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風波

  　　孟芳起手下動作一頓，計振薇和趙學海吵架後，這些日子一直住在幹休所，每天除了去三電辦公室，幾乎哪兒都不去。孟芳起知道她心情不好，就算在幹休所也沒往她跟前湊過，沒想到今天竟在這兒碰到。

  　　“小舅媽。”沒等孟芳起完全起身，站在計振薇身邊的女兒趙佳已瞧見她，老遠就大聲喊她。

  　　孟芳起轉身看過去，匆匆鎖好車站起身，邊把鏈子往口袋裏塞，邊笑著說：“佳佳，姐，你們今天也來看電影？”

  　　計振薇不鹹不淡“嗯”了聲，她在孟芳起麵前向來都保持著高姿態，這段時間以來自己家裏的醃臢事讓她覺得丟臉，尤其在孟芳起的麵前，她沒心情挑剔孟芳起，跟計庭堯說了兩句便打算進去電影院。

  　　“小舅媽，你這掛鑰匙的鏈子好好看。”趙佳跟在計振薇身邊忽然出聲，小姑娘眼尖，她今年九歲，正是對這些亮閃閃東西感興趣的時候，“能不能讓我看兩眼？”

  　　“給你。”孟芳起笑著把鏈子遞給她。

  　　小姑娘愛不釋手來回摸了個遍，最後才依依不舍遞到她手裏。

  　　孟芳起見狀說：“佳佳喜歡？等回頭你騎自行車上學，我也給你買條一模一樣的。”

  　　說完她又扭頭看計庭堯：“庭堯鏈子你哪裏買的？”

  　　計庭堯明顯有些心虛，支支吾吾說不出話，倒是一旁計振薇伸出手：“讓我看看。”

  　　計振薇瞧了眼便還回，她若有所思望向計庭堯，姐弟倆默不作聲交換了眼色，計振薇又往孟芳起身上看來。不知道是不是孟芳起的錯覺，她總覺得計振薇原本頹靡的神色頓時消失不見，她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令人看著別扭，像是譏諷，又有種高高在上的憐憫。

  　　孟芳起莫名其妙，她十分厭煩計振薇這種態度，然而她並不想與計振薇起衝突，便隻當作沒看見，往計庭堯左手邊站了站。還好幾個人的座位並不在一起，否則這對孟芳起來說就不止是煎熬了，而是折磨。

  　　今天播放的電影是國內去年剛剛拍攝的喜劇片，比起之前的文藝愛情片，還是這種類型的片子更吸引孟芳起，她看得津津有味，笑得前俯後仰，完全沒注意到身邊男人的心不在焉。

  　　直到兩人走出電影院，在回去的路上，計庭堯突然喊孟芳起：“芳起，我有事想跟你說。”

  　　他將車停在清河岸邊，又是異常嚴肅的表情，孟芳起這才隱隱察覺到他有些不對勁，忙跟著把車停在一旁，問：“怎麽了？一驚一乍的。”

  　　“那條鏈子呢？”計庭堯問她，“你拿給我。”

  　　“什麽？”孟芳起沒反應過來。

  　　“鑰匙鏈子。”

  　　“噢，要這個幹嘛？”她不明所以，還是從口袋裏掏出來。

  　　計庭堯將鏈子上的鑰匙都卸下來握在左手，右臂忽然一展，身子微微前傾，手拿著鏈子猛地往前擲去，河麵沒有燈光，黑漆漆的一片，隻聽得“撲通”一聲，計庭堯手心便空了。

  　　“你幹什麽呢！好好的鏈子幹嘛扔掉？”孟芳起心急，踮腳往河裏看去，可惜什麽都看不見。

  　　計庭堯說：“我重新送個鑰匙扣給你。”

  　　“什麽意思？”孟芳起不懂，她也不是缺個鑰匙鏈子，計庭堯沒送這條鏈子之前，她自己拿繩子編織的同樣好用，除了不夠結實容易磨損外，也沒有別的缺點，“有什麽事你說清楚，別這樣莫名其妙的，還得讓我去猜。”

  　　計庭堯沒有說話，他斟酌片刻，在權衡利弊後終於開口，說：“這條鏈子是我之前送給曹素娟的，她還給我正好讓你看到……”

  　　孟芳起想起來了，那天晚上她從計庭堯口袋裏摸到這條鏈子，誤以為他是要送給自己，還是她主動向他開口要來著。難怪鏈子上有點劃痕，聯想到剛才計振薇那個譏諷的眼神，計振薇隻怕也是知道的。

  　　計庭堯還說了些什麽，孟芳起都沒聽進去，她隻感覺到了一股深深的無力和失望，她一直認為夫妻之間生活目標一致，能彼此保持信任和忠誠，沒有過不去的日子。

  　　但顯然計庭堯不是這樣想。

  　　“我覺得，你挺不尊重我的。”孟芳起笑了聲，抬頭看著他說。這話有些誇大其詞，作為丈夫，他做得已經足夠好。

  　　計庭堯看不懂她臉上的表情，她應該是不高興，但是她的笑容這樣真誠，讓他琢磨不出別的情緒。

  　　“對不起。”計庭堯說，又向她保證，“下次不會了。”

  　　孟芳起也明白這不是件多大的事，不過是條鏈子而已，她又不是不清楚計庭堯和曹素娟處過對象。可她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她將這條鏈子視若珍寶， 怕磕碰，甚至還用布包裹著，那些個舉動無疑就是別人眼中的笑話。她覺得自己現在一句話都不想再跟他說，孟芳起背過身去騎自己的自行車，用力踩著腳踏板，不多會兒，就遠遠將計庭堯拋在身後。

  　　她憤怒，難過，她再一次出洋相了。她在控製不住自己，想撕破臉皮和他大吵一架前逃走。

  　　等計庭堯回過神來追上孟芳起時，她已經到家門口。

  　　這會兒時候不早，夏紅纓和孟繼平都各自睡下，夏紅纓睡得迷迷糊糊，被窩白天剛曬過，蓬鬆又暖和，她正舒服做著美夢，忽然有人推了推她：“紅纓，你往裏麵睡點兒。”

  　　夏紅纓揉揉惺忪的眼，借著窗外的明月依稀辨出來人是孟芳起，她邊往床裏麵滾了滾，邊抱怨：“你怎麽想起來到我這兒來睡？床塌了還是你們吵架了？”

  　　孟芳起沒搭理她，坐在床尾，脫了外套鑽進被窩。夏紅纓卻被她驚得睡意全無，坐起身大著嗓門問：“真吵架了？真是稀奇，你們也能吵起來。”

  　　“睡你的覺吧，要你管這個閑事！”孟芳起訓道，“快蓋好被子，也不嫌冷。”

  　　夏紅纓重新躺下，左思右想，還是忍不住伸腿輕輕踹她：“怎麽吵架的？今天出門前還好好的呢。就他那個脾氣，肯定不會和你吵，他怎麽惹到你？”

  　　孟芳起不想說，這話也沒法跟別人說，她委實不太擅長將自己的軟弱呈露在他人麵前。

  　　計庭堯守著空蕩蕩的床鋪一夜沒睡，他很後悔，早知道這樣的話，他那時候就應該直接跟她說明。

  　　他想著等天亮再跟她好好談談，沒想到第二天一早，太陽還沒探出頭，院門緊鎖著，朱淑蓉便趕過來了。朱淑蓉這麽個慢性子的人，門被她拍得“砰砰”響：“芳起！庭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