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眼裏容不得沙子
作者:沈嫿崔韞      更新:2023-06-20 15:10      字數:2285
  第6章 眼裏容不得沙子

    榻上,沈嫿倏然睜眼。

    心如鼓擂,一下快過一下。

    明明都是她曾經曆過的,畫麵浮現眼前卻如被噩夢糾纏。

    沈嫿失神的望著床頂,那股被冒犯的惡心卻延至全身。愣是讓她出了一身的汗。

    “娘子可是夢魘了?”

    倚翠扶著她坐起身子,又貼心的在沈嫿腰後墊了塊軟枕。

    許是怕驚嚇沈嫿,說的話也是輕柔到了極致。

    “郎中說您受驚操勞過度。”

    她取過茶幾上擱置的藥碗:“眼下還溫熱著,服用再好不過了。”

    沈嫿接過。

    藥香嫋嫋,分明是她最熟悉的味道,可不知為何,胃裏翻滾。絞的她一陣幹嘔。

    “娘子。”倚翠慌了神。

    沈嫿垂眸。

    “倚翠。”

    “你還記得阿兄是何時亡故的?”她忽而幹巴巴的問了這麽一聲。

    倚翠一愣,隨即眼底也黯然了幾分。

    “公子同夫人故去已有兩年。”

    兩年。

    沈嫿默念。

    日子過的可真快。

    “我記得,阿兄有個頂頂喜歡的娘子。那段日子他在學業上萬分用功,是動了心思上門求娶的。”

    世事難料。

    半年前,那娘子就嫁人了。

    街上長長的迎親隊伍,嗩呐響徹雲霄。

    一身喜服的新娘子打扮的人比花嬌,那是沈嫿頭一次見她,而她卻愣愣的看了沈嫿良久。仿若透過她再看故人。

    “是沈家妹妹麽?”

    那般美好的女子,在沈嫿別扭點頭的那一刹那,眼圈紅了。

    後來,沈嫿沒忍住去了沈雉的墳前。拔著墳邊的草。嘴裏叨叨個不停。

    “那蕭姐姐如今都嫁人了。”

    “我幫阿兄看過了,新郎長的是半點不如你的。至於品行如何,尚未來得及打聽。”

    她說的話,自然無人回應。

    而沈嫿卻情緒失控了。

    空蕩蕩的山林中,傳來她的哽咽質問。

    “你怎麽這麽討厭!不是喜歡她麽,那你自己去攔啊?別想讓我幫你。我不幫你的。”

    陳年過往,沈嫿不敢再想。

    她打起精神,又在倚翠的嘴裏得知朝露離開。

    倚翠尤氣的牙癢癢。

    沈嫿平靜的‘哦’了一聲。

    倚翠:???

    她更難受了。

    娘子如今的確不該樹敵,隻能吃這啞巴虧了。

    這日子何時是個頭?

    倚翠越想越心塞。就在這時,她見沈嫿微微一笑。嗓音涼涼裹著冷寂。

    “我倒要看看,她過去能有多威風。”

    好好的人不做,非要上趕著給沈薛氏當狗。

    “把這藥端走,聞著就不舒服。”

    藥苦,連帶著她舌尖都是苦的。喝了這麽多年,一日比一日沒精神,左右也不差這一頓了。

    她打了個噴嚏。小聲道。

    “天兒冷,再多備一盆碳火吧。”

    倚翠支支吾吾。

    沈嫿還有什麽猜不出的:“那邊是斷了碳火供應?”

    眼見沈嫿狐疑的看過來,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倚翠隻能哽咽的將實情道出。

    “夫人身邊的王婆子來了,擺了好大的威風,說喪事操辦費了不少銀子,隻能委屈娘子自個兒熬過去。可她自個兒屋裏溫暖如春,燒的是最好的銀骨碳。”

    沈薛氏的手段是一如既往的難看。沈巍剛走,就迫不及待同沈嫿撕破臉。

    “我這人嬌氣,最是不願意吃苦,今天斷碳火,繼母既有意苛待。保不齊明兒就斷了藥。將那顆破珠子拿去典當了吧。”

    倚翠:……

    她眼眸瞪大:“所以,娘子收下見麵禮,就是為了典當的?”

    沈嫿不以為然:“沈瞿那人不是好東西,可誰和銀子過不去。記得多換幾個錢。”

    再見倚翠眼底的青色,沈嫿輕輕一歎,意有所指道。

    “辛苦你跑這一趟了,去桐安當鋪,那兒有人守夜。”

    倚翠聽明白了沈嫿的意圖,眸光微微一亮。

    “是。”

    倚翠退下後,沈嫿發了會兒呆。

    上輩子,她一直沉於喪父之痛中,不曾和沈薛氏鬧過。難得安安分分規規矩矩。躲在屋子裏,自怨自艾。

    也因此沈薛氏沒有機會給她下馬威。

    桐安當鋪除了晚上有人當值,那掌櫃還是個嘴碎的俠義心腸。

    若倚翠說的淒慘些,整個豐州就能傳遍沈家繡坊繼母不慈,繼兄陰險。

    她攏緊被褥,明明身子是暖的,卻沒忍住打了個寒顫。

    鼻尖通紅,眼睛透著茫然。瞧著像是沒人要的小可憐。

    ————

    翌日一早,院內托關係離開的又少了幾人,留下的也不安分。油嘴滑舌偷奸耍滑。分內之事並不盡心。

    倚翠醒來,就發了好一通的火。

    “外頭的積雪將路給堵了。怎麽,還要我請你們去掃?”

    “娘子的早膳怎麽無人取?”

    “若不想待,那就滾,合著一個個當自己是主子爺了?”

    眾奴麵麵相覷。

    被眾人圍著的徐婆子一向陰陽怪氣,這會兒給更是拿喬。

    “倚翠,你這是說的什麽話?娘子身子不好,你可別驚擾了她。若出了個好歹,那就又得去求公子允郎中入府了。”

    她斜睨周遭一圈。

    “這早膳往前都是朝露親自去提的。她若去的晚,庖廚那邊也有人送過來。可見往後府上不是先緊著我們院了。”

    也有膽小怕生事的,連忙去取鏟子,開出一條小道來。

    徐婆子見此,冷笑一聲。

    “怕什麽!如今賓客散去,族老也不在了,娘子左右不過隻紙老虎!哪兒還敢同夫人叫囂?且看著吧。”

    沈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聽見外頭的動靜,沉默片刻,起身穿戴好孝服。

    院內,倚翠正準備訓人,隻聽‘咯吱’一聲響,身後的房門被推開。

    沈嫿視線輕飄飄落在外頭無法承受重力而折斷落地的枝椏上。

    她輕輕一笑,嗓音很輕,卻讓所有人後背一涼。

    兄長阿娘去的突然,沒來得及給她留下心腹。府上的奴才又在沈薛氏有意無意之下,換了又換。

    這徐婆子不就是仗著她是沈薛氏拔過來的,才敢如此放肆麽。

    失勢後,喝水都塞牙,何況這些往前捧著她的奴仆。

    可她沈嫿就算再落魄,也要鬧得這大宅院裏頭誰也不安寧,哪兒輪得到這些人的欺辱。

    “將牙婆子尋來。”

    倚翠對上沈嫿淡漠的麵容,心跳倏然快了幾分。

    話音剛落,眾人麵色大變。

    沈嫿神情冷漠。

    “我這人眼裏最容不得沙子,等我解決了你們,再尋機會算朝露背主的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