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驚雀
作者:薄月棲煙      更新:2023-06-15 14:34      字數:6640
  第62章 驚雀

  “誰在外麵?!”

  秦纓低喝一聲, 那空洞處的人眼頓時退了開,白鴛本未瞧見,此刻卻見一抹淺影從昏暗的窗欞邊一閃而過,窗後又響起一道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白鴛有些發慌, “縣主, 有人在外頭盯著咱們嗎?”

  她話音還未落, 秦纓已經放好簿冊朝外走去, 她腳步如風, 白鴛小跑著跟上去, 出了門碰見了掌事太監, 秦纓撂下一句“先走吧”,步伐亦未停,掌事太監一邊讓人鎖門, 一邊也慌忙追出來,剛出太醫院,便見秦纓朝東邊行去。

  掌事太監十分不解,“縣主這是要去何處?”

  太醫院緊挨著掌宮殿門禁的右監門府, 兩處殿宇之間隔著一片幽靜的雜樹林, 林中一條小徑通往東北方向往內苑去的儀門, 秦纓快步入林中小徑, 目光四掃未見人影,她又利落地往儀門行去。

  守著儀門的太監認得她,立刻行禮,秦纓便問道:“剛才可有人從此處進內苑?”

  兩個小太監麵麵相覷, 其中一人道:“回縣主的話, 剛才是三殿下從外麵進去了。”

  秦纓一怔, 三殿下李琰?

  貞元帝膝下有七子, 大皇子、四皇子和六皇子並非嫡出,早年已夭折,如今在世的隻有四位皇子和一位公主,二皇子李琨和七皇子李棹是鄭皇後嫡出,五皇子李玥為崔德妃所出,而這位三皇子李琰,生母乃是出自平昌侯府的淑妃裴玉容。

  平昌侯裴正清乃是文臣之首,如今掌著禮部尚書之職,其門生故舊遍布朝野,很得貞元帝倚重,雖說有個女兒在宮中為妃,膝下還有位皇子,但裴正清處事謹慎,為人謙正,隻忠於天家皇權,亦將女兒教養的溫婉淡泊。

  在原著中,裴正清並未支持李琰奪嫡,也未在鄭氏和崔氏之爭中站隊任何一方,終其一生隻效忠帝王,在得知貞元帝將皇位傳給五皇子李玥之後,立刻帶領文武百官擁護正統,以此保得裴氏滿門榮華富貴。

  秦纓皺著眉頭想,李琰好端端地跑去樹林中做什麽,又湊在窗外看什麽?而她剛才與白鴛說的話,也不知有沒有被李琰聽去。

  李琰與二皇子李琨同歲,二人生辰前後隻相差五日,但因裴淑妃是不爭不搶的性子,因此李琰這些年來隻跟著夫子進學,極少參與朝政,又因貞元帝多年來專寵崔德妃一人,對裴淑妃不鹹不淡,連帶著對李琰也不如何看重。

  在原文中李琰默默無聞,隻是兄長和弟弟的陪襯,後因外祖父和母妃的謹小慎微,在奪嫡之爭中毫發無損,最終做了一輩子的富貴王爺。

  李琰早跑的沒影兒了,或許已經回了自己宮中,他適才行徑雖然古怪,但秦纓想到他在原文中並無惡行,便也放鬆了警惕,再加上她沒抓到李琰現形,總不好憑著一隻眼睛去質問當朝皇子,隻得打消了繼續追下去的念頭。

  這時,那永壽宮的掌事太監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縣主,您是要做什麽?可讓奴才好一陣追啊,您可找到要看的方子了?”

  秦纓一臉泰然地轉身,“沒什麽,適才看到一道眼熟的身影,還以為是誰,我找到方子了,你幫忙給太後娘娘說一聲,我便不去攪擾她老人家了。”

  掌事太監點頭應是,將秦纓送出儀門方才返回。

  出宣武門的宮道悠長,想到李芳蕤還等在外麵,秦纓不由加快了腳步,待走出宮門,正看到李芳蕤在馬車車窗處掀著簾絡張望,一見她,李芳蕤便麵露欣喜,

  秦纓走到跟前,徑直上了馬車,剛落座,李芳蕤便雙眸星亮地望著她,秦纓隻道:“找到答案了,不過又生了別的疑問。”

  李芳蕤一聽這話,好奇得抓心撓肺的,但答應了秦纓不能問,隻能生生憋著。

  秦纓見她如此模樣,無奈道:“可還要跟著?”

