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黃粱夢
作者:沈甄陸時硯      更新:2023-06-23 10:17      字數:3343
  第一百零六章黃粱夢

  (接前世回憶)

  宮女太監奮力撲著火, 鎮國公帶兵護駕, 成元帝趔趄一步,盯著陸宴胸口的短箭粗喘。

  靖安長公主雙眼通紅,顫著手掌, 聲嘶力竭道, “喚太醫!”

  聞言,成元帝也跟著厲聲道:“給朕喚太醫過來!”

  數名太醫疾步趕來,陸宴被抬到了離含元殿最近的長西閣。

  屋內燭火搖曳,人心惶惶,靖安長公主顫著嗓子道:“可有性命之危?”

  聞太醫汗如雨下,“回稟長公主, 這箭矢雖穿透了胸口, 但好在避開了要害, 臣願盡力一試。”

  “隻要能讓三郎醒過來, 朕重重有賞。”

  過了好半晌,

  聞太醫回首將箭矢扔進來銅盆裏, 發出了“噹、噹”兩聲。旋即,低聲對另一位太醫道:“把止血的粉遞給我。”

  許皇後心有不甘地盯著那斜斜放置的箭矢, 忽然想起了葛天師同她說的話,,

  “娘娘,那香丸雖能迷惑心神,卻要不了人命。且陛下從不許泓大人離身,貧道縱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泓大人身邊亮刀子。此次勸泓大人留在觀內守護龍氣,已算是冒了大險, 再這麽下去,還能瞞多久?倘若聖人反應過來,這世上並無長生不老之術,一切都是娘娘謀劃的,那娘娘該當如何?太子該當如何?”

  “眼下貧道雖能討的幾分信任,可帝王生性多疑,隻要事關兵符、兵權聖人絕不容我置喙半句。”

  兵權,這是許後的心結所在。

  畢竟,若無兵權,太子永遠都是太子。

  “娘娘做的事,早就沒有回頭路了!”

  許皇後暗暗摩挲著虎口,若有所思。

  陸宴醒來的那天,距萬國來朝之時,已過去了足足大半個月的時間,月初的彎月變了樣子,白玉盤似的圓月高懸於夜空。

  半個月過去,靖安長公主隱隱有了崩潰之勢,她在屋內反複踱步,蹙眉問太醫:“若無性命之危,為何這麽久都沒醒過來?他久未進食,再這麽下去,,”剩下的話,長公主不敢說。

  院正硬著頭皮道:“長公主息怒,臣日日都給陸大人喂了米湯,想來還能撐一陣子,,”

  就在這時,陸宴緩緩睜開眼,朦朧間晝夜難眠。隻瞧見屋內站滿了人,母親,成元帝、許後、太醫皆在。

  許皇後眸色一亮,驚呼道:“呀,三郎這是醒了!”

  靖安長公主快步走到榻邊坐下,見他神色飄忽不定,柔聲道:“你可能瞧見我是誰?”

  “阿娘。”陸宴捂住胸口,咳了一聲,望向楹窗,低聲道:“今日什麽日子?”

  長公主道:“已是正月十六了。”

  陸宴眉宇微蹙,捂著胸口起身。

  居然過了整整十六天?

  靖安長公主摁著他的肩膀道:“你先躺下。”

  陸宴啞著嗓子道:“陛下。”

  “三郎,你胸口的傷尚未全愈,禮就免了。”成元帝道。

  陸宴起身下地,直愣愣地跪在地上,長吸了一口氣道:“臣,有一事相求。”

  成元帝伸手去扶他,低聲道:“快起來,快起來!你想要什麽直說便是,朕都應你。”

  且不說成元帝本就喜歡自己這個外甥,就光是這救駕之功,成元帝也無法駁了他的請求。

  許皇後看著眼前的一幕,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臣與榮安縣主無緣,懇請陛下,收回那道聖旨。”

  話音甫落,四周空氣凝結。

  成元帝僵在原處。

  他沒想到,陸宴醒來的第一句話,居然是以救駕之功,退一紙婚書。

  許皇後的臉色立馬便沉了下來。陸宴此舉,無疑是當眾打許家的臉。

  成元帝看了一眼靖安長公主,“靖安,此事你如何想?”

  長公主身子微晃,扶額哽咽道:“還請陛下準了此事吧,湊成一對怨偶,反倒是不美。”

  成元帝點了點頭,“朕答應你便是。”

  陸宴頷首,“多謝舅舅。”

  成元帝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你在宮中好好養傷,別讓舅舅擔心。”

  陸宴的身子需要靜養,眾人退下後,楊宗翻牆而入。

  楊宗壓力了聲音道:“主子,出事了,,”

  陸宴看著楊宗欲言又止的樣子,心裏一沉,已是猜到大概,他昏迷的這段時間,許後定然不會閑著。

  他輕咳了一聲,低聲道:“直說。”

  “那日夜宴之後,諸國來犯,長平侯自請出戰,解了燃眉之急,聖人龍心大悅,許了他一個承諾。”

  陸宴眸色一凜。

  “長平侯求陛下賜婚,陛下允了。”楊宗心一橫,直接道:“緊接著,沈大人出獄了。”

  陸宴麵不改色道:“何時的事?”

  “七日之前。”

  “出城了嗎?”

  “剛出城不久。”

  聞言,陸宴翻身而起,道:“你的馬給我。”

  “您身上還有傷,萬萬不可!”

  “給我!”

