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人為
作者:薄月棲煙      更新:2023-06-15 14:34      字數:3386
  第165章 人為

  “公子!公子下去救人了!”

  翊衛此起彼伏的驚呼響起,謝詠也衝到了船舷邊,見他一言不發地扔長劍,脫外袍,李芳蕤難以置信,“謝詠,你——”

  話音未斷,謝詠已翻跳入江。

  秦纓眼瞳輕顫,厲聲喊道:“火把!拿火把來!將繩索扔下去,將船帆落下來!”

  她反應迅速,沈珞和馮聃忙去拖桅杆下的麻繩,翊衛和船工們也紛紛拿來火把往江中照,待麻繩扔入江中,不過片刻,一人喊道:“快看,謝堅都尉——”

  “遠處,遠處是萬夫人?”

  “謝都尉,萬夫人在你南側——”

  先跳入江的謝堅已冒頭,聽見船上人呼喊,他借著火光看到了水中掙紮的萬夫人,立刻奮力遊了過去。

  這時,秦纓又望著緊貼船舷處,“謝詠!”

  謝詠也冒了頭,卻唯獨不見先落水的萬芸和第一個跳下去的謝星闌。

  船體傾斜,眾人皆身形不穩,李芳蕤靠到船舷邊,“謝大人呢?萬芸呢!這船是怎麽了?不會要翻了,我們如何是好?”

  若真要翻船,那便是雪上加霜,這時一個船工嘶聲道:“若是沒猜錯,是底倉進水難救,萬老板正在拋貨,等拋至平衡,船體便可回正,眼下、眼下要快些找到他們才好,這麽冷的天,人在水裏泡上一刻鍾便要沒了意識,小孩子更是經不住,我們本有幾個水性極好的,可此刻都負了傷,實在下不去水……”

  船工不擅武力,頭番交戰便受傷不輕,此刻跳入江中,與送死無異,聽得此言,又兩個會水的翊衛自墜江一側跳下搜尋,而這時,傾斜的船身終於穩了住。

  秦纓心跳似擂鼓,顧不上船身未回正,直往中倉方向移去,“萬芸身輕,或許會被衝往下遊,在船尾和兩翼都找找——”

  見她如此,剩下的翊衛船工們動作更快,紛紛打著火把四散開,而江中的謝詠看到了謝堅,亦往謝堅的方向遊去,一人很快到了萬夫人身邊,沈珞再拋去麻繩,一人拖著萬夫人,借著繩索之力,緩緩遊回船舷之下。

  萬夫人本會水,奈何江水冰冷刺骨,又洶湧難敵,雖勉強未被衝走,卻還是嗆了水咳個不停,待抓住繩索喘了口氣,大哭道:“芸兒!芸兒在哪裏!芸兒——”

  “萬芸——芸兒——”

  “公子——大人——”

  此起彼伏的呼喊響起,李芳蕤也在船舷邊大喊起“謝大人”,秦纓心揪做一團,手中火把揮舞,目光如炬,恨不能也跳入江中去。

  船舷之下,謝堅將麻繩套在萬夫人身上,等萬夫人被拉起,又轉頭潛入了江水之中,但漭漭江流,哪裏能看到謝星闌身影?

  上甲板的萬夫人自責不已,哭喊道:“芸兒,怪我沒有拉住她,芸兒——”

  江水冰冷,見萬夫人被凍得麵龐發紫,白鴛忙脫下自己外衫給她披上,萬夫人絕望地爬去船舷邊,一聲一聲喚著萬芸名字。

  水匪跳江逃命,不過片刻已不見了蹤影,借著剩下的小船和江上漂浮的木板,謝堅幾人在船翼船尾奮力搜尋,可眼看著時間門一點點流逝,船身都已回正,仍然沒有謝星闌和萬芸的影子。

  “謝星闌——”

  秦纓也禁不住站在船尾大喊,北風刺骨,漫甲板的血腥氣中,她心跳的越來越疾快,腦海中,亦盡是謝星闌跳入江中的身影。

  她又道:“下遊,往下遊搜——”

  秦纓語帶驚惶,李芳蕤雖也急得跳腳,卻還是安撫道:“沒事的沒事的,謝大人是江州人,聽說江州人人都是浪裏白條,許是江麵上太黑了……”

  秦纓喉頭發緊,“不,你不知,他絕不該自己下水的。”

  這樣冷的天,秦纓掌心卻漫出一層汗,她走到船尾最高處,隻見謝堅幾人登上水匪丟棄的小船,打著火把,已往更下遊之地劃去,正在此時,中倉跑出幾道身影,正是萬宇匆匆上來,他聽到了甲板的呼喊,尚不確定,直到萬夫人一看到他便道:“老爺,芸兒墜江了,不見蹤影了——”

  萬宇心一沉,“從何處墜江?”

  萬夫人指著甲板一側,“我們一起滾下去,差爺們將我救了起來,但芸兒和謝大人未曾上來,這都這麽久了,他們會不會——”

  萬宇身上也掛了彩,但聽聞女兒墜江,立刻脫了外衫,見不遠處還飄著一艘水匪小船,他也一個猛子躍入江中,萬夫人心痛如絞,哭得癱軟在地。

  船上尚有被拿住的水匪,秦纓強定心神吩咐,“將他們都綁好了關進貨倉,其他人治傷的治傷,莫要誤了性命——”

  翊衛船工們動起來,沁霜和白鴛亦去幫忙,李芳蕤站在秦纓身側,見她麵白如紙,想寬慰兩句,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片刻前帆落船停,此刻船身已隨著江流往下遊緩移,但即便如此,眼看著半盞茶的功夫將過,船尾兩艘小舟依舊毫無動靜。

