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身亡
作者:沈恪李雲曦      更新:2023-06-23 18:29      字數:4197
  第98章 身亡

    飛鳥盡,鳥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聖上竭力坐直身子, 他看著若有所思的平王,扯了扯唇角,而後顫抖著手捋了捋淩亂的發絲, 讓自己看起來更加威嚴些。然而,這起不了多少效果, 滄桑瘦削的臉龐,有氣無力的聲音,以及止不住顫抖的雙手,令他看起來狼狽而淒楚。

    他低低地咳嗽了一聲, 將視線投向平王, 淡然道:“汪承業這人,年輕卻又心思重, 汪攏真不是沒看出來,隻是不相信罷了。但是人呐,總是有猜疑之心的, 便是現在不顯眼, 挑一挑也就出來了。”

    “飛鳥盡,鳥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聖上能夠掀翻前朝,登上帝位,自然不是什麽無能之輩,落得現下這個困境,不過是‘想不到’。

    想不到他這個素來沒有存在感的兒子會算計了這麽一把。

    平王坐直身子, 略微單薄的身形在這時候顯得硬邦了許多。他冷眼看著門口相偕而來的汪攏真和汪承業。

    果真是與虎謀皮。

    搭上自己的一條命, 卻什麽都拿不到。若是讓李晟他們知道, 定然是要嘲笑自己, 賠了夫人又折兵。隻是,能夠去見老餘和福球,其實也不錯的。

    平王的心底湧起一抹嘲諷的情緒,當初自己同意與汪攏真聯手,還真是一招臭棋,隻是,,他的目光對上汪承業的雙眸,對方眼中的那一抹暗藏著的不甘,他太熟悉了,,父子反目,這一出戲碼他應是看不到了,,但,倒是可以推一把,汪承業那人的心思,藏都藏不住的。

    汪攏真踏著慢悠悠的步子走了進來,在他身後半步的是汪承業,倒也不知道是不是所謂的勝利在望,汪攏真太過自得了,竟然是忘了那一分謹慎與尊卑。

    平王的目光一直落在汪承業的身上,汪承業眼底藏著的一閃而逝的複雜情緒讓他抓得牢牢的。平王扯了扯唇角,人心是最經不起試探的。

    汪攏真行至聖上的床榻前,他的視線落在竭力保持帝王威嚴的聖上,略微遺憾地道:“聖上,咱們也算是君臣一場了,看在過往您的厚待上,死前您若是有什麽要求,臣倒是可以滿足您。”

    自從汪攏真對他們爺倆越發不客氣的時候,聖上便就知道自己的死期將至了。他的目光看向汪攏真身後的王詠老將軍,這一位本該是忠心耿耿的大將軍,此時卻是一臉的呆滯,雙眸間看不出什麽神采。

    “也沒什麽其他的要求,便就是想著讓你陪朕一同下去。”聖上顫巍巍地輕言道。

    他複又看向汪承業,和藹可親地道:“前太子,對吧。”

    汪攏真眉心一跳,往前一步,似乎是想要打斷聖上的話,但是汪承業卻是早他一步走了上前,沉聲問道:“是。”

    聖上伸手指了指汪攏真,平淡地道:“事到如今,朕是無路可逃。這樣吧,你若是殺了這汪攏真,朕便就給你寫退位詔書,也免了你一場兵禍。”

    汪攏真稍稍挑眉,但此時聽著聖上開了口,他便也就沉默地站在一旁,似乎是在等汪承業的回答。他的眼角餘光轉向汪承業,不過一瞥,他就收回目光。

    這是極為簡單的挑撥離間。但卻也是極為有效的。

    汪承業稍稍一愣,他的視線掃過前方站著的汪攏真,眸色瞬間轉沉,但卻很快就收斂情緒,冷笑道:“我為的可不僅僅是這本該屬於我的位置,更是想要手刃殺父仇人。”

    言罷,汪承業忽而間抽出一旁護衛的長刀,邁步上前,手中長刀一揮,森冷的白光斬來,聖上眉眼間一駭,豁然間一道血花噴湧出來。

    聖上愣愣地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平王,平王望著近在咫尺的汪承業,他咧嘴一笑,血線從他的唇角溢出,他伸手輕輕地拍了下汪承業,張了張口,一道幾乎聽不清的話語入了汪承業的耳。

