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崖底一夜
作者:沈恪李雲曦      更新:2023-06-23 18:29      字數:3293
  第23章 崖底一夜

    她似乎嚐到了他口中的血腥味兒。

    李雲曦按著記憶中的姿勢,顫抖著伸手放置在沈恪的胸前,心口處尚有一絲溫熱,她努力地摁壓下去,眼裏的淚珠一滴一滴地落下來,又急又怕地道:“維楨、維楨,你醒醒,,”

    好一會兒,她手腳冰冷,雙手虛軟地都要使不上勁了,可是沈恪依舊是那般毫無動靜。李雲曦俯身湊近沈恪,一口溫熱的氣息從貼近的唇間渡了過去。

    沈恪的雙唇很冷,冷得讓李雲曦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在渡氣的這一刻,她似乎嚐到了沈恪口中的血腥味兒。

    隱隱約約的鐵鏽味在唇間蔓延,此時的李雲曦卻是顧不得什麽羞澀和令人作嘔的腥味了,她一遍一遍地將氣息渡過,反反複複的,然而沈恪卻始終沒有動靜,他身上的溫度似乎都散盡了,冷冰冰的,讓李雲曦害怕。

    到了最後,李雲曦無力地趴在沈恪的身上,她嗚嗚哭著:“沈維楨!”

    “咳、咳咳,,”一道細微的嗆咳聲傳來,李雲曦淚眼模糊地抬起頭看過去,便見沈恪嗆出了些許血水,她伸手觸了一下沈恪的鼻息,可以感受到極其微弱的呼吸。

    “維楨,太好了。”李雲曦歡欣雀躍地抱住沈恪,淚水簌簌地滑落下來,滴在沈恪的麵頰上。

    隻是雖說恢複了呼吸,可是沈恪依舊沒有恢複意識。清冷的夜風吹過來,抱著沈恪的李雲曦冷得打了個寒顫,她看了看四周,荒蕪的崖底,漆黑幽冷包圍著他們。李雲曦雖然天真不諳世事,但也知道此刻他們不能這般傻呆著,不然好不容易救回來的沈恪定然是撐不過去的。

    李雲曦動了一下手,突然觸碰到綁在腰間的布包,她低頭看了一眼,是那時候東籬她們幫忙收拾的東西,沒想到竟然沒有掉。

    她伸手解下這個濕噠噠的小布包,布包雖然被潭水浸透了,可是布包裏的東西卻是被人細心地包在油紙包裏,隔絕了潭水的浸泡。

    李雲曦打開包紮好的數個小油紙包,她隨手打開一個,裏邊是三個小藥瓶。李雲曦看著藥瓶,頓時臉上露出了歡笑。

    她轉過頭看了一眼沈恪,因著不敢走遠,她便起身迅速在周邊走了一小圈,而後無奈地發現,附近似乎並沒有可以容身的地方。

    李雲曦也顧不得再找尋什麽地方了,沈恪的傷需要先處理,況且再遠的地方縱然有容身之處,隻怕她也無法將沈恪帶過去。

    她回到沈恪身邊,伸手解開沈恪濕噠噠而又冰冷冷的衣服,衣裳一解開,便露出裏衣,看到顯露出來的裏衣,李雲曦不由地倒抽了一口氣。

    濕透了的裏衣已經被暈開的血水染成大片的紅色,她將裏衣掀開,便看到包紮得嚴嚴實實的繃帶已經被浸染成了暗紅色。李雲曦顫抖著解開繃帶,隻是僵硬的手指頭不怎麽靈活,她解了好幾次,卻怎麽都解不開。

    李雲曦看了一眼沈恪,本就蒼白的皮膚此刻在血色的對比下,更是顯出一抹猙獰的淒慘感。好一會兒,李雲曦才勉強解開了繃帶,而後她小心翼翼地將沈恪扶起來,讓他靠在自己的懷裏,將繃帶一層層地揭開來。

    沈恪貼著她的身子,李雲曦的手觸碰到沈恪的身子,冰冷慘白,原本已經開始略有愈合的傷口現下俱都崩開了,細細的血絲從崩開的血肉裏慢慢地流淌出來。

    李雲曦咬著牙,將藥瓶裏的藥粉撒在傷口上,或許是藥粉的刺激,靠著她的沈恪無意識地發出輕微的呻/吟/聲,李雲曦嚇得抖了下手,但還記得將藥瓶握牢,他們的藥不多,若不是先前隨手帶了這麽一點藥,現在她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上好了藥,李雲曦看了看自己和沈恪身上的衣服,都是濕噠噠的,根本不能扯下來當繃帶。她隻能小心地將沈恪靠在岸邊的大石頭旁。

    她回身扒拉了一下那個小布包裏倒出來的小油紙包,而後欣喜地發現裏邊竟然細心地準備了打火石。李雲曦將打火石取了出來,環視了一下四周,好在這崖底雖然荒蕪,但是卻又不少的枯枝。她起身將自己附近的枯枝收攏了一下回來,堆積在一旁。

    “啪嗒、啪嗒、啪嗒——”李雲曦蹲在那兒,一下又一下地劃著打火石。隻是她從來沒有使用過,擺弄起來十分不利索,好幾次都劃到自己嬌嫩的手指上,刺痛感讓她抽了一口氣,眼裏的淚水不知何時已經蓄滿,她眨眨眼,淚珠就落了下來,可是她一轉頭看到沈恪杳無聲息的模樣,她便又咬著牙繼續磕著打火石。