  李芳蕤癟嘴道:“當真不能告知我嗎?我很想幫上忙。”

  秦纓歎道:“眼下還沒有證據,我不能說懷疑的凶手是誰,你放心,若案子有了眉目,我立刻讓沈珞來告知你,這幾日你安心在府中等消息,若真要你幫忙,我也會來找你,你今日所見所聽,絕不能告訴旁人,可好?”

  李芳蕤點頭答應,又歎道:“那也隻能這樣了……”

  雖有心幫忙,可秦纓說的也對,何況她昨日在衙門待了半日,連案情也尚未理清,強自跟著,實在是隻有添亂的份,李芳蕤苦悶道:“罷了,那我回府去吧。”

  馬車往郡王府而去,秦纓安撫她片刻,等到了府門之前,李芳蕤已麵露晴色,待與秦纓告辭後,李芳蕤快步入了大門。

  一聽李芳蕤回來,侍婢沁霜老遠就在前院旁的廊道上等她,見她出現,沁霜上前道:“小姐,王妃已經等您許久了,您快去見王妃。”

  李芳蕤狐疑道:“母親?母親等我做什麽?”

  李芳蕤懷著疑問到柳氏院子之時,正看到柳氏坐在妝鏡之前描眉,她上前道:“母親這是要出門?”

  柳氏上下打量她一眼,“你這身裝扮尚可,也不必換衣裳了,待會子隨我去長公主府上赴宴,長公主今日設了雅集,請了不少夫人小姐,你必須要同去。”

  李芳蕤最不喜宴請,回回赴宴,都隻能規規矩矩與不相熟的夫人小姐應酬,她正想拒絕,柳氏黛眉微蹙,“聽說你跟著雲陽縣主出門了,你們去了何處?”

  李芳蕤答應過秦纓不得亂說,便道:“去拜訪了一位姑娘,是宮裏陸禦醫家的小姐。”

  柳氏狐疑,“陸禦醫,莫非是前陣子鬧得沸沸揚揚的,要與長清侯府結親的那個陸家?”

  李芳蕤點頭,柳氏挑眉道:“這兩家門第不對等,一開始傳什麽長清侯府報答救命之恩,叫外人聽著,還覺得長清侯府知恩圖報,很是動人,可當初我一聽便覺不妥,陸家的姑娘嫁入侯府該如何立足?”

  柳氏妝容裝扮妥當,又起身更衣,“最終啊還是未成,可見兒女婚嫁,還是要門第相當才好。”

  李芳蕤撇撇嘴,“母親,女兒能不去嗎?”

  柳氏不由分說拉著她的手,“今日都是女眷,你怕什麽?各處國公府、侯爵伯爵府都要去的,正好前些日子你的事鬧得滿城風雨,今日正好去讓大家看看,你好端端的什麽事兒都沒有,也免得她們嚼舌頭傳出不好聽的。”

  李芳蕤想到逃家之事心底還有些歉疚,又聽見各處國公府都要去,不由得心弦微動,雖不知秦纓為何調查盧國公府,但既然她查了,盧氏便一定藏著線索,當下便答應隨行。

  母女二人帶著侍婢上了馬車,因郡王府距離文川長公主府不遠,走了兩炷香的功夫便到了地方,剛下馬車,李芳蕤便看到公主府外已停了十多輛華貴車架,她們算是來得晚的,門口有侍女相迎,很快母女二人便被請到了今日雅集所在的水閣。

  水閣內衣香鬢影,人頭攢動,柳氏進門先對長公主見禮,而後便長袖善舞地與眾人寒暄起來,她出自永川伯府,自小在京城長大,後來雖去了筠州,嫁的卻是宗室郡王,比在場這些夫人少夫人來的矜貴許多。

  李芳蕤跟在柳氏身後,麵上堆著笑,不住地和長輩們問安,目光卻在水閣之中遊弋,很快她眼瞳微微一亮,而柳氏說說笑笑的,走到了盧國公夫人楊氏身前,二人寒暄了幾句,李芳蕤主動上前,“今日怎不見月凝來?”