  剩下不通水性的三五翊衛已漸漸變了臉色。

  “這些年大人從不走水路……”

  “大人少時家裏出過事,你們難道不知?已經這麽久了,又是這樣的冬月寒天,擅水性的都不一定能活下來……”

  “這可怎麽是好啊,這大晚上的,若人被卷入暗流,豈非屍骨無存……”

  秦纓一顆心越來越沉,她輕喃道:“不會的,這不可能……”

  李芳蕤未聽清她所言,卻將一旁翊衛們的議論聽了個明白,她想起謝星闌父母之事,不由道:“當年謝大人的父母便是在這雲滄江殞命,難道……這江水太冷,浪頭也洶湧莫測,這麽久,隻怕人都失去知覺了,纓纓——”

  “不可能的——”秦纓疾步走到船尾最高處,大聲呼喊起來,“謝星闌!你命不該絕於此,若你聽到呼喊,便莫失求生之誌,陛下還在等你複命!你父親母親的事故尚有疑問,你還未查個清楚!謝星闌,你還有功業未建,你要封侯拜相,怎能在這寒江中殞命?!”

  秦纓清越的呼喊回蕩在江上,至最後一句,已是聲嘶力竭,被她一激,周遭眾人也呼喚起來,眾人一聲比一聲急切,撕開夜色,穿透江淵,再無知覺之人,也要被驚醒過來。

  忽然,遠處的小舟爆發出一陣驚叫,船上眾人一靜,李芳蕤最先道:“找到了!他們喚著‘公子’,好像是找到謝大人了——”

  秦纓眼瞳一亮,卻屏著呼吸不敢放鬆,她一錯不錯地盯著那抹火光,隻等看到那小船漸漸回靠,才緩緩出了口氣,李芳蕤與眾人歡呼起來,“回來了回來了!定是找到人無疑了!”萬夫人裹著衣衫不敢大意,眼見兩艘小船都越來越近,她眼瞳才驀地瞪大,隻見謝堅船上坐著個通身濕透之人,正是跳水救人的謝星闌,而他懷中抱著個正咳嗽不停得紫衣女童,豈不正是萬芸!

  萬夫人膝彎一軟,跪地道:“芸兒!找到芸兒了!謝天謝地!”

  秦纓也看到了謝星闌,火把照耀之下,他衣衫頭發盡濕,刀削斧刻的麵頰凍得青白,他抱著萬芸,不住拍她脊背,分明是刀鋒一樣的人,此刻狼狽中透著溫情,竟讓秦纓鼻頭酸了酸。

  翊衛們放下繩索,先將萬芸拉了上來,萬夫人哭著撲上去,緩過來的萬芸也伏在母親懷中大哭,母女一人抱作一團時,謝星闌一個箭步躍了上來。

  他發絲尚在滴水,越襯得麵頰發青,秦纓守在跟前,緊張道:“可有受傷?”

  謝星闌搖頭,望著她的神情竟是鬆快,“不曾,這孩子被水流帶的太快,我差點不曾追上,她多半凍壞了——”

  萬芸麵白唇紫,確實凍得不輕,這時萬宇上了船,立刻朝謝星闌跪了下去,“多謝大人救命之恩,若非大人相救,這麽黑的夜,隻怕小女性命了結在此了!”

  眼見萬夫人也抱著萬芸跪下,秦纓忙道:“先進屋子說話,你們都快些換幹衣裳才是……”

  萬宇立刻起身,“是是,火已滅了,船底漏水也止住了,進屋再說!”

  一人脫險,不論是船工還是秦纓一行,都驚喜非常,眾人忙不迭進屋更衣,眼見萬芸片刻便咳嗽起來,秦纓忙將陸柔嘉所贈傷寒藥給萬宇,一樓著過火,萬宇帶人收拾倉房熬藥,李芳蕤便與沁霜照顧萬夫人母女,秦纓等了片刻,往一樓去。

  謝星闌幾人已更衣完畢,屋內也添了炭盆,見幾人都凍得不輕,秦纓道:“萬老板正收拾廚房,熬了傷寒藥,你們都喝上。”

  話音落下,秦纓到底沒忍住,“你怎就那般快跳下去了?”

  她這話落地,不說謝堅了,便是謝詠也很不讚同地看著謝星闌,他悶氣道:“公子這些年連水路也不走,適才分明該讓屬下們去救人,倘若……”

  謝星闌麵對這“圍攻”,反而牽了牽唇,“人怎能永遠畏囿前事?更何況是兩條人命,還有個孩子。”

  秦纓聞言不禁動容,謝星闌這一“畏”字,便是承認多年心結,而她也從未想過,謝星闌有朝一日,會為了兩個不相幹之人,拿自己的安危冒險。

  她直直盯著謝星闌,謝星闌與她四目相對一瞬,忽然看向身側,“你過來坐。”

  他眉眼間門輕鬆不再,反肅穆起來,秦纓心底“咯噔”一下,上前落座,謝堅與謝詠對視一眼,也有些茫然之色。

  窗外江風怒號,屋內炭火“嗶啵”作響,三人屏息等著謝星闌開口,卻見他擰著眉頭,眼底波光明滅,似在確認什麽。

  好半晌,謝星闌才艱難開口,“當年船難,極有可能是人為。”

  這一言石破天驚,謝星闌不由轉眸看向秦纓,“就在剛才,我躍入江中時,陡然想起了船難那夜得一幕,當時船身傾覆,其他人皆被困船艙,隻有我從一樓窗口漂了出來,我溺於水中,恍惚間門,我看到有影子從船旁遊離——”

  秦纓心口一窒,“是人?”

  謝星闌頷首,“且不止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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