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姑娘
作者:薄月棲煙      更新:2023-06-15 14:34      字數:3421
  第126章 姑娘

  翌日晨起,秦纓便見半枝蓮堂中擺足了陣仗,六位夫子被錢維請來摹畫,因畫技不凡,所摹之畫,與謝星闌所作相差無幾,每畫七八張,錢維便派出一隊人馬張榜通緝,除了慈山縣城以外,城外南北兩處官道,以及六十裏外的楚州城中皆發告示。

  至日頭西垂時,錢維來到謝星闌處商議對策,正巧秦纓與李芳蕤也在,錢維便道:“今日已經送出去二十多張畫像,楚州城中也做了安排,那人曾說過要去寧化縣,按大人和縣主來看,是否要去寧化縣張榜?”

  謝星闌書案之上正擺著張輿圖,白日李芳蕤無事,又在其上細細標注了一番,此刻愈發細致分明,謝星闌道:“他途中所言,應是大半編造,也不可能將目的地告知萍水相逢之人,但他說自己是越州人,倒是有可能。”

  秦纓亦頷首,“一來身量長相如此,二來那‘馬腹’圖所知者甚少,能隨手刻畫者更是寥寥無幾,而如果他要接著作案,便隻有兩條路——”

  秦纓示意輿圖,“楚州與連州相鄰,他們已在連州犯案,便不可能再去連州,那便隻能往南或者往北,往北可至蒲州,繼續由西往北繞圈,要麽往南,至渝州或是信陽等地,但倘若我們沒有查錯,那莫斌便是信陽人,他回本地的可能性極小,那便隻有蒲州與渝州兩個方向了。”

  錢維神色一定,“那我明白了,即刻派人往蒲州和渝州走一趟,他們便是有意犯案,也得掂量掂量,希望趕得及阻止!”

  謝星闌應好,“也莫要忘了趙大人被搶財物。”

  錢維明白,很快叫來手下差役吩咐,“下一波畫像作好之後,分兩次送往渝州和蒲州,今天晚上便出發,若得了什麽消息,便往縣衙飛鴿傳書。”

  差役應是,待出門之時,正撞見歸來的趙明安和黃義,如今畫像在手,他們一早便出門走訪,此刻趙明安神色振奮,當是有了好消息。

  “兩位大人,縣主,找到那三人的蹤跡了!”

  趙明安所言令眾人很是驚喜,錢維立刻道:“如何?”

  趙明安目光鋥亮道:“在城南藥王觀找到的,前些日子我們多走訪客棧酒肆,問有無陌生麵孔,卻沒想到城南藥王觀有素齋祈福之說,隻要給足夠的香油錢,香客便可借住藥王觀,每日齋戒祈福,由藥王觀的人提供素齋,出入也十分自由。”

  言畢趙明安道:“藥王觀的道士就在外麵,讓他進來稟告。”

  錢維應是,趙明安便傳了道士入內,沒多時,一個藍袍小道士進了門,見屋內貴人眾多,小道士顫顫巍巍地行了個禮,老實稟告道:“回幾位大人的話,這三人是在八月初七到的觀中,這幾月觀中香火零落,道長便開了齋戒的生意,饒是如此,近來觀中也冷清的很,八月初,道長還帶著幾個師兄出城去做法事了,他們三人來的時候,隻有小人和另外兩個師弟在觀中。”

  小道士抬眸看了幾人一眼,又垂頭道:“他們是分了兩撥來的,其中那高個和那個看著文弱的是早上來的,高個的叫趙旭,文弱的叫簡書懷,一條腿有些毛病,另外一人則是午後來的,說他叫孟元,我們觀中規矩,一兩銀子齋戒三日,他們抬手便每人給了二兩,於是小人便將他們分到了齋院之中住著,那孟元來的時候,小人本想帶著他去隔壁院中,可他卻說將他分到有人住的地方免得這幾日太過清冷,於是小人便將他帶到了簡書懷他們隔壁,他們瞧著是不相識的。”

  “言談之間,簡書懷兄弟說二人在楚州城做活,因臨近家母忌日,便來觀中齋戒祈福,還求過一次吉凶簽文,那孟元則不說為何來此,也不求符文,隻說自己是連州人士,之後幾日,小人早中晚給他們送飯,有時候白日他們不在,很晚才回來,也有時整日待在觀中,小人不知他們是做什麽的,他們也未無事生非,便隨他們去了,到了八月二十這日他們才離開,也是分開走的——”

  謝星闌凝眸,“八月二十何時走的?”

  小道士道:“簡書懷二人是早上,那孟元是下午,他們隨身各帶著一個小包裹,看起來平平無奇,平日裏還會翻看放在屋子裏的道經,雖不像誠心齋戒,但也似來修身養性的,這之後小人便不知他們去了何處了,後來城中出了事,小人雖覺驚奇,卻也未放在心上,二十一那天早上,便又跟著師父出城做法事了,一做便是五日,回城後,便見城中戒嚴,若非今日差爺們拿了畫像來,小人還不知收留過殺人凶犯。”

  小道士語氣驚恐,額頭更漫了一層冷汗,哆嗦道:“小人真的不知他們是害了趙縣令之人,否則絕不敢收留他們,請大人們恕罪……”

  錢維擺了擺手,“無人治你之罪,你可記得他們說過古怪之語?”

