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

  　　話說兩頭。

  　　林業進縣城之路，比他想的順利很多。

  　　原本在上路後，他也是有所擔心的，畢竟他覺得腿好了，隻是自己“覺得”而已，沒有去醫院檢查過。

  　　村子裏到縣裏，幾十裏距離，一路都是坑坑窪窪的泥路。

  　　再說他的自行車上還帶著一個孩子。

  　　萬一中途摔了……

  　　林業這一路上，看著沉穩的他，內心還是有些許忐忑。

  　　但是這一路，他的腿不僅不疼，反而身體裏像是有源源不斷的力氣，使都使不完。

  　　身子骨比他出事之前還要好。

  　　這不僅是千年靈芝的靈效，更是林夏重新振作之後， 一直和周豐年山上山下跑。

  　　看著依舊斯斯文文的他，曾經瘦弱的身體上，如今布滿了精實的肌肉。

  　　薄薄的一層，充滿了力量。

  　　這樣的改變是一天一天的潛移默化，連他自個兒都沒察覺到。

  　　進了縣城後，林業按照林夏說的地址，到了機關大院。

  　　進去之後，他正打量著四周看起來差不多的房子，尋找著門牌號。

  　　小烈眨了眨眼睛，突然激動了起來。

  　　“林叔叔，走那邊！是那裏！然後在右拐，最漂亮的那一棟房子就是了。”

  　　他在自行車上扭著屁股，興奮的想要下車。

  　　還好此時林業放慢了速度，慢慢的推著車子。

  　　他問道，“小烈，你來過這裏？”

  　　“嗯嗯，媽媽帶我來過。好久之前的事情了，這裏住了一個厲害的爺爺，還給我看了坦克的模型。”

  　　小烈難得這麽的激動。

  　　一來是馬上要見到宋清淺的興奮，二來是對杜誌明的美好記憶。

  　　對於沒有什麽玩具的孩子來說，曾經見過一次的坦克模型，一直在心裏念念不忘著。

  　　“可是媽媽說，杜爺爺已經回去了，不在這裏了。我媽媽怎麽又來這裏了？”

  　　小烈疑惑的問道。

  　　“這些等你見到了媽媽之後再問，先指路，我跟著你走。”

  　　“好的，林叔叔。快一點，我們快一點……”

  　　小烈坐在車上晃了晃腳，恨不得能下地跑起來。

  　　林業在他的催促中，也被他雀躍的心情感染，不禁加快了前進的腳步。

  　　不一會兒。

  　　一棟漂亮的小洋房前麵。

  　　小烈指著這個屋子，十分肯定的說就是這裏沒錯，他認識路的。

  　　小洋房的大門開了一半，隱隱約約能看到裏麵的擺設。

  　　林業先把小烈從自行車上抱下來，再停下車。

  　　小烈並沒有一馬當先的衝進去，而是哪怕再心急，也乖巧的等著林業一起。

  　　林業摸了摸他的發頂， 然後牽起他的手。

  　　“請問，有人在嗎？”

  　　他們沒有貿然的闖入，而是先站在敞開的門外，出聲問道。

  　　屋內安安靜靜的，並沒有人應答。

  　　林業等了一會兒，依舊聽不到聲音，打算拿出紙條對一下林夏寫給他的門牌號。

  　　小烈卻等不下去了。

  　　“林叔叔，就是這裏沒錯的，我記得這個屋子，這裏就是杜爺爺的家。”

  　　他說著話，掙脫了林業的手， 往屋子裏麵走著。

  　　“小烈，等一下——”

  　　林業想攔阻，卻來不及了，小烈已經迫不及待的走了進去。

  　　就在他們兩人踏入這個屋子的一瞬間，屋內突然傳出一股悅耳的音樂聲。

  　　像是鋼琴。

  　　是舒伯特的《小夜曲》。

  　　宛若流水一般，緩緩流淌的曲調，徐徐地傳入耳朵裏。

  　　一瞬間，仿佛讓人忘卻了周遭所有，不由自主的沉浸在這美妙的音樂中。

  　　小烈在聽到音樂聲後，眼睛一亮，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是媽媽！”

