第172章 跌進他懷裏的女人

  　　等林業到了地方，才恍然發現，他受騙了。

  　　，

  　　林業以為，陳支書所說的“幫個忙”，應該是需要他搭把手，或者是什麽力所能及的小事情。

  　　可是陳支書一路連說帶騙的，將林業帶出了村子。

  　　兩人到了縣裏。

  　　縣裏那一棟最大最豪華的辦公樓。

  　　也就是陳支書每次上來開會的地方。

  　　這一天，也是開會的日子。

  　　偌大的會議室裏，烏泱泱的坐了二三十個人，氣氛嚴肅又沉重。

  　　林業仔細一看，發現其中有些人有些眼熟，不就是他們相鄰幾個村子的村長和主任之類的。

  　　這根本是縣裏的領導大會啊！

  　　他一個什麽都不是的，怎麽好意思坐在這種地方。

  　　林業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陳支書在後麵推了他一把，硬是將林業推了進去。

  　　他們兩人來的最晚，會議快要開始了，每個人麵前放著鋼筆和筆記本。

  　　四周安靜的就隻有他們走路的聲音。

  　　林業想跟陳支書開口說拒絕，可是他也不敢在這種氛圍之下出聲。

  　　形勢所迫之下，他半推半就的在陳支書旁邊的位置坐了下來。

  　　沒過一會兒，王縣長就來了。

  　　在王縣長簡短的致辭之後，會議正式開始。

  　　林業雖是第一次經曆如此大型又嚴肅的會議，但是也沒怯場。

  　　因為他並沒有把自己放入開會者的角色，權當是他來聽一堂課的。

  　　這一次會議的主要內容，全都是圍繞著“農村改革”和“農村經濟發展”展開的。

  　　先前幾個村子的典型示範，做了很好的效果。

  　　王縣長還在會議上誇獎了他們村子，周豐年所做的一切，尤其出色，讓大家多多學習。

  　　緊接著，又說了幾個在全國範圍內，相當知名的案例。

  　　然後話鋒一轉，落到了他們每個人的身上。

  　　“一兩個村子做得好，或者是一兩個人做得好，這對我們縣有什麽作用嗎？”

  　　“我們要做的，是先富帶動後富，是每個村民的共同富裕！”

  　　“你們看看自己手底下，是不是還有人吃不飽飯，是不是還有人隻能靠紅薯果腹？這才是你們最應該解決的最大難題！”

  　　王縣長重重的落下話音，整個會議室的氣氛，瞬間降低到了冰點。

  　　幾個做村長的，麵色都不怎麽好看。

  　　林業看了一眼距離他最近的陳支書，也瞧出了一些難色。

  　　林業的人生，是踏踏實實的讀書念書，從沒想過仕途，也就從沒想過仕途上的那些人，他們日複一日的在做些什麽。

  　　他們是把其他人的生命，扛在了肩膀之上。

  　　林業第一次意識到了，這份工作，並不僅僅隻是工作。

  　　王縣長說完了之後，又請了另外一位同誌發言。

  　　那人是市裏來的，農林局出身，職位跟王縣長差不多，專門下來指導他們工作的。

  　　陳支書偷偷跟林業說，“說是指導，也是監督。林業，你聽仔細了。”

  　　說著話，陳支書把自己的筆記本和鋼筆，推到了林業麵前。

  　　他給了一個眼神，讓林業做會議記錄。

  　　林業認認真真的寫著紀要，將那位同誌的發言重點全都記錄下來，他在發言裏，給了幾個方案，讓在座的各位落實下去。

  　　可是……

  　　林業聽著聽著……

  　　他眉心緊蹙，麵有難色。

  　　眉眼之間，慢慢浮現了沉重的氣息，代表著林業並不認同那一位同誌的發言內容。

  　　可是這人是上麵派下來的，他所說的，也就是下一個階段每個村子所要做的事情。

  　　這……

  　　林業心裏有各種各樣的想法，可是在這個會議上，他的身份終究隻是一個外人。

  　　他壓抑著心底裏的情緒，隻是繼續在筆記本上寫字。

  　　陳支書早就發現了他的不對勁，頻頻往林業身上瞅一眼。

  　　更瞧見，他的筆記本上，塗塗改改的，在那位同誌的發言之上，更多了一些林業自己的注解。

  　　陳支書在林業沒察覺到的時候，輕輕笑了笑。

  　　許久之後，那位同誌的慷慨發言終於結束了。

  　　王縣長走個場麵誇獎了幾句，又問在場的各位。

  　　“誰有意見？都可以站起來說。”