  小道士白著臉搖頭,“他們都是寡言之人。”

  秦纓忽而問:“那簽文是誰求的?”

  “是那個叫簡書懷的。”小道士麵色微振,想起什麽似得道:“對,就他話多些,日日待在觀中,多少有些清寂,他們也總是閉門不出,但有一日他和那高個從外回來時,看到小人正在收求簽文的桌案,他便上前來,說想求個凶吉。”

  “要求簽文,小人當然是要問生辰八字,問所求何事的,但他卻似有難言之隱,小人看他不願多言,便讓他寫個字,他猶豫半晌,寫了個最簡單的‘山’字,小人便搖了簽,再結合他的字,給了他一個半吉之言。”

  秦纓蹙眉:“半吉?”

  小道士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其實、其實是大凶之兆,出來是‘六親不靠,孤節遭難,謀事不達,悲慘不測’之解,但小人哪敢直說?”

  “這簽文是說他浮沉不定,親族友人皆難依靠,是個一生孤獨的命格,要籌謀的總不成事,最終的結局亦悲慘難測,若直說了,如此豈非嚇得他們不給添香油錢了?於是隻好道出半吉之數,一聽是半吉,那人短暫地露了笑顏,但很快,眉眼間又添了愁雲,他身邊那人不耐催促,很快他們便回了院子,小人隻知道這些,別的真不清楚了。”

  小道士所知有限,錢維令他退下,等人離開,錢維才道:“看來大人的擔心是真的,他們二十號離開觀中,二十晚上行凶,而我得到消息來慈山時,已經是二十一日午時之後,當時城中雖有戒嚴,但並不嚴苛,黃義也是按著凶手與趙大人有舊仇查的。”

  謝星闌蹙眉,“慈山縣城不大,此番謀害的又是縣太爺,他們多半明白事發後不會善了,於是第一時間逃出了城去,要出縣城,是否隻有城門一道?”

  錢維點頭,待看黃義,黃義也連忙應是,“不錯,隻有城門可走,有守城的官差,日夜值守,尋常是一更天關城門,至卯時而開,但若城中人有急事,也可將值守的差役叫醒將城門打開。”

  謝星闌當機立斷,“傳二十日晚上和二十一日清晨守城的差役來。”

  黃義自去傳人,這時謝星闌又看向秦纓,“此人姓名自是編纂,但他測凶吉之時,為何寫了一個‘山’字?”

  秦纓蹙眉道:“我也在想此處。”

  李芳蕤在旁不解道:“寫這個字有何古怪嗎?會否是他名字中有個‘山’字?”

  秦纓點頭,“確有此可能,凡事到了求簽文的地步,那必定是十分掛心之事,而此人求凶吉,必定也是對接下來要行之事拿不定成敗,他要求的……是謀殺趙大人之事會否會為他們帶來禍端,而這個字,必定也與他頗有瓜葛,若是名字——”

  秦纓想到此處,又將那份京城送來的名單找了出來,此名單她已統總數回,不論別的,隻將年紀相仿的人都挑了出來,此刻她一目十行掃過,搖頭道:“我挑選了近五年押入京中被判流刑和徒刑的嫌犯,皆是如今年歲三十上下之人,但並無叫什麽山的。”

  李芳蕤蹙眉,“那會否是他家住什麽山中?這西南之地,山峰丘陵頗多,看看‘慈山’,而慈山縣之外,叫某某山之地亦極多。”

  秦纓搖頭,“難已論斷。”

  如此推測確無實證,而很快,黃義帶著兩個年近四十的中年衙差走了進來。

  剛一進門,謝堅便拿了畫像讓二人細看,又問道:“你們想仔細了,看看本月二十那天半夜,是否見過此三人出城,還有那天早上,也好好想想。”

  差役二人惶惑地望著畫像,好半晌,其中一人道:“此人小人似乎見過——”

  他所指正是那一臉凶相之人,很快,他眼底一明:“不錯,小人當真見過,就是在二十一日清晨,當時快開城門了,城門裏排了些人,他好似被人搶了位置,與人爭執了兩句,此人生得粗豪,身形也十分健壯,搶他前麵的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半大小子,似是個街邊混混,不但搶了他的位置,口中還罵罵咧咧,如此,這人也未還嘴,小人當時想著,這人白長那般壯實,也真是能忍氣吞聲,這才有了些印象。”

  他如此一說,身邊同伴也想起來,“正是,確有這麽一回事!”

  謝星闌便問:“除了此人,可曾見過那另外兩兄弟?此二人一高一矮,一個瘦挺,一個文弱,文弱的那人腿腳不便,走路很是明顯,你們仔細想想。”

  見那一臉凶相之人果真在二十一那日出城,眾人麵色已不好看,哪怕問不出什麽,但一人已離開,同夥的另兩人必也是同日出城。

  “小人記得此人!”

  忽然,先前說話多的衙差又開了口,“此人個子高,麵相不似咱們慈山縣之人,當日他也排在隊伍之中,他身邊……”

  衙差語聲微滯,眾人神思亦跟著一緊,這時衙差迷惑道:“他身邊好似真的跟了一個人,走路也的確有些古怪,令人懷疑其人腿腳有疾,但——”

  他眉頭驟然一擰,“但那是個著黃裙的姑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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