    “咻!”一陣火光亮起。

    李雲曦終於是磕出了火,她攏了下枯枝,將火堆燒的旺一些,隨著火堆的燃燒,寒冷的氣息被驅散了不少。

    李雲曦看了一下四周,將濕噠噠的外衣脫了下來,放在火堆旁烘烤著。僅僅穿著單薄的中衣的她,扶著沈恪,相互靠在一起,湊近了一點火堆,借著火堆的溫度,讓身子稍微暖和一點。

    她認真看了一眼沈恪身上的傷口,那傷藥看來是頂好的傷藥,原本還在滲血的傷口,肉眼可見地止住了血,隻是沒有幹淨的繃帶包紮起來。

    李雲曦眼尖地發現沈恪脫下來的衣服裏似乎混著什麽綢白的小布,她伸手抽了出來,這是,,

    她的臉頓時就紅了起來,這是她先前給沈恪包紮用的貼身小衣。

    “怎麽、怎麽帶著這個?”李雲曦輕輕地呢喃著。她看一眼依舊昏迷不醒的沈恪,抿了抿唇,將那小衣放在火堆旁烘烤。

    等到那些烘烤的衣裳都差不多幹了,她又急忙撕扯了一些出來,小心翼翼地給沈恪包紮起來。折騰了半天,才全部都整好,雖然包紮地極為粗糙,但好歹是將傷口處理好了。

    月上中梢,衣裳單薄的李雲曦就覺得更冷了。火堆的溫度似乎也抵禦不了這冷意,她伸手觸碰了一下沈恪,沈恪的身子更冷,好似凍僵了一般,裸露出來的肌膚透著一股青白色。

    李雲曦也不知該怎麽辦,她想了一下,忍著心頭的害羞,抱住沈恪,她溫熱的身子貼在沈恪身上,一股冰冷就頓時透了過來,讓她哆嗦不已。她輕輕地攬住沈恪,耳邊聽著沈恪微弱的心跳聲,小聲地自言自語地道:“維楨,這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你別介意。”

    “你說過,無論如何,都會送我回京的。阿爹,他不會謀反的,一定是有什麽誤會。嗚嗚,你說了,送我回去的。你不能食言!嗚,,”李雲曦一邊絮絮叨叨著,一邊落著淚,她真的是太害怕了。在這荒蕪的崖底,她唯一能依靠著的便是此時昏迷著的沈恪。

    她謹慎地盡量不觸碰到沈恪的傷口,將自己卷在沈恪的懷裏,把自身散發出來的暖意傳給冷冰冰的沈恪,不一會兒,在沈恪的懷裏,她覺得困乏起來,雖然不想睡,可是這又驚又怕的一整天,早就耗盡了她的體力,這時候平靜下來,她很快就閉上眼睛,靠著沈恪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沈恪的意識一直浮浮沉沉的,他很冷,五髒六腑裏卻又疼得厲害,一抽一抽的,仿佛是有人拿著鈍刀子在一點點地割開,呼吸間幾乎喘不過氣,胸口憋悶地仿佛要炸開。

    忽然,有什麽溫軟的東西碰觸到他的雙唇,而後是一點點的清甜而又暖和的氣息傳了進來,一絲絲地撬開他憋悶的胸腔,一股腥甜嗆了出去,呼吸慢慢地順暢起來。

    身上的疼痛感慢慢地被凍得麻木了,遍布全身的是寒意,冷得他想就此睡過去,好像睡過去以後便不會冷了。但很快,他隻覺得冰冷的身子被人抱住,柔軟溫暖,讓他幾乎凍僵的身子稍稍暖和了點,而後又聽到一陣熟悉的哭泣聲,絮絮叨叨的,似乎一直在呼喚著他,那聲音拉扯著他即將墜入幽冥的意識,哭聲淅淅瀝瀝的,聽著讓人心酸。

    沈恪隻覺得這聲音好熟悉,是誰?是誰?不要哭了,不要怕了,他不會死的。他想睜開眼告訴那個一直在哀哀哭泣的人。可是卻始終無法將自己的意識從混沌中掙紮出來,他的意識逐漸精疲力盡,慢慢地沉入了無邊的浩瀚黑暗中,,

    而崖頂的氣氛卻完全不如崖底這般靜謐。

    “大人,下不去了。峭壁太陡,人無處著力,係著繩子下去,但看不到底。”一位禁衛軍低著頭回稟著。

    陳池站在懸崖邊上,看著那幽深不見底的崖底,麵色冷肅,他也知道下絕壁確實有難度,尤其是到了夜裏,這深不見底的,什麽都看不清。隻是,,

    “再下一次看看。”陳池沉默了一下,低低地道:“若再不行,就收隊。”

    人都下不去的,那麽十有八九是摔得粉身碎骨了吧。回京,怕是不好交代啊。

    “是。”那名禁衛軍躬身應下,便回身去指揮。

    在通亮的火把照耀下,一名內侍走了過來,他小心翼翼地走到懸崖邊,看了一眼懸崖,而後道:“陳大人,這還找什麽了?一堆肉泥?”

    陳池看了一眼內侍,眼中的冷意很重。

    那名內侍不以為意,譏笑道:“甭找了,趕緊的回去和殿下請罪。好在宮中倒是還有一位郡主。”

    說著,那名內侍便轉身離開。

    聽著內侍的話,陳池眼中神情複雜,但是想了一下,便沉聲道:“收隊。”

    確實,好在宮中還有一位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