  　　其他的人都算是門外漢，更不是上麵來的人。

  　　隻是嘴裏念叨著，“受益良多，要回去好好考慮考慮。”

  　　就在會議氣氛一片祥和，好似即將要結束的時候，陳支書突然站了起來。

  　　椅子劃過地麵，發出尖銳的響聲。

  　　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王縣長也向陳支書投來眼神，在會議之上，兩人沒有私交，就隻是上司和下屬。

  　　“你有什麽要說的？”

  　　王縣長問道，眼神十分的威嚴。

  　　陳支書依舊是風淡雲輕。

  　　他擺了擺手說道，“我不懂這些，也說不出什麽真知灼見，不過……”

  　　剛說了一半，陳支書的眼神一繞，就落在了林業的身上。

  　　“不過我今天帶了一個助手來，我的助手是這方麵的專家，想說說他的看法。”

  　　林業一聽。

  　　頓時詫異的瞪大了眼睛。

  　　心想陳支書唱的又是哪一出？

  　　林業想否認，可是會議室的其他人，紛紛將目光轉到了他的身上。

  　　王縣長甚至又開口道，“有想法是好事，你就站起來說說。”

  　　短短一瞬間，林業就這樣被架了上去。

  　　陳支書安安穩穩的坐回了他的位置上，把難題扔給林業。

  　　他小聲說道。

  　　“林業，你有什麽想說的，就大膽說。就算說錯了，也是算在我的頭上，跟你沒關係。”

  　　陳支書說的這話不錯，林業本就是一個外人，今天說完了，以後都不用出現，收拾爛攤子的人肯定是陳支書。

  　　但是此刻陳支書的眼神裏，神采奕奕的，同時還透露著興奮。

  　　因為他相信，林業不可能說錯，有著無比的信任。

  　　緩緩地，林業站了起來。

  　　他的周圍，全都是位置比高，年比他大的人。

  　　而是他沒有一絲的膽怯，一個深呼吸在之後， 就慢慢的適應了。

  　　他看了一眼，剛才塗塗改改的筆記本，眼下成了最好的發言稿。

  　　“我並不讚同剛才那一位同誌的發言。”

  　　林業說出口的第一句話，就震驚四座。

  　　四周頓時鴉雀無聲。

  　　年輕人，好大的膽子。

  　　每個人的眼神裏，似乎都透露著這一句話。

  　　林業依舊身姿筆挺的站著，沒有因為旁人異樣的目光，而影響自己絲毫。

  　　他還是想說，他心底裏的那些話。

  　　“剛才那位同誌說，讓我們幾個相鄰的村子都養豬， 因為城市裏對豬肉的需求量一直在增加。”

  　　“這本身是一個很好的提議，但是並不符合我們當地的條件。”

  　　“一來，我們村子裏很多人，連自己都吃不飽，又哪裏來養豬的飼料。”

  　　“二來，如果大規模的組織養豬，產生的廢料……如何治理廢水……是會造成很大的環境汙染的……”

  　　“第三，每個村子的地理結構不同，場地卻是問題……”

  　　林業一口之後，沒有一絲的遲鈍，洋洋灑灑，卻又條條在理。

  　　這種從實際角度出發，尖銳分析之後的結論，讓人不得不信服。

  　　也是說出了在座其中一部分人的心聲。

  　　隻不過這樣一來，有的人麵色就不好看了。

  　　那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嗬斥道，“既然你說這不行，那不行！你倒是提出個合理的方案看看。”

  　　那威嚇的語氣，尖銳的態度，就是要讓林業好看的。

  　　陳支書不想把事情鬧大，正準備出麵緩和氣氛。

  　　誰知，林業竟直接果斷的回答了。

  　　“養鴨子。”

  　　他說，“別的村子什麽情況我不知道，但是我們村子裏，最適合的發展方式是養鴨子。”

  　　緊接著，林業根據村子裏的地理結構，以及養鴨子的投入費用，回報時間，回報率……

  　　之類的，進行了詳細的解說。

  　　這一看，就不是臨時想到的。

  　　是林業這陣子，在家裏苦思研究之後，得出來的最好結論。

  　　他原本是想，等周豐年回來之後，再跟周豐年商量這件事情的。

  　　而現在，形勢所迫，他也有一時的衝動，就這麽說出來了。

  　　在林業的這一番話後，別說陳支書瞪大眼睛，大為讚賞，就連那一位同誌，都麵色凝重，卻又憋不出反駁的話語來。

  　　到最後，可謂是林業大獲全勝。

  　　“咳咳咳。”