    汪承業麵上神情變幻,聖上明顯地看到汪承業眼中閃過的猩紅的殺意,汪承業回手一抽,已然了無聲息的平王狼狽地落在了地上,殷紅的血水蔓延一地,濃鬱的血腥味在床榻前飄蕩。

    聖上低頭看向那落在血泊中的平王,心頭一陣揪痛,倒也說不清此時是什麽感覺。

    汪承業正待再次揮刀的時候,汪攏真突然間上前一步,拉拽住汪承業,而後冷聲道:“殿下,冷靜。”

    “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你今日手刃朕和平王,弑君之罪,他日自有人與你們清算。”聖上勉強壓下心頭的悲憤之意,蓄意激怒對方。

    汪攏真自然知道這事兒是壓不住了,他倒不是不想殺聖上和平王,不過並不打算他們倆親自動手,現下這情況,,

    他的目光掃過殿中隨著他們進來的三兩侍衛,他冷聲對王詠道:“王詠,將殿中其他人都殺了。”

    話語堪堪落下,殿中驟然響起哀嚎求饒之聲,在王詠動手的時候,最為機靈的一名侍衛反應極快地反身往殿外跑去。

    王詠麵上沾染著斑斑血色,倒是毫無絲毫情緒波動,他拎著沾滿血水的長刀朝著往門口逃去的侍衛追了過去,刀起刀落,沉悶的倒地聲在殿內響起。

    “天理昭昭,你們,,”

    聖上的話並未說完,那一柄沾染著平王鮮血的長刀拉過了他的脖頸,將他未完的話都截斷,鮮血噴濺出來,濺了汪承業半身,便是站在一旁的汪攏真也染了些許血色。

    汪攏真眼中瞳孔微縮,他看著麵前睜大雙眼,怒視他們的聖上李裕,喉嚨處豁開的血口,汨汨地淌出血來,叉開的喉骨白森森地暴露在空氣中,令人覺得可怕而又心寒。

    他回過頭來,對上汪承業的雙眼,那雙眸子裏黑漆漆的,墨黑如海,其間洶湧著些許令人戰栗的情緒和野心。

    汪攏真抿了抿唇,他的目光落在汪承業緊緊握著長刀的手,那雙手沾滿了血水,他閉了閉眼,不再多言,再次睜開眼的眸子裏斂去了些許失望與無奈,輕歎一聲,道:“去收拾一下身上吧。”

    這一句話出了口,仿佛是將這殿內的肅殺氣息打破。汪承業將手中的長刀鬆開,鏗的一聲,長刀落了地,汪承業好似回過神了,他張了張口,想要解釋什麽,可是卻到底沒有出口,隻是看著汪攏真揮了揮手,示意王詠過來。

    “王詠,將聖上和平王的腦袋砍下來。”

    “是。”

    汪攏真回頭看了一眼汪承業,低聲解釋道:“本是打算讓王詠在京郊大營的兵馬麵前動手,坐實他們弑君造反的罪名,斷了京郊大營的後路。”

    “等到我們的人馬到了,便就裏應外合,穩坐江山。”他歎了一口氣,沉聲道,“罷了,現下倒也不是什麽大問題,隻要我們的人馬早到一步就夠了。”

    “算算時間,應該也差不多到了。那些困在宮中的老臣,你就讓人處理了吧。”

    汪承業沉默半晌,他低低地點了點頭,而後開口道:“父親,,”

    汪攏真擺了擺手,對著汪承業躬身一禮,道:“殿下,這稱呼用不得,臣隻是您的臣子。”

    他嗅著殿內腥臭的血氣,恭恭敬敬地道:“殿下,這兒血氣重,汙穢多,還請您移駕他處。”

    汪承業深深看了一眼汪攏真,到口的歉意登時又咽了回去,慢吞吞地走了出去,擦過汪攏真身邊的時候,他的視線掃過汪攏真蒼瘦的軀體,而後默不作聲地繼續往外走去。

    等到聽不到汪承業的腳步聲之後,汪攏真才直起腰板,他看向王詠斬斷的兩具無頭屍體,緩緩歎了一口氣,藏在衣袖中的手再微微顫抖著,剛剛他分明在汪承業的身上感受到了一抹殺心。

    他一手帶大的殿下,想要殺了他的。

    汪攏真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苦笑,深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宛如木頭一般捧著兩個木盒的王詠,招了招手,示意入殿的心腹將人帶走,並讓人收拾了這一殿的血腥狼狽。