  　　他小聲嘀咕後，往音樂聲的方向走去。

  　　林業緊跟在他身後。

  　　這一次，他不再是為了阻止，而是被這音樂聲吸引，情不自禁的尋著聲音而去。

  　　那是一樓的偏廳，原本是書房的位置。

  　　房門敞開著，中間放著一架鋼琴。

  　　鋼琴前麵坐著一個女人，背影纖瘦，淡藍色的毛衣，棕色的長裙，深黑如墨的長發，安靜的端坐著。

  　　她的雙手纖細柔軟，正如翩翩飛舞的蝴蝶一樣，跳躍在黑白相間的琴鍵之上。

  　　細白的指尖，一下一下落下。

  　　美妙悠揚的音樂，隨之清晰而出。

  　　房間的另一邊是一整片的落地玻璃窗，垂著長長的白紗窗簾，一半垂落，一半收起。

  　　燦黃的陽光透過玻璃，隔著薄薄一層的紗窗透進來。

  　　照亮了房間裏的每一個角落，也輕輕地落在女人的身上。

  　　淡淡的光芒，輕輕映出女人白皙的側臉。

  　　林業情不自禁的深深陷入在眼前的景象中。

  　　音樂，光影，女人……

  　　一切美好的像是歐洲中世紀的油畫。

  　　那樣的油畫，他隻在書本裏看到過，以至於這一切宛若是虛幻泡影，並不是真實的存在。

  　　可是……

  　　那輕輕流淌的音樂聲，從始至終都沒有停止過。

  　　又是那麽真實的，進入在他的腦海裏。

  　　小烈對這首曲子很熟悉，晚上入睡的時候，宋清淺總是會輕輕哼給他聽。

  　　他一樣陷入其中不可自拔。

  　　當音樂結束，宋清淺的指尖落下最後一個音符的時候，小烈才出聲喊道。

  　　“媽媽！”

  　　宋清淺是另一個沉浸在音樂中，渾然忘我的人。

  　　她甚至都沒聽到林業和小烈的腳步聲，也不知道屋子裏什麽時候多了兩個人。

  　　但是她如此全神貫注的理由跟林業不同。

  　　她愛音樂，愛鋼琴，卻更愛……年少時候，無憂無慮的那一段時光。

  　　那個時候沒有婚姻，沒有煩惱，也沒有無法解決的問題，她就隻是一個孩子而已。

  　　當時母親逼著她學琴，她雖然喜歡，卻還是會忍不住抱怨。

  　　當她也變成一個母親之後，才會明白那樣的日子是多麽的難得，這一輩子都回不去了。

  　　她陷入在鋼琴所帶來的回憶中，心底裏情緒湧動，直到被小烈的呼喚驚醒，猛地一下回神。

  　　宋清淺飛快的轉身。

  　　她在看到小烈後，眼神不由自主的顫抖著。

  　　“小烈——”

  　　一出聲，聲音都是哽咽的。

  　　緊接著，母子倆緊緊的抱在了一起。

  　　“媽媽，小夏阿姨說你住院了，疼嗎？”

  　　“不疼，不疼，媽媽早就不疼了。醫生把媽媽身上的病都治好了，一點都不疼了。”

  　　“那爸爸……他打你的……”

  　　“不疼！那些也都好了，小烈不用再擔心媽媽了，小夏阿姨幫媽媽全都解決了。”

  　　“真的？”

  　　“嗯嗯。”

  　　宋清淺紅著眼睛用力點頭，雙手緊緊地抱著小烈，再一次擁進懷裏。

  　　她無法告訴一個這麽小的孩子，什麽是離婚，什麽是家暴，什麽是新生……卻在此時抑製不住的激動。

  　　仿佛是在鬼門關走了一會兒後，失而複得的滿足。

  　　小烈再一次感受到宋清淺溫暖又柔軟的懷抱，忍不住的紅了眼睛。

  　　他趴在宋清淺的肩膀上，小手緊抓著她身上的毛衣。

  　　小聲的，一遍一遍，喊著“媽媽”。

  　　他眼睛紅紅的，又強忍著，卻不掉出一滴眼淚，不想讓宋清淺難受。

  　　在宋清淺和小烈身後不遠處，林業愣愣的看著這一幕。

  　　更準確的說，他在看著宋清淺。

  　　幾分鍾前，在宋清淺轉過來的那一刹那，林業終於看到了她的模樣。

  　　女人有著細致溫婉的臉龐，精致靈動的五官，還有眉眼之間，有一抹淡淡的溫柔。

  　　猛地一下。

  　　他的心口像是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

  　　林業也分不清為什麽，隻覺得心跳聲突然變得劇烈。

  　　撲通撲通。

  　　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衝出來。

  　　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仿佛徹底的無法掌控自己。

  　　另一邊，宋清淺抱著小烈稍稍平複了激動的心情，突然想到怎麽沒看到小烈和周豐年——

  　　她剛一抬頭，反而在門邊看到了一個陌生的男人。

  　　男人斯文清雋，白衣黑褲，瘦瘦高高，手上還拿著東西。

  　　“你是……”

  　　宋清淺疑惑地問道。

  　　那邊，林業還遲遲無法回神。

  　　小烈從宋清淺懷裏鑽出來，緊抓著宋清淺的手，替林業說道。

  　　“媽媽，他是林叔叔，是小夏阿姨的哥哥。就是他在路上遇到我，然後帶我去見小夏阿姨的。”