  　　王縣長在這個時候假咳了兩聲，不想將氣氛鬧得太僵。

  　　他對林業說道，“你的建議很好，寫個詳細的計劃書上來，縣裏審核了之後若是沒問題，你們就這麽去幹。”

  　　緊接著，就開始散會了。

  　　王縣長離席的時候，偷偷地跟陳支書交換了一個眼神，並暗暗比了一個大拇指。

  　　意思是，你是從哪裏挖來的人才。

  　　陳支書一臉得意，笑的都要露出牙齦了。

  　　……

  　　走出那一棟辦公樓的時候，林業有些恍惚。

  　　剛才那幾個小時之內發生的事情，就像是他的一場夢，有些虛幻到不切實際。

  　　可是他的耳邊，卻是絡繹不絕的讚美聲。

  　　全都是剛才一起開會的那些人說的。

  　　以前，他讀書考試成績好，就隻有老師和父母會誇獎他，同學們都不喜歡跟他這麽聰明的人玩。

  　　後來，他出了意外，就隻有林夏陪著他，說他還是跟以前一樣。

  　　他跌倒了，再站起來後。

  　　第一次，收獲如此之多的讚美。

  　　仿佛是一場夢，好像他真的做了了不起的事情。

  　　甚至有人跟陳支書開玩笑。

  　　“老陳，你從哪裏挖來的人才，給了多少錢？林業，你以後跟著我吧，去我們村子看看，也給我們提個方案，我出比老陳更多的錢。”

  　　“你就滾開吧，這可是我千辛萬苦找到財神爺，怎麽可能讓給你們。”

  　　陳支書跟幾個老熟人說說笑笑， 把林業“趕”了出去，讓他先去外麵等著。

  　　林業也想出來透透氣，就走到了馬路邊上。

  　　他想著想著，不知不覺的笑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一旁突然衝出一個人影，直直的撞進了林業的懷裏。

  　　林業下意識的，伸手接住了那人踉蹌的身影。

  　　手臂，就摟在她的腰上。

  　　細細的，軟軟的，隔著毛衣和外套，還是小小的一圈。

  　　似有似無間，他聞到了一股蘭花的淡雅香味。

  　　飄散在空氣中，就隻有他一個人能聞到，也是他魂牽夢縈的。

  　　林業的手臂不由自主的收緊了，雙眼急切的低頭一看，瞧見了懷裏女人的容貌。

  　　是她。

  　　真的是她！

  　　林業的雙眼裏，宛若煙花綻放，瞬間明亮璀璨。

  　　那皎潔清麗的臉龐， 溫柔如水的眼眸，小巧紅潤的嘴唇……隻不過，她此時的臉上，神色慌張，還帶著驚恐。

  　　“謝謝。”

  　　宋清淺緊抓著男人的衣服，慌慌張張的道了一句謝，仰起頭轉身要走。

  　　可是眼神剛看到幫了她一把的男人時，瞬間愣住了。

  　　“是……是……是你……”

  　　她竟然遇見了林夏的哥哥。

  　　宋清淺跟林業隻是一麵之緣，對他的印象是斯文有禮，不像是個小山村出來的年輕人。

  　　更多的，就是從小烈口中聽到的。

  　　小烈在家裏，時不時的會嚷嚷上一句“叔叔”。

  　　小烈不是一個普通孩子，能讓他這麽喜歡的大人，肯定是真溫潤如玉，品行端正。

  　　隻是她眼下心慌意亂，連林業的名字都想不起來。

  　　“林夏的哥哥，林業。”

  　　林業在興奮之餘，也有些懊惱，但是並不妨礙他的好心情，再一次的自我介紹。

  　　說話時，他的眼神一秒鍾也舍不得從宋清淺的臉上移開。

  　　他努力克製的內心的澎湃，不想嚇到宋清淺。

  　　“對，林業。不好意思，撞到你了。”

  　　宋清淺愣了愣，才想到她還靠在林業身上。

  　　她急忙的站穩。

  　　林業僵著手臂，感受著懷裏柔軟觸感的消失，跟心頭上少了什麽重要的東西一樣。

  　　他沉默著，不動聲色的，將手臂背在了身後。

  　　指尖上，眷戀著殘存的溫度。

  　　宋清淺看了看林業，又看了看她衝出來的那一條巷子，神情中帶著緊張。

  　　她焦急的對著林業說道。

  　　“林業，我還有事情，就先走了，有機會的話，下次再見。”

  　　這一番話，讓林業的心口又是一沉。

  　　撲進他懷裏的翩然蝴蝶，就要這樣飛走了。

  　　他滿心不舍，伸出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