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夜探
作者:白安安      更新:2023-06-19 08:44      字數:4303
  第27章 夜探

    滄浪院中,主人顧珩此刻是一副鬆散的打扮,頭頂發髻用一根簡單的檀木簪子固定住,著了一身質地輕薄的黑色寬袍,連腰帶也沒束,露出了緊實的胸膛,趿拉著一雙木屐坐在一紫檀雕花扶手椅上,眉頭蹙著。

    內室的窗戶打開,冷風吹了進來,顧珩是習武之身,從不畏冷,哪怕冰天雪地,也極少穿厚重衣物。

    相反,他覺得寢堂廊深曲折,帳幔重重,很多時候覺得燥熱,因此習慣開窗納涼風進來。

    一如此刻的心緒。

    北辰的聲音在門口傳來:“公子,您吩咐的事我剛打探了,那菡萏院此刻燈火通明,薑姑娘好像是發燒了,兩個丫鬟遍尋大夫不著。”

    顧珩手裏正把玩著一隻扳指,聽完北辰的匯報,手頓了頓,室內的燭火映照在他的麵容上,神色晦暗不明,北辰一時摸不準他的想法。

    這時,房門“砰”的一聲被人推開,來人是顧琛。

    他晚上內急,爬起來尿完正要回房的時候,恰好聽見了北辰的話。

    “大哥!她今天為了救我!就差點淹死了!我不管,我要去求祖母,找大夫救她!”

    “胡鬧!現在什麽時辰了!給我回去睡覺!”

    “哼!你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那個仙女姐姐比宮裏的妃子都好看!”

    顧珩想起夜晚那女子的濕身一幕,又竭力將那一幕驅逐腦海:“你小小年紀一天想什麽?最近在宮裏就學了這些?”

    “我才不是小小年紀!我都快七歲了!我看書上說,邊境有些國家的男子十歲就能娶媳婦了,她救了我,我決定報答她,你不喜歡她,我…我就先和她談戀愛,過幾年再娶了她!我明兒一早就去求祖母!”

    顧珩忍不住“咳”出了聲,一旁的北辰也忍不住悶笑,顧珩寒著臉:“你胡說什麽?”

    “我娶媳婦有兩個條件,一個是要長得美,第二個是要抱起來舒服,她很美,就是瘦了點,沒關係,我會把她養胖的!”

    顧珩猛地站起身,走到自己弟弟的跟前,仔細打量他:“是不是她白天跟你說了什麽?”

    顧琛頭搖得像撥浪鼓:“沒有,這是我晚上突然下的決定,我要先下手為強,不然就會被二哥搶走了。”

    顧珩愣了愣,腦海裏浮現出她在沁芳園蓄意勾搭三弟的一幕,還有她和丫鬟在菡萏後院一番富有心機的話。

    今日落水是個意外,但誰知是不是故意在那守株待兔等著二弟?最不能叫他忍的,那個女子,居然連個孩子也不放過!

    顧珩騰地直起身,臉上的表情冷冷地:“以後不許在我麵前提她,她不是個好人。”

    “你胡說!”

    “若我再聽到你說一句要娶她的話,我就殺了她!”

    顧琛嚇了一跳:“你敢!”

    “你說我敢不敢?我在戰場上殺過多少人,你不會不知道吧?”

    顧琛看著顧珩凶狠的表情,晚上才萌發出的要娶仙女姐姐做媳婦的念頭就消散得七七八八了,也不敢吭聲。

    顧珩推著他,領著他回到自己的房間。

    “給我乖乖睡覺!”

    顧琛委屈得撇著嘴巴。

    顧珩熄了他房裏的燈,退了出去。

    北辰在門口候著,顧珩黑沉沉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去趟菡萏院。”

