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兩兩相望,一眼足矣
作者:沈嫿崔韞      更新:2023-06-20 15:10      字數:2438
  第269章 兩兩相望,一眼足矣

    天色正好。

    貓兒紙鳶在空中搖擺,童趣滿滿。

    宣鄂氏打發了人後,神清氣爽。許久未見宣窈,她迫不及待的想上前抱住心肝。

    宣鄂氏剛要抬步餘光卻見溫以苒無措捏著帕子的手在用力泛白。

    溫以苒看著宣窈的視線有些茫然。

    她不由在想,若當年不曾徒生事端,她和宣沉的孩子大抵也有這般大了吧。

    對於這個孩子,溫以苒到底心緒複雜。

    宣鄂氏握住溫以苒發涼的手。

    溫以苒一怔,喃喃:“婆母。”

    宣鄂氏:“走,婆母陪你一道過去。”

    “窈窈。”

    宣窈聽到熟悉的嗓音,當下眉眼彎彎跑過來,拿著毛茸茸的去蹭她。

    “祖母!”

    宣鄂氏心疼不已:“瞧著怎麽瘦了。”

    沈嫿目睹宣鄂氏領著溫以苒朝著宣窈的方向走近。隔得遠,她聽的並不清晰,不過,再宣鄂氏笑著將溫以苒推過去,彎下身子同宣窈說了什麽後。

    小女娘當即垮了臉,她敵意的看著溫以苒,甚至後退幾步。

    “阿爹娶她不要窈窈,祖母也不要窈窈了。”

    宣鄂氏忙道:“阿爹和祖母怎麽會不要窈窈了?”

    宣窈埋下頭,她用袖子狠狠擦眼:“外祖母說的,說阿爹就不想讓阿娘生下窈窈。”

    “就是因為她,她是狐狸精!”

    溫以苒的麵色倏然煞白。

    狐狸精?

    這三個字三歲孩童如何會說,定然是有人教的。

    這句話宣窈說的很大聲。順著風盡數吹了過來。

    喬姒沉沉的歎了口氣。

    實則與她而言,同宣窈的生母認識的更為久些。

    然,想到宣窈的生母,喬姒美眸染上幾分不虞。

    當時,陽陵侯府沒落,那人身份又尊貴眼高於頂,當崔家人是攀著宣家的窮親戚。又如何看的上小門小戶出生的喬姒。

    看不起她也便罷了,偏偏還看不起絨兒。

    宣沉在時尚且收斂,宣沉若不在……

    那施靈靈混身上下,毫無一處比得上溫以苒。

    崔宣氏吩咐身後的婆子:“也快到飯點了,讓廚房那邊多做幾個菜。”

    這是要留人了。

    也對,眼下這般情形。也的確不好回去。

    “是。”

    宣窈很抗拒溫以苒。她甚至不願看見溫以苒。可見果郡王府的人日日灌輸的那些話,是極有成效的。

    儼然宣鄂氏說什麽她都不聽。

    最終,宣鄂氏免不得斥她幾句,她便哭,風箏也不要了,四處尋奶娘。鬧著要回果郡王府。淚眼汪汪的,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這般,宣鄂氏是又惱又心疼。

    她是宣窈對祖母,也是溫以苒的婆母。手心手背都是肉。眼看著局麵一發不可收拾,好在崔宣氏快步過去。

    崔絨也跑過去。

    喬姒跟了幾步,又走回來,推起沈嫿。

    癱在輪椅上的沈嫿沉默。歸屬感讓她端正了姿態。

    女娘做的規規矩矩。綿白的素手置在膝前。

    崔宣氏輕聲:“窈窈啊,還記得姑祖母嗎?”

    “姑祖母屋裏存了幾件有趣的寶貝,本想著給你絨表姐的,可一見咱們窈窈,就不給她了。姑祖母帶你去瞧瞧可好?”

    崔絨:……

    所以,受傷的總是她嗎?