    他走出大殿的時候,便就見著有人匆匆行來,對著他躬身一禮,道:“相爺,穎姑娘醒了。”

    聽到這句話,汪攏真緊緊皺著的眉頭稍微平整,眼底閃過一抹欣喜,而後道:“好,我去看看。”

    汪攏真腳步匆匆,等到見到倚靠在床榻上坐著的穎姑娘時,他的麵上才綻開一抹清淺的笑,眉間深深的褶皺舒緩了不少。

    “大人,,”穎姑娘撐著身子,想要行禮。

    汪攏真疾步上前,輕輕地摁住穎姑娘的動作,悄然道:“穎兒,好生靠著,免得扯著傷口。”

    穎姑娘順著力道靠著床欄,她抬眸看向汪攏真,不過一瞬,她就察覺到汪攏真應當是心情不虞,她稍作沉思,便就輕聲問道:“大人,沈恪他,,”

    “人已經死了。這人嘴硬得很,半分消息都沒透出。”

    聽到汪攏真這話,穎姑娘心中一歎,倒不是對沈恪有什麽特別的感情,不過是覺得這人是個可用之才,若是能夠為相爺作用,定能為相爺增添不少助力,這般死了,倒是可惜了。

    “相爺,可是有什麽煩心事?”穎姑娘看了一眼汪攏真,她心思剔透,眨眼之間就想到了某些人,她抿了下發白的唇,小聲道,“可是公子,,”

    汪攏真擺擺手,他抬眸看向穎姑娘,眼中透出些許慈愛,低低地道:“穎兒,過兩日,等你傷勢穩定些以後,我就安排人將你送走,聽說江南一帶挺好的,適合休養,姑娘家家的,往後就別牽扯那些打打殺殺的事兒了。”

    “相爺!”穎姑娘心頭一驚,不由得坐直身子,這一舉動,便就牽扯到了她心口處的傷勢,她的麵色一白,險些坐不住。

    汪攏真伸手扶一把,穎姑娘的手抓著汪攏真的手臂,咬牙道:“義父,可是、可是公子有什麽心思?”

    汪攏真知道穎兒聰慧,倒是想不到會如此迅速地反應過來,他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壓下心頭紛亂的心緒,沉沉地道:“沒有。”

    他看著穎姑娘直直望過來的雙眸,知道這短短兩個字是無法說服穎兒的。隻是,如今這情況,到底是騎虎難下了,他不可能退,卻又不想平白搭上自個兒這個忠心耿耿的義女的命。

    “穎兒,你知道的,我曾有一對兒女。”

    聽到汪攏真這麽一句話,穎姑娘點了點頭,這事兒,她自然是知道的,隻是那對兒女是誰,是生是死,卻就不知道了。

    汪攏真的視線變得悠遠起來,他長歎一聲,而後道:“我這輩子最對不住的便就是他們娘三。我想你幫我去尋一尋他們。”

    “如今朝中,我這一舉一動,都極為紮眼,怕會有人對他們不利,如今,我最為信任的便就是你,這事兒托付給你,我是放心的。”

    聽著汪攏真這話,穎姑娘稍稍鬆了一口氣,原來是為了尋找夫人他們。她笑著道:“義父放心,穎兒定然竭力尋找。”

    汪攏真點點頭,他微垂雙眸,遮掩住眼中一閃而逝的複雜情緒,隨後笑著道:“倒也不必那麽急,等你養好傷再尋。恰好趁著這個養傷的機會,離開京城,也就不會那麽打眼。”

    穎姑娘隻以為汪攏真不想讓人知曉他派人大張旗鼓地尋人,也能理解汪攏真如今位居高位,這夫人一行人,確實也是汪攏真的軟肋,尋查應是在暗地裏進行的。

    她稍稍沉思,便就又問道:“義父,如今咱們的人馬可是到了?”

    聞言,汪攏真點點頭,卻又搖搖頭,眉頭輕皺,低聲道:“按著時間算,應當是要到 ,可是如今卻還未見著人。”

    “罷了,許是山道難行,估摸著也就這一兩天就到了,一切終於到了塵埃落地的時候了。”

    此時,帶著這般念頭的汪攏真往往想不到,自己調來的兵馬不是因為山道難行而來晚了,而是因為有人截住了那一行隊伍。

    作者有話說:

    到尾聲了,所以在收線了,就會寫得慢一點,然後我又中招了,第二次陽了。現在正在發燒中,就先發這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