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前夕一
作者:沈甄陸時硯      更新:2023-06-23 10:17      字數:3087
  第八十六章前夕一

  時間如白駒過隙, 一晃到了七月。

  由於京兆府及時捉拿了身攜疫病之人,這場瘟疫總算是沒有殃及長安。與此同時, 京中又出了一件大事。

  鄭京兆的心疾再次發作,在得知無法根治, 隻能靜心修養後, 便趁著陸宴這次立功,提出了辭官。

  陸宴於七月初八, 坐上了京兆府尹的位置。

  二十四歲, 手握重權, 官居三品。

  年輕的令人羨慕。

  而洛陽那邊, 刺史姚崢與突厥勾結證據確鑿, 抄家連坐, 姚氏一族滿門顱懸城門,府裏金銀財寶, 盡數運回了京都。

  六皇子自請去洛陽治疫,此舉雖振奮了民心,但在治疫途中,六皇子自己卻不幸染了瘟疫, 隨行的大夫提著腦袋, 夜以繼日地保下了他的命。聖人聽聞此事, 雖未將他召回,卻也將太醫署的院正送去了洛陽。

  許皇後在安華殿內,長籲了一口氣,,

  自工部尚書一職懸出來那一刻,李府的妱姨娘似乎更得寵了, 何婉如落胎那日,哭得撕心裂肺,大罵妱姨娘是個不入流的狐媚子,文氏心疼自己的孫子在一旁幫腔。

  李棣見文氏傷心落淚,也不好再添油加火,隻好允諾何婉如,會再給她一個孩子,並叫她不要與妱姨娘置氣。

  李棣之所以寵愛妱姨娘,原因有三。一自然是因為妱姨娘那狐媚功夫深,著實令男人著迷,二呢?那妱姨娘是許後的人,從瀾寧苑傳出去密信何止一兩封,李棣寵愛她,親近她,無異於在向許後表忠。

  至於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點,他想要工部尚書的位置。

  雅院幽靜,清晨第一縷陽光灑入室內,沈姌掀開床榻的幔帳,趿鞋下地。清麗伺候她盥洗,“姑娘臉色有些蒼白,可要用些胭脂?”

  沈姌搖頭。

  就在這時,一個名喚橘葉的女婢匆匆跑來。

  沈姌從妝奩旁的銅鏡中看到了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平靜道:“說吧。”那兩間院子,日日跟唱戲一般。

  橘葉深吸一口氣,道:“昨日何姨娘病了,一夜高燒,方才郎君去看望,可那妱姨娘突然嚷著要吃紅豆酥,,”

  清麗道:“說下去。”

  橘葉低眉道:“郎君駕馬去東市了。”

  清麗目光一滯,立馬回身去看自家姑娘。原因無他,這些事,以前李棣沒少給沈姌做。

  回想雲陽侯府還沒出事的時候,別說是去東市買什麽紅豆酥,便是沈姌比往日多眨下眼睛,李棣都得捧起她的臉,好好檢查一番。

  記得有一年冬日,沈姌染了風寒。沈姌不想過了病氣給他,便早早派人告知他不必過來了,哪知李棣非要親自照顧她,喂藥擦身皆是親力親為,沈姌越讓他走,他越是耍混。

  於是翌日一早,李棣開始打噴嚏咳嗽,沈姌卻漸漸好了起來。

  沈姌問他是否難受。

  他說,值了。

  不得不說,李棣那人,好似生來便會哄女人,相貌雖算不上俊美無雙,但那雙深情款款的眼神、讓人誤以為他情根深種的眼神,就像是一把利劍,輕而易舉就能攻破女人的心防。

  清麗一臉擔心,喃喃道:“姑娘,,”

  沈姌捏著耳垂,對鏡戴起耳璫,低聲笑道:“無妨。”是李棣教會她,原來,直達眼底的笑意,也會騙人。

  沒有人值得她再去相信。

  ******

  沈姌下午去了一趟西市。

  推開百香閣的大門,走進去,恰好見到沈甄躬身打理花卉。

  沈姌上前一步,將兩張地契放到了沈甄麵前。

  沈甄拿過,驚訝的看了沈姌一眼,“大姐姐,這不是,,”

  “嗯,我的嫁妝拿回來了,上次聽你說想在東市那邊開個茶葉鋪子,我瞧著,這兩間鋪子位置不錯。”

  沈甄接過,看了一眼道:“這位置確實是極好。”

  沈姌瞧著她隱隱若現的梨渦道:“給你的,拿著吧。”

  沈甄雖不願收陸宴的錢,但對沈姌給的鋪子卻是絲毫不抗拒。以至於陸宴在聽到此事後,拽著沈甄的耳朵質問她:“合著就拿我當外人,是吧?”

  沈姌坐下,自行倒了一杯水,問道:“還忙得過來?”

  沈甄道:“我手上的銀錢攢的差不多了,便想著把沈家以前的魯管家找回來,叫他幫著打理。”

  沈姌點了點頭,“這是極好,畢竟不能事事親為。有什麽需要的,盡管同我說。”

  暮鼓響起,沈姌回府,她剛一跨進門,隻見兩個婢女掉頭就跑,一個跑的快些,另一個被她直接摁住。

  “抬起頭來,說說,為何見我就跑?”