    崔絨當即大怒。

    然後被沈嫿睨了一眼。

    她癟癟嘴,這才沒發作。

    崔宣氏把抽抽噎噎的宣窈抱在懷裏。又衝溫以苒溫溫柔柔的笑。

    “侯府早些年沉哥兒就帶著你來過,可以侄媳兒的身份來府上還是頭一遭,自要留著用飯的。”

    這一句話,很明顯是刻意說給溫以苒聽的。

    早些年,溫以苒來此,便是用宣沉未婚妻的身份。

    喬姒也道:“我剛研製了幾盒胭脂,正要送給表嫂。不若先去我院子坐坐。”

    溫以苒指尖蜷縮,知道這是給她點台階,忙不迭:“好。”

    崔絨也跟著崔宣氏走了。

    溫以苒有些無地自容,像是找事做,很快代替喬姒的位置,去推沈嫿。

    這一家人真是沒有一個把沈嫿當外人。

    喬姒的院子,沈嫿來過幾回。

    三人入了屋,喬姒讓婢女上了茶點。

    等所有奴仆都退下,喬姒張了張嘴,似有遲疑,最後化成一句:“這茶是年初宮裏娘娘賞的,嫂嫂覺得如何?”

    溫以苒捧著茶盞:“我以為你會勸我。”

    喬姒若是溫以苒,定然得鑽入死胡同裏了。

    “窈窈這個年紀,最容易被人教唆,雖說童言無忌,可那番話卻也傷人。”

    喬姒說話細聲細氣,很是溫婉動人:“我沒有立場勸,便是真勸了,隻怕嫂嫂也不愛聽。”

    溫以苒一怔,適才壓抑許久的情緒,讓她驀然紅了眼眶。她低頭去看盞中茶葉茶沉沉浮浮,嘴角也溢出些許苦澀。

    “她不過是三歲孩子,我如何能同她計較,長輩恩怨也不該算到她身上。”

    她還是明是非的。

    可有些時候,便是如此才會傷身傷己。

    可以前的她,不是這樣的。

    她是溫家嫡次女,最是尊貴不過。自幼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她更能為了不起眼的一件小事,同宣沉吵的不可開交。

    有一回,她理智不在惱怒不已,甚至將手裏的書重重砸到宣沉身上。

    宣沉吃痛:“溫以苒!”

    她書也不要了,得逞後就要跑。卻如何跑得過宣沉?很快被他扣住了手腕,壓到牆角。

    這樣的姿勢,讓她頓覺不安。

    “我再也不敢了。”

    “每次你都是這麽說的!下回該砸還是砸!是半點不長記性。”

    宣沉又好氣又好笑。

    “疼的是我,怎麽你還哭上了?”

    “你我的事——”

    他仔仔細細的盯著她看,少年郎紅著耳根卻做鎮定嚴肅之狀。

    “女娘家的嫁衣最是耗時,你也該著手準備了。”

    再後來,她的嫁衣的確繡好了。

    可宣溫兩家卻在‘皇恩浩蕩’下,不得不退了婚。

    為避免陡生事端,欽天監選了個最近的吉時。宮中重視,鄒皇後出宮親自觀禮。

    長長的姻親隊伍,鑼鼓喧器。

    宣沉一身喜服,坐在駿馬上。他目光並無焦距,好似一隻被提了線的木偶。毫無新郎官的意氣風發。

    直到,他倏然看向一處。

    人群中,太子姬甄以勝利者的姿態,站在溫以苒身側。

    後,姬甀硬著拉著溫以苒去宣家道喜吃酒。

    溫以苒不勝酒力在婢女的陪同下,去不遠處的小廊吹風。

    小廊五步一盞紅燈,暖色融融。

    宣沉迎麵而來。

    兩人之間隔了三丈遠。

    一個另娶新婦,一個是待嫁的太子妃。

    他們再無可能。

    兩兩相望,一眼足矣。

    宣沉深深看她一眼,作揖:“願二娘子此生平安喜樂。”

    溫以苒笑,她福了福身子。

    “錦水湯湯,與君長訣。”

    再轉身時,雙雙紅了眼。

    “二娘子。”

    宣沉背對著她。

    “別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