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煤油燈還亮著

  　　火焰，以一蹴而就的急切，迅速在男人的全身點燃。

  　　“等等，煤油燈還亮著——”

  　　周豐年低語的嘴唇，以最快的速度被林夏堵住。

  　　任何聲響，都瞬間被吞噬了。

  　　此情此景之下，又有誰去在乎那小小的煤油燈。

  　　昏暗燈光搖曳的房間裏，木頭床咯吱咯吱的響了好久好久。

  　　周豐年的心跳噗通噗通，跳得好大聲。

  　　他仿佛在一刹那間，擁有了全世界。

  　　他的家，他的妻子。

  　　還有他未來的孩子……

  　　……

  　　日子越是靠近中秋，周家的人越是忙碌。

  　　周豐年不用說，每天都和林業早出晚歸的。

  　　夜色不黑下來，基本看不到人影。

  　　期間林夏見到過林業一次。

  　　明明才短短的幾天時間，她的大哥仿佛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並不是長相變了，而是身上的氣質變了。

  　　他變得更粗獷了一些，也變得更精神了一些，不再是以前那個斯文羸弱的的讀書人了。

  　　特別是他的那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的，掃去了長久以來的陰霾。

  　　林夏因此偷偷高興著，她的大哥終於又重新振作了起來。

  　　也找到了人生的新方向。

  　　有人卻因此不太高興。

  　　這個人就是王桂芬。

  　　王桂芬再怎麽說也是林業的枕邊人，兩人抬頭不見低頭見。

  　　林業身上發生了這麽大的變化，她就算再愚鈍，也感覺出了不同。

  　　他的男人一天一天的變得耀眼，就越是襯托出她的土氣、平庸、沒有腦子。

  　　而且林業白天在後山忙，晚上回家了之後，就捧著林夏給他的書，還有從縣裏農業專家那兒借來的資料。

  　　一遍一遍的挑燈夜讀。

  　　有時候王桂芬跟林業說話，林業也完全沒聽到，毫無反應。

  　　在王桂芬和劉梅勾結的事情被暴露了之後，她在林家的處境也越發尷尬。

  　　林父林母不是那種逞凶鬥狠的人，卻會慢慢的客套梳理。

  　　她雖然還是這個家裏的媳婦，林業的老婆，卻不像是這個家裏的人。

  　　以王桂芬的智商，她想不清楚這是為什麽，也說不清楚這種怪異的感覺。

  　　她心裏的結論直接又粗暴。

  　　將一切的錯誤都歸結為林夏！

  　　都是林夏的挑撥離間，才造成了她現在這樣裏外不是人的處境！

  　　她視林夏為眼中釘，肉中刺，也曾經到周家來找林夏麻煩。

  　　卻也隻是一個紙老虎。

  　　王桂芬一看到林夏瞥過來的眼神，雙腿就軟了，嘴皮子也軟了……

  　　林夏狠狠抽她的那一巴掌……

  　　重重捏住她手腕時候的力氣……

  　　還有每次都把她看穿的冰冷眼神……

  　　她總覺得林夏瘮得慌！

  　　王桂芬都已經站在周家門外了，竟然一下子偃旗息鼓了。

  　　院子裏，林夏和周奶奶正忙著做月餅。

  　　周奶奶看到了站在院子外麵的人影，她也認出了王桂芬的身份。

  　　“小夏，你不出去看看嗎？”

  　　周奶奶小聲提醒忙得脫不開身的林夏。

  　　林夏雙手沾著麵粉，一手小麵團，一手擀麵杖， 手上的動作快速又利落。

  　　她的雙眼都沒往王桂芬身上多看一眼。

  　　“奶奶，我們忙我們自己的事， 不用去搭理那些無聊的人。”林夏回說。

  　　周奶奶點了點頭。

  　　也學著林夏的樣子，全然當是多沒看見王桂芬。

  　　王桂芬在外麵盯了一會兒。

  　　她自個兒不敢上前，林夏又當做沒看見她這個人，就這樣陷入了尷尬中。

  　　周家土窯裏的桂花月餅，一茬一茬的出爐。

  　　香氣嫋嫋，十幾米外的地方都能聞到。

  　　沁人心脾，讓人有食指大動的衝動。

  　　王桂芬自討了沒趣，還被勾出了饞蟲，嘴裏不斷吞咽著口水，肚子都要咕嚕咕嚕的叫起來了。

  　　他們兩家是姻親關係，本來走家串門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哼，再怎麽說我還是她大嫂，林業明媒正娶的老婆，她還能不認我不成？”

  　　王桂芬眼巴巴的盯著金黃香脆的桂花月餅，口水都要從嘴角流下來了。

  　　她小聲嘀咕，也是臉皮真得厚，竟然“自圓其說”的給自己找了理由，就想吃一口香噴噴的桂花月餅。

  　　這邊王桂芬正想走進周家，那邊道路的前方，有個婦人衝著王桂芬招了招手。

  　　王桂芬的腳步一停，雙眼看向那個女人，皺了皺眉，並沒認出來那個人是誰。

  　　婦人還是在殷勤的招手，不停地叫著王桂芬過去。

  　　王桂芬將信將疑的往前走。

  　　還沒走幾步，就被婦人一把挽住了手腕，一副跟她親密無間的模樣。

  　　婦人熱情洋溢的說道，“是林夏她大嫂吧？我可是一眼就認出你了，來來來， 去我家喝點茶，吃點餅幹。”