    “是。”北辰麵上不顯情緒,實則心裏已是驚異不已。

    ***

    菡萏院。

    女子的閨房透著一股似果非果的清香,有點像梨的幽香,絲絲縷縷的,似要鑽進人的心肺。

    因為高熱,薑臻瓷白的臉頰此刻染著酡紅,之前金釧兒和含珠兒為了給她降溫,隻給她在裏衣上套了一件薄透開襟裙,和一條撒腳褲,雪白的肌膚和玲瓏的身段若隱若現,似遮非遮。

    朦朧燈火下,一抹暗影在燈火的映照下被拉長,將床上燒得通紅的薑臻徹底攏住。

    顧珩的眼眸暗了暗,他垂下眼,解開自己身上的披風,隨意兜在她的身上,遮住了滿眼的春光。

    這披風是灰狐毛的,一罩在薑臻的身上,睡夢中的薑臻便覺得燥熱不已,邊難耐地用腿踢開身上的披風,這才又感覺到舒服,滿足的歎了口氣。

    鼻腔裏呼出的氣都是熱的,她的呼吸略微急促,牽動著胸脯輕輕起伏。

    他的視線投在她的臉頰上,起先是光潔的額頭,彎月般的眉毛,然後停留在她的嘴唇之上。

    她的嘴唇不著口脂,此刻卻比上了口脂還要紅豔,如櫻桃般嬌豔,唇瓣微張,就彷佛一朵欲綻半綻的飽含甜蜜花汁的花骨朵,等著人去啜飲去采擷。

    他一眨不眨地盯著看了片刻,又麵無表情地端起桌旁一碗還冒著熱氣的湯藥,另一隻手略帶粗魯地摟抱起她,將湯藥送至她的嘴邊。

    她迷迷糊糊地,睡夢中發出嚶嚀,這個摟抱的姿勢讓她覺得很不舒服,她蹙著眉頭掙紮了幾下,腦袋左右搖擺,下意識想擺脫牽製,就連手都開始揮動,這番舉動險些將顧珩手中的碗打翻,有一兩滴湯藥濺在他的衣服上。

    顧珩咬了咬牙,將湯碗重重放在一旁的小幾上,開始鉗製住她亂揮舞的一雙手。

    薑臻身上的睡衣本就薄透寬鬆,又不是扣係,拉扯間,此前虛隴著的睡衣此刻朝著身體兩邊垂墜而下,徹底敞開,一件小巧的繡著粉蝶戲幽蘭圖案的兜衣就出現在顧珩的眼裏,肩部還有兩根細小的係帶,襯得肌膚愈加瑩白。

    顧珩心口猛跳,不受控製地看著那一抹粉蝶戲幽蘭。

    他想起了一種點心——酥山。

    酥山是上京貴族夏日最愛喜食的甜點,廚娘將冰塊撚得細碎,做成山巒狀,裝在玻璃盞裏,隨後用新鮮牛乳澆在上麵,入口細膩香滑。

    有的人家則喜歡將牛乳與其他食材,如櫻桃或烏梅打碎在一起,做成貴妃紅或青色。

    顧珩則不喜歡那樣,他隻喜愛食雪白酥山,隻需在其上點綴一顆櫻桃即可,紅的紅透,白的雪白,端的是賞心悅目。

    隻需含上一口,那滋味便在唇齒間流淌…顧珩眸光輕閃。

  第 28章 入夢

    被人縛著雙手自然是不舒服的,薑臻不自覺地想掙開束縛,由此打斷了還在沉浸在遐思中的男人。

    見她掙紮,顧珩將她束縛得更緊。

    他垂眸看著她的一雙手:指如青蔥,雪白晶瑩得如柔荑一般,一點也不亞於她臉上的雪膚,就連指節處也絲毫不見暗沉,指甲飽滿,如同溪水裏泡過般,透著淡淡的桃花色。

    近三個月前,這樣的一雙手曾給他……解過毒。

    他呼吸頓時急促起來,身體也有些緊繃,又看了看那個毫無意識的女人,心裏滋生了一絲狼狽,手下的力道就變得毫不留情起來。

    他用粗糲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抬得更高,她被迫張著嘴,顧珩趕緊端起藥碗往她嘴裏灌去…

    薑臻此時正是渾身難受的時候,人在難受的時候就變得格外脆弱,她似乎隱約覺得有人正在強迫著她,但對方的手勁太大,並且沒有絲毫要鬆手的意思。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這種無力掌控隻能被迫承受的感覺,她想睜開眼,當她試著抬起眼皮的時候,眼前也隻有模模糊糊地一片,看不到人。

    “混蛋……”她囈語出聲。

    顧珩還以為她醒了,渾身僵硬了幾息後,才發現這女人睡夢中也在罵他,頓時啞然失笑。

    試問哪家的世家貴女會罵這樣的粗話呢?

    這個女人平日擺出的是一副儀態舉止挑不出錯的姿態,但他知道,被人逼急了的時候,她會露出她的爪子,卸掉她的偽裝。

    好不容易,喂完一碗藥,顧珩緩緩吐出一口氣,又約莫坐了半個時辰,瞧著她臉上的酡紅慢慢變淡,這才離開了。

    顧珩想著她畢竟幫他解過毒,又因顧琛而落水,他便無法眼睜睜看著她燒到人事不省,

    又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給她尋大夫,也不想讓她知道自己幫他,加上他懂一些醫理,這般落水,喝幾劑藥就能好。

    因此夜探香閨給她把脈喂藥,到底是解了他心頭的一絲愧疚。

    但這可是害苦了顧珩。

    等到他歇下,那人居然入了他的夢。

    他一會見她從水中濕淋淋地探出曲線畢露的身子,一會竟見她在他身下埋頭。

    好半晌,才抬起濕潤的嘴唇,一張清豔的臉上好似意猶未盡,嬌怯地說道:“大表哥,你可還想再要些?”