  此時已近亥時,長安城中的暮鼓發出了鏜鏜之聲,陸宴出宮後翻身上馬,夾緊馬腹,直奔城外而去。

  他身上有京兆尹的腰牌,城門口的守衛自然無人敢攔他。

  一路快馬加鞭,夜行數裏路,長安的城門迅速倒退,他終是攔住了長平侯一路向北行的車馬。

  他高拉韁繩下馬。

  幾乎是在同時,沈甄也彎腰下了馬車。

  兩個人就這樣麵對麵站著,

  “大人的傷,可好些了?”沈甄率先打破了這份寧靜。

  呼嘯的風吹散了她的聲音,變得異常輕柔,陸宴凝視著她澄澈透亮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問,你答。”

  四周的風刮地更加厲害,沈甄額間的碎發瞬間淩亂,“好。”

  “許夫人可是去過澄苑了?”

  沈甄握拳,“去過了。”

  陸宴道:“可是受委屈了?”

  沈甄道:“算不得委屈。”

  “她可是用沈大人的性命威脅你了?”周述安鐺鋃入獄,如今的大理寺卿乃是許後的心腹,她若是想拿捏沈文祁的性命,可謂是易如反掌。

  沈甄心知這些都瞞不過他,便直接道:“是。”

  陸宴深吸了一口氣。

  既然許夫人找過她,那他和許七娘的婚事,她也定然也知道了。

  “沈甄,聖人收回了成命。我與許七娘的婚事,就此作罷。”陸宴喉結滑動,道:“之前我並非有意瞞你。”

  沈甄驀地抬起了頭。

  “跟我回去吧。”那懸在天上的月,將他的身影拽的清瘦又疲憊。

  雲山蒼蒼,江水泱泱,四周寒風凜冽,大雪紛飛。

  她倏然想起,自己第一次遇見他,好似在這個地方,去年十月,也是一地銀霜,他身著暗紫色的官服出現在她麵前,捉她回了京兆府。

  還打了她六個板子。

  往事似走馬燈一般地在眼前閃過,他身上凜冽的木檀香猶在鼻間。

  她看著陸宴幽邃驕矜的眉眼,五髒六腑都跟著隱隱發顫,她努力地平複著,壓抑著,唇瓣不自覺地翕合,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耳畔猛然回蕩起了沈曼同自己說的話。

  沈曼,鎮國公府的二奶奶,也就是陸宴的二嫂。

  在他消失的這半個月裏,許夫人很快就順藤摸瓜查到了澄苑,緊接著,沈曼又找上門開。與許夫人的囂張不同,沈曼對她毫無敵意。

  開口第一句話,亦是十分客氣,“三妹妹可還記得我?”

  “三郎身中兩箭,但眼下已無性命之憂,他很快便會醒過來,你不必擔憂。”

  “我知你與三郎情分頗深,,”沈曼一頓,繼續道:“雲陽侯府雖已不再,可你也曾是高門貴女,理應知道,兒女私情,終究大不過肩上的擔子。”

  “你若想與他一處,無疑就是叫陸家同許家撕破臉,眼下許後暗中把持朝政,東宮獨攬大權,你當真不為他想想嗎?”

  “退一萬步,倘若他真的把你接進國公府,你又當如何麵對他的祖母,他的父母兄長。”

  “長公主一夜之間險些白了頭,老太太得知他中箭的消息昏過去兩次。”

  “三妹妹,你我雖不是同枝,卻也都是沈家女,今日我對你說的話字字出自肺腑,還望你能仔細想想。”

  “陸宴的性子你應當比我清楚,沈甄,你若在京中,他定然不會另娶他人。”

  沈曼字字珠璣,振聾發聵。

  鎮國公府這四個字,快要壓得她無法喘息,,許意清說些甚她不必在乎,可沈曼的話,她卻無法漠然置之,,

  “沈甄,同我回去,能給你的,我都會給你。”陸宴沙啞的嗓音打亂了她的思緒。

  沈甄深吸了一口,平靜道:“大人,我聽聞漠北的天很藍,雲很低,觸手可及,我,想去看看。”

  隻一瞬間,他便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

  在這之前,他曾問過她,是否怨他將她留在京中,將她困於那一方天地之中。

  記得她說:我知道大人這是護著我。

  陸宴目光晦暗不明,下意識地捏住了手上的扳指,千言萬語哽在喉嚨,過了好半晌,他才低聲問:“你想好了?”

  沈甄低頭,“嗯。”

  陸宴看著不遠處的馬車,揉了下胸口道:“你心裏可有他?”

  沈甄低頭道:“侯爺待我極好。”

  “我沒問他待你如何,沈甄,你看著我再說一次,你心裏有沒有他。”

  沈甄抬眸道:“有。”

  陸宴從鼻尖輕逸出一絲笑,“那三姑娘與我這一年來算甚?露水情分嗎?”

  “同大人在一處,起初並非我本意。”

  這是一句實話,陸宴心知肚明。

  “婚期何時?”陸宴嘴角噙了一絲笑意。

  “兩年後。”護國公戰死沙場,長平侯身上還有兩年的孝期。

  陸宴隨意點了一下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道:“屆時若能再見,我該喚你什麽?長平侯夫人?”

  沈甄看著他言笑晏晏的模樣,指尖不由陷入肉中,她壓下即將翻滾而出的淚水,一字一句道:“大人於我有恩,沈甄知曉,沒齒難忘,若有來生,,”

  “沈甄,你知我從不信來生。”陸宴冷冷打斷了她,翻身上馬,“漠北之路,山長地遠,你多保重。”

  (前世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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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六章(捉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