  　　宋清淺一聽，立刻明白了。

  　　她轉起身來，慢慢走向林業。

  　　林業雙眼一眨也不眨看著，像是光影之中，畫中的人走了出來。

  　　往後餘生。

  　　他這一輩子，都沒忘記宋清淺朝著他走來的這一幕。

  　　……

  　　村子裏，喜慶的鞭炮鑼鼓聲還在繼續。

  　　同時，還夾雜著照相機的閃光燈，對著西裝男人和周豐年一陣猛拍。

  　　西裝男人沉穩有力的說著話。

  　　“周豐年，你的情況我們都了解了。”

  　　“他們家`年少時候父母出了意外，卻不氣餒，不僅自己積極響應號召，為建設家鄉做出貢獻；你還的努力供你弟弟讀書上學。”

  　　“你這樣不屈不撓的精神，我們省裏一定會當做模範來宣傳。”

  　　省……！

  　　這一個字一押下來，周豐年和林夏才略微明白了這個大人物的真正身份。

  　　也就怪不得連王縣長，也是小心翼翼，謹慎再謹慎的狀態。

  　　隻是對於周豐年來說，突如其來的麵對一通誇獎，卻又搞不清什麽狀況。

  　　林夏此時已經明白過來了。

  　　她在一旁問道，“是不是我們家小初考中了？”

  　　西裝男人一聽，連連點頭，臉上是藏不住的笑容和驕傲。

  　　“考中了！首都大學的少年班！我們全省就中了這麽一個，全國也不過二十幾個！”

  　　“真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你們村子真是出了一個金鳳凰了。”

  　　“周正初是個不錯的孩子，你作為周正初的監護人， 也辛苦了！”

  　　對周豐年的誇獎，還在排山倒海一樣襲來。

  　　但是周豐年在聽到“首都大學的少年班”這幾個字的時候，眼眉動了動。

  　　他幾乎沒在聽那個男人後麵又說了一些什麽。

  　　就連一旁的陳支書，都不敢置信的張大了嘴巴。

  　　陳支書抓著王縣長的手，緊張的問道，“真……真……真的是……首都大學的少年班？”

  　　“那還能有假？”

  　　王縣長眯著眼睛笑著，一副與有榮焉的神態。

  　　林夏此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她知道周正初聰明、不簡單、未來可期……

  　　原本以為周正初或許是在什麽比賽中拿了獎，上麵才派人來慶祝，走個流程之類。

  　　可是從沒想到，這小子竟然這麽厲害！

  　　那個跟她稚氣，成天粘著周豐年不放的少年，竟然不聲不響的，考進了首都大學的少年班？！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啊……？”

  　　林夏喃喃自語著，嘴角忍不住的揚起。

  　　與此同時，她心裏還有些不安和擔心。

  　　畢竟這也是上輩子沒有的事情。

  　　上輩子，周正初是按著年齡高考，讀大學，然後開公司，趕上IT產業的浪潮，最後成了科技新貴。

  　　如今可以說一切都變了。

  　　緊接著，是光榮家庭的獎勵，還有一個大紅包，紮紮實實的放進了周豐年的手裏。

  　　周豐年拿到紅包之後，第一反應就是看向林夏。

  　　兩人在周圍的吵雜聲中，對看了一眼。

  　　彼此臉上， 都是藏不住的興奮和驕傲。

  　　連周豐年素來冷厲的性格，也在這個時候，忍不住的薄唇微揚著。

  　　那是他引以為傲的弟弟。

  　　一番流程之後，王縣長和那些大人物準備走了，後方的照片也拍的差不多了。

  　　周豐年黑眸一凝，對著他們說道，“各位領導，我們村的後山做了承包，前陣子剛豐收，歡迎各位領導過去視察。”

  　　他這是心裏又打起了算盤。

  　　陳支書一聽，眼睛一亮，也不顧王縣長的阻攔，緊接著接話道。

  　　“各位領導，路途遙遠的來了這一趟，既然來都來了，就去看看吧。”

  　　在一番盛情“邀請”之下，一行人又熱熱鬧鬧的走向了後山。

  　　先前的鞭炮和鑼鼓聲，已經引了一批村民出來，聚在一起遠遠的看著。

  　　這下又往後山走，一路上挨家挨戶出來看的人就更多了。

  　　像這樣穿著西裝打著領帶的大人物，多少人一輩子都見不到一麵。

  　　前頭有陳支書和王縣長招呼著，周豐年和林夏慢悠悠的走在隊伍的後麵。

  　　“阿年，小初真是出息了！你剛才聽到了沒有，全國才二十幾個人，小初竟然考進去了！”

  　　林夏還在止不住的高興。

  　　周豐年深邃的眼眸含笑，嘀咕了一句。

  　　“這個臭小子，這麽大的事情，也不來個電話或者是來封信！”

  　　話語聽著雖然是抱怨，但是男人剛毅的眉眼上，還是帶著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