    那一刻,他猛地驚醒,如剛長大成人的少年那般,竟是酣暢淋漓的很。

    顧珩可不是什麽文秀之輩,他身邊的狐朋狗友眾多,這個年歲的男子聚在一起,什麽葷話都說得出來。

    況且,作為皇帝身邊的心腹,巴結攀附他的人甚多,一些場合明裏暗裏給他送美人,為了作戲,免不了和美人周旋,也隻是打個擦邊球而已,從來沒有擦槍走火過。

    無他,生理的反應猶在,但見到那些姿色不一的美人,反應也就慢慢冷卻了。

    他胸腔下的心髒跳得飛快,額頭後背皆是細密的汗珠,他看了看自己的衣袍,上麵已有濕冷穢物。

    夢中那種蝕骨的快感已經消失了,他心頭有說不出的悶意。

    這個夢令他感到匪夷所思,也有幾許狼狽。

    北辰守在外頭,聽到房間的異響,執著燈火站在門口,看見自家公子坐在床上,一腳平伸,一腳曲起,一隻胳膊搭在曲起的那隻膝蓋上。

    北辰視力很好,目光掠過他髒汙的衣袍,頓了頓,才說道:“公子,要不要叫綠腰姑娘過來……”

    他屏息等待,卻聽見顧珩悶聲道:“出去!叫水!”聲音竟似從咬著牙說的。

    北辰脖子一縮,不敢再開口,麻溜地滾了出去。

    盥洗室內,有一方圓形水池,裏麵水汽蒸騰,隻剩顧珩一人。

    他頭靠在漢白玉砌成的水池邊,閉目,眉宇間帶著一縷倦色,悶悶地回味著夢中的種種,又想起了那雪白的酥山,可口的櫻桃,人彷佛又燥熱了起來……

    顧珩心裏有說不出的煩亂,又想起了那夢境中的始作俑者,心裏的諷意更甚了。

    卻說含珠兒和金釧兒,昨晚沒有請到大夫,兩人隻好邊哭邊祈禱邊給薑臻擦拭身體。

    又聽守門的婆子說泡澡有助於降溫,兩人將薑臻從浴桶裏撈出來後,換上裏衣和撒腳褲,就守在床邊。

    不知怎的,兩人都睡死了,等早上起來,倆人麵麵相覷,總覺得忘掉了什麽似的,可是什麽也想不起來,頗顯懊惱和心虛,好在摸了摸姑娘的額頭,發現退燒了,二人總算放下心來。

    薑臻醒來後,也總覺得莫名有些不對勁。

    她昨晚燒的厲害,幾乎毫無意識,但模模糊糊總感覺有人強迫她,給她喂藥。

    早晨起來問倆丫鬟,倆丫鬟隻說沒有,是給她擦拭身體而降溫的。

    但心細如薑臻,發現自己睡覺的衣裙上有滴褐色的烏漬,,

    真的沒喝過藥嗎?為何嘴裏有股苦味。

    或許是自己想多了——

    薑臻也便將此疑慮拋出腦海。

    花朝節過後,天氣驟然暖和了很多,春光葳蕤,府裏的桃花比之前更勝幾分。

    薑臻雖然不燒了,但依舊身子虛弱,讓含珠兒去給老祖母告了假,這幾日不能去給她老人家請安了。

    老人家最是個心善的,聽聞薑臻昨晚在花園中小憩導致傷風感冒,又想到她昨日裏辛苦,做了一大家子的花糕點心,想必也累壞了,忙囑咐含珠兒要好生照料,又尋青煙去她的庫房找了幾味珍惜藥材送了過去。

    就連每日忙得不見蹤影的顧章華也聽說薑臻病了,竟破天荒地來了她的院裏看她,囑咐她好好休息。

    臨走前,顧章華開門見山道:“等時令到了三月,天氣就愈發好了起來,春季是香料鋪子的旺季,你,可要抓緊了,我也好抓緊安排你的事。”

    薑臻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忙點頭道:“害叔母擔憂了,趁這些時日,臻兒一定會好好調香的。”

    顧章華這才滿意地離開了。

    菡萏院這兩晚,晚,吖日實在是熱鬧,晚些時候,三公子顧珽也來了。

    望見表妹一副弱不勝衣的摸樣,顧珽沒來由地感到了一股心痛,如果他可以,他恨不得把表妹摟入懷裏,好生安慰一番,可惜,他什麽也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