  楊氏聽得意外,“凝兒這兩日身體不適,在府中養病呢。”

  盧月凝在京中並無密友,這一點楊氏知情,卻沒想到李芳蕤會問起盧月凝,而她更沒想到,李芳蕤還接著道:“我知道她身子一直不好,沒想到又病重了,她這兩日可方便?我該去府上看看她才是。”

  楊氏壓著驚愕上下打量李芳蕤一瞬,心底忽然生出一念,她柔聲道:“方便方便,她養病也就是待在屋子裏,你想何時來看她都好。”

  柳氏也聽得有些愕然,因她從未聽李芳蕤提過與盧月凝熟稔,但當著楊氏之麵,柳氏也不好探問,而這時,李芳蕤竟道:“既是如此,那今日雅集之後我便去看她。”

  楊氏笑意一盛,“那再好不過,正好也請你母親去我們府上坐坐。”

  柳氏心底直打鼓,去看李芳蕤,便見李芳蕤滿眼笑意,像是十分期待,柳氏雖覺古怪,卻不忍落李芳蕤的臉麵,隻好順從她的意思道:“那更好了,我早就想去府上拜訪,隻是今日芳蕤性子急,唐突的很。”

  宣平郡王李敖是李周宗室之後,早年間手握兵權,回京後更替貞元帝掌著城西神策軍,這樣的人家比盧國公府高了不止一頭,往日柳氏出來赴宴,雖未顯出高人一等,可也明顯沒打算與她們府上深交,但今日卻不一樣了。

  楊氏心底千回百轉,熱情地道:“哪裏唐突,芳蕤既然與凝兒交好,那郡王妃千萬莫要與我客氣,我這就命人先行回府安排。”

  楊氏說完果然吩咐身邊嬤嬤先回府一趟,言畢,又不著痕跡去看李芳蕤。

  前幾日李芳蕤鬧了一場事端,大家差點以為她身故了,可後來才知是場誤會,她性子雖不夠溫柔,但勝在出身極好,如今也到了說親之齡,正好她家盧瓚尚無中意之人,若是能與郡王府結親,盧國公府未來必定不會是如今這死氣沉沉之象。

  見楊氏十分誠心,柳氏也沒甚好不快的,又與楊氏說了片刻話,等到了無人注意之時,才輕掐了李芳蕤一把,“你這孩子,怎這般冒失,如今我也要去人家府上叨擾。”

  李芳蕤輕聲道:“我就是去看看月凝,母親去小坐片刻咱們就走。”

  柳氏搖了搖頭,“我倒不知你何時與盧家姑娘熟識了……”

  李芳蕤有些心虛,恰在此時曲水流觴席擺好,文川長公主李瓊招呼眾人落座,柳氏便停了質疑,帶著李芳蕤坐在了西側首位上。

  同席的皆是貴夫人與小姐們,坐在李芳蕤對麵的是信國公府大小姐鄭嫣,她年過十六,是鄭皇後的親侄女,父親是金吾衛左將軍鄭明康,文川長公主是她的表姑姑。

  朝華郡主蕭湄與她坐在一處,鄭嫣不知聽到什麽,驚訝道:“她竟如此妄為?”

  她聲音不小,引得周圍人都看過來,文川長公主也問道:“你們兩個在悄悄說什麽?”

  鄭嫣麵露歉色,蕭湄忍不住道:“嫣兒妹妹今日未見雲陽,便問雲陽在做什麽,我便告訴她這些日子雲陽在做女神捕,整日跟著金吾衛和京畿衙門去外麵查案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本朝女子可以入朝為官了。”

  蕭湄說的聲音不輕不重,正好能讓滿桌二十來人都聽見,眾人麵上神色各異,文川長公主也搖了搖頭,“那孩子慣常任性的,許是又找到了新樂趣。”

  鄭嫣沒說話,蕭湄輕哼道:“若是太後娘娘知道,不知要如何生氣,她最討厭女子涉政了。”

  李芳蕤聽到此處,再也忍不住,“郡主此言差矣,雲陽縣主聰穎多智,與金吾衛和京畿衙門一起辦案,不過是因她有探案之才,能幫得上忙罷了,近日京城之中生了好幾宗案子,若非雲陽縣主,那些被害之人如今還死不瞑目,她有這等俠義良善之心,又不辭辛苦,太後娘娘便是知道了也絕不會怪她。”

  “她跟著東奔西走,風吹日曬,吃了不知多少苦頭,此間也未曾求過任何權名利祿,又怎麽會有涉政之嫌?伯府的事大家都知道,為了一己私欲便可汙人清白,而下狠手的,又是自以為真心相待的閨中密友。”

  “還有那竇家,殺人的竟是死去那位公子的親弟弟,嘖嘖,不知你們怕不怕,反正我隻要想到人心險惡,那些殺人害命的凶手,或許哪一日就與我們同桌用膳,或許哪一日便與我們擦身而過,我便覺不寒而栗。”

  李芳蕤發冷似的