  婢女緩緩抬頭,與沈姌對視後,直接跪下,“夫人恕罪,夫人罰奴婢吧。”

  連罪都沒定就請罰,這拖延時間的意圖未眠太明顯了些。

  沈姌從她身邊走過,徑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掀起簾子,走進內室,擺了擺手,香爐煙霧繚繞,有些嗆鼻。

  沈姌坐到榻上環顧四周,並未發現異處,卻在低頭的一瞬間,整個人呼吸一窒。

  捂住嘴,幹嘔了一聲。

  “姑娘這是怎麽了?”清麗緊張道。

  沈姌的手心都在顫抖,她指著床榻道:“將這些被褥都給換掉,立刻。”

  清麗循聲望去。

  發現玉枕旁不僅多出了好多發絲,被褥的邊際上,還有胭脂留下的痕跡。

  清麗叫來院子裏的其他人,怒道:“方才有誰來過?”

  屋內跪了一地的人接連搖頭,要麽說自己內急,要麽說去太夫人房裏伺候了,所有人都找好了理由。

  “這院子誰是主子?”清麗道。

  “好了。”沈姌看向他們,捂著胸口道:“你們都下去吧。”

  發絲、胭脂、滿室的香味,無一不在說明,妱姨娘與李棣方才在沈姌的房裏,行了那事,,也許李棣隻為刺,激,並不想讓打沈姌的臉麵,但妱姨娘打的什麽主意,沈姌卻是猜得到的。

  世人皆貪,李棣想要那伸手可觸的尚書之位,她妱姨娘也一樣,也不想安安分分你地當個妾室。

  這是挑釁到主母眼皮子底下來了。

  亥時一過,李棣出現在沈姌院子門口,剛準備進來,就被清麗攔在了外頭。

  “為何攔我?”李棣皺眉道。

  清麗躬身道:“姑娘脾胃不和,屋內尚有穢物,郎君莫進了。”

  心虛使然,李棣腳步頓住。

  “可是請大夫了?”

  “姑娘說不必請,過了今夜就好了。”

  李棣半眯著眼睛看著清麗,“你來李府多久了?”

  清麗道:“已是四年有餘。”

  “四年有餘,你還叫她姑娘?”李棣淡淡道:“她讓的?”

  “奴婢口誤,以後不會再犯。”

  “若是再叫我聽見姑娘二字,你便不必在李府伺候了,記住了嗎?”

  “奴婢牢記在心。”

  沈姌端坐在妝奩前,對著銅鏡,看著自己的臉怔怔出神,她的喉嚨起哽咽著一股氣息,呼不出,亦咽不下去。

  清麗道:“姑娘若是忍夠了,奴婢願意豁出命來,,”

  “清麗,我沒事的。”

  “奴婢明日便將這床榻拆了,重新換一張!”

  “不必了。”沈姌緩緩道,“就這樣睡吧。”

  火燭熄滅,一室黑暗,月光直直灑下,落在了廊前的石階之上,素縞色的光影,壓抑又灰暗。

  沈姌平躺於榻上,緩緩闔上了雙眼。

  其實,她該謝謝那位妱姨娘。

  謝謝將這根壓死她的稻草,擲向她,予了她鋌而走險的勇氣。

  又是一個清晨,沈姌梳洗打扮,點了胭脂後,對清麗道:“叫人備車,我要去趟大理寺。”

  沈姌無比的清楚,那男人要的是什麽,若把李府比作狼窩,那大理寺便是虎,穴。

  倘若墜入虎,穴已成必然,她不希望自己變成他銜在口中的獵物,任他撕咬,卻又毫無還手之力。

  清麗扶著她從馬車上下來。

  她身著一襲素白色的水光紗裙,裙擺上用金線繡著的海棠層層疊疊,就像是陽光灑在水麵泛起的微波,琥珀色的交領齊胸上襦露出了她纖細雪白的脖頸,胭脂色的耳璫,隨著倩影輕輕搖晃。

  沈家女容貌出眾,滿長安皆知。

  可即便是這樣,周述安仍是被她眼角的風情與嫵媚晃了眼。

  一時間,昏暗的牢獄仿佛湧進了天光,,

  周述安垂眸起身,抿著薄唇替她開了牢獄的門,擦身而出時,沈姌輕聲對他說了一聲多謝。

  半個時辰後,她從牢房出來,周圍再無一人。

  她以前還不懂,為何父親牢間的鑰匙一定要放在大理寺卿身上,不懂為何她一來,四周的獄卒便會悄聲離開。

  現在倒是明白過來了。

  周述安起身道:“我送你出去。”

  沈姌與他並肩而行,腳步忽然頓住,抬眸定格在男人剛毅正經的麵龐上,朱唇輕啟:“周述安,字容暻,蘇州嘉興人?”

  聽她喚自己的名字,周述安嘴角帶了一絲笑意,眼神變得堅定又清明。

  “查我?”

  男人聲線低沉,且字正腔圓。

  作者有話要說:因為要搞一個大事,你們應該猜到了,工部尚書的位置空出來了,7月的洪水也要來了,,(不劇透了)所以在搞事之前,加了一段周述安和沈姌的戲份。

  明日還有半章,就回到我們升官的陸總那裏。

  ps:因為有人留言,所以我解釋一下,在唐代的話,嘉興縣屬於蘇州,不屬於浙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