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們睡覺嗎

  　　“蕭淮……我們開始嗎?”

  　　楚凝坐在蕭淮的床上，緊張得不敢抬頭。

  　　北方六月的晚上，外麵淅瀝瀝地下著小雨，空氣濕潤，晚風清涼。

  　　但是楚凝粉白的小翹鼻上，冒出了一層汗。

  　　她用眼角餘光看見蕭淮也在床上坐了下來，柔軟的床墊瞬間微微塌陷，她的心和身體，也隨之跟著猛跳了一下。

  　　男人剛洗完澡，身上有著好聞的佛手柑香氣，溫熱，又甜。

  　　楚凝突然又意識到剛才那句話，歧義太大，她的臉又不由自主地紅了，急忙改了一個說法：“我的意思是，我們睡覺嗎?”

  　　啊！又說錯話了！

  　　她在心裏哀嚎，自己究竟在說什麽啊！

  　　蕭淮因為她今晚說“不要送女朋友二手東西”的事，本來心裏一直有點生悶氣。

  　　結果聽到小白兔接二連三的虎狼發言，他禁不住勾了勾嘴角，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好啊，我們睡覺。”

  　　“睡覺”二字被他特意加重了語氣。

  　　女孩聽了，羞得恨不得把頭縮進床下。

  　　她也已經洗過澡，沒完全幹透的長發別在白玉一般的耳朵後麵，仿佛還帶著濕漉漉的水汽。

  　　隻是她像個鵪鶉似的，縮在床角，滿身都寫著“你別過來”幾個字。

  　　而且大夏天的，她竟然還穿著一套絨絨的冬天的睡衣。

  　　怪不得熱的臉上直冒汗。

  　　蕭淮往楚凝的身邊大力挪了挪，沒等楚凝反應過來，他的大手就已經把她攬在了懷裏。

  　　楚凝慌了，濃密的羽睫激烈地抖動著，“蕭淮，我隻是來給你唱歌，哄你睡覺的……”

  　　蕭淮仿佛沒聽到她的話，深邃長眸裏浮光流動，慢慢地在她身上看了一圈。

  　　慵懶的語氣裏帶著疑惑，“你很冷啊?”

  　　楚凝尷尬不已，心想，還不是為了防著你。

  　　夏天的睡衣不是薄透，就是睡裙，穿那樣的簡直就是兔子落入狐狸口。

  　　但是她不敢說實話，含糊著道：“睡衣都洗了，穿冬天的湊合一下。”

  　　蕭淮的眼眸閃了閃，柔聲道：“那個Linda，給你帶了很多衣服，我看也有不少睡衣，你去拿一件換吧。 ”

  　　楚凝咬著紅紅的下唇，心裏更慌了。

  　　Linda帶來的那些睡衣她也看到了，各種蕾絲，鏤空，透明，她就算在自己房間穿，都覺得不安全。

  　　何況和蕭淮在一塊了。

  　　她支支吾吾地道：“不了吧，太麻煩了，等你睡著了我回自己的臥室再換。”

  　　蕭淮的笑意蕩漾，看著小白兔驚慌失措的樣子，可真好玩。

  　　本來想再逗逗她的，不過，萬一把小兔子惹惱了，她又要哭。

  　　他在柔軟的大床上躺了下來，順便關了燈，隻留下一盞小夜燈。

  　　男人的輪廓在昏暗的燈光中格外魅惑，濃密的長睫在臉上投下長長的黑影。

  　　蕭淮低聲道：“凝兒，躺下吧，給我唱歌。”

  　　楚凝猶猶豫豫地在床邊躺下了，離著蕭淮一米遠。

  　　她弱弱地開口：“你想聽什麽歌呀?”

  　　蕭淮的鼻息繾綣，聲音有點漫不經心：“隨便吧，隻要你唱的，我都喜歡聽。”

  　　他的目的是讓她留下來，至於唱什麽，他並不在乎。

  　　楚凝想了想，扯開細細軟軟的嗓音，唱了幾首兒歌。

  　　她的聲音溫柔，甜美，和著外麵滴滴答答的雨聲，讓人的心境逐漸平靜。

  　　也不知道唱了多少首歌，楚凝又開始唱《螢火蟲》。

  　　“螢火蟲，螢火蟲，慢慢飛，夏天裏，夏天裏，風輕吹。怕黑的孩子勇敢去吧，讓螢火蟲給你一點光。”

  　　逐漸進入夢鄉裏的蕭淮，手指猛然動了一下。

  　　他又陷入了那個夢境。

  　　夜晚的江南古鎮，風微涼，螢火蟲在漆黑的水麵上飛舞。

  　　站在長廊裏的漂亮女孩停止了歌聲，驚奇地轉過頭。

  　　“小弟弟，又是你呀。”

  　　女孩看起來是十四，五歲的樣子。

  　　她背著書包，穿著一件藍色的五分袖中式褂襖，露出白玉一樣的胳膊，下麵是黑色的百褶裙。

  　　她紮著俏皮的馬尾，衝淡了過於明豔的五官，看上去又嬌憨，又可愛。

  　　五歲的蕭淮仰著頭看著她，比起她現在二十歲的樣子，她雪白的小臉上還有一點嬰兒肥，像一朵還未綻放的飽滿花苞。

  　　明明她比自己大那麽多，小蕭淮卻是一副酷酷的模樣，他歪了歪頭，問道：“這麽晚了，你怎麽不回家?”

  　　女孩愣了一下，許是麵前的小男生，眸光過於銳利，她老老實實地回答：“其實我是要去學校上晚自習的，但是又不想去。”

  　　“為什麽?”

  　　女孩穿著扣帶布鞋的腳，一下一下地踢著欄杆，昏暗的廊燈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她看起來又脆弱，又寂寞。

  　　她的聲音也低沉了幾分，“我爸媽離婚了，我是和媽媽一起，剛轉學到這裏的，和同學們都不熟。今天要組學習互助小組，我猜又沒有人和我一組了。”

  　　蕭淮忽閃著命令的眼睛看她，“那就一個人一組啊，多特別啊。”

  　　女孩愣了一下，旋即笑得眉眼彎彎，滿目璀璨。

  　　濃得化不開的靜謐夜色，忽然就像有萬千星光掉落。

  　　“那你呢，你怎麽不回家?”女孩問道，“你這麽小，你爸媽一定很著急。”

  　　蕭淮和她站在一起，看著走廊下黑壓壓的河水，他淡淡地道：“他們隻喜歡我弟弟，我不想回家。”

  　　星光一點點熄滅，女孩的聲音沉靜又悠揚，“那看來你比我慘一點。”

  　　她沒有像別人一樣，虛偽的安慰他，或者笑話他懂什麽。

  　　蕭淮忍不住問道：“你相信我說的話嗎?”

  　　女孩怔了一怔，她輕輕的點了點頭，“相信啊，父母也隻是普通人，也會有偏心的，像我爸爸以前也很喜歡我，但是他在外麵有了兒子後，就不要我們母女倆了。”

  　　蕭淮哼了一聲，霸氣地道：“那是你們不要他了。”

  　　女孩笑了起來，杏眸彎成美好的弧度，“對，我們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