  　　王桂芬一聽有餅幹吃，還不用受林夏的氣，心裏還沒弄明白怎麽回事，雙腿已經跟著婦人走了。

  　　“你是誰啊，怎麽會認識我？”

  　　王桂芬說到底是外鄉人，村子裏很多人她都不怎麽認識。

  　　婦人一聽，頓時笑開了花。

  　　“桂芬，我是周豐年的大伯母，也就是林夏的大伯母，你說我們是不是親戚一場？”

  　　此人，正是周家老大的媳婦孫翠花。

  　　王桂芬這麽一聽，還真是親戚，連最後一點疑惑都沒了，喜滋滋的跟著孫翠花走了。

  　　“那我是不是也應該叫你一聲大伯母？”

  　　“哎呦喂，你可比林夏那丫頭嘴甜多了……”

  　　兩人說笑著，越走越遠。

  　　各有心思的兩個人，卻比真親戚還熱絡熟稔。

  　　林夏此時，分不出心神來關注這些小人。

  　　她一門心思想著發家致富，努力賺錢呢！

  　　……

  　　林夏按照跟杜誌明約定的時間到了機關大院，給他最後一次送蔬菜瓜果。

  　　然而，她卻並沒有見到杜誌明。

  　　小洋房裏的擺設一切如常，隻是沒有了它真正的主人。

  　　林夏見到了杜誌明留下的人。

  　　一個看著剛剛二十出頭，穿著一身綠色軍裝的士兵。

  　　十分的青澀，又有點愣頭青。

  　　年輕男人一見麵，就給林夏敬了一個軍禮，硬邦邦的說了句“林小姐，你好。”

  　　並自我介紹，他是杜誌明的勤務兵。

  　　林夏嘴角動了動，有些想笑，卻又覺得不太禮貌，努力克製著。

  　　“杜叔走了嗎？”林夏問說。

  　　年輕男人回答道，“上頭有了新的命令，長官昨天晚上就走了。”

  　　“那我這些東西……？”

  　　林夏明明記得，杜誌明說他過了中秋之後才會走的，沒想到事情來得這麽突然。

  　　年輕男人依舊一板一眼，言簡意賅的解釋。

  　　“長官讓我留下來，就是為了等林小姐送來的東西。請你放心，一切我會處理。”

  　　杜誌明不僅留了人，還留了一輛車。

  　　年輕男人將林夏送來的蔬菜瓜果，全都裝上了車。

  　　期間林夏想搭把手，幫個忙，卻被年輕男人嚴詞拒絕了。

  　　他挺胸抬頭，直愣愣的回到，“這些事情是我應該做的！”

  　　林夏這次不再覺得好笑，反而是深深體會到一股渾然的浩氣。

  　　這股子剛毅正直的氣息，在杜誌明的身上有，在麵前這個年輕男人身上也有，像是一種源遠流長的繼承。

  　　所有的蔬菜瓜果都上車了之後。

  　　林夏拿出另外準備好的、用了最好包裝紙的，兩盒桂花月餅。

  　　她遞給那個年輕人，並說道，“這兩盒月餅我原本想親手交給杜叔，既然現在他走了，麻煩你幫我轉交，祝他中秋節快樂。”

  　　“林小姐，你放心，我一定會親手轉交給長官的。”

  　　年輕男人剛忙完事情，額頭上滲著熱汗，都沒擦一下，站的筆直的跟林夏說話。

  　　林夏想了想，又從自行車後座的籮筐裏，用油紙包了幾個月餅。

  　　她塞到年輕男人手裏，“這幾個你路上吃。”

  　　“不行，我們不能拿人民群眾……”

  　　“不是你拿的，是我送你的！ 你不收就是不給我麵子！”

  　　“不行，我們有規定！”

  　　一來二去，月餅最後還是回到了林夏手裏。

  　　她還是第一次，如此無力的發現自己辦不成事。

  　　年輕男人不僅還了林夏月餅，還給了她一張紙條，並說道，“這是長官留給林小姐的。”

  　　林夏看了一眼。

  　　紙條上是一串電話號碼。

  　　她立刻收下了紙條，又牢牢記在心裏。

  　　杜誌明可是她的貴人，這東西一輩子用不著當然是最好，但是一個萬一……這就是有備無患了。

  　　“你替我跟杜叔說一句‘謝謝’，我等他下次來，請他吃好吃的。”

  　　“林小姐，你的話我一定帶到。”

  　　之後，林夏看著年輕男人開車離開，越來越遠。

  　　她也緊接著離開，去找了宋清淺。

  　　林夏和宋清淺按照周豐年那晚上的提醒，遠離了靠近合作社的位置。

  　　想來想去，最合適的就是黑市了，客流多，生意好做。

  　　可是黑市裏，帶紅袖章的也多，一下子來了，一下子又來了，鬧起來也麻煩。

  　　她們可是有“特許經營”的人，又何必跟黑市裏的小販似的，躲躲藏藏，見不得光。

  　　一番思量之後，最終選在距離黑市兩條巷子的地方。

  　　有人流，卻又不惹眼。

  　　她們現在還是用小推車，如果等生意穩定了，就可以租店麵了。

  　　林夏記得周豐年說的每一句話，選位置的時候，特意看了道路兩邊是否有合適的門麵。

  　　她們一直固定在同一個地方，也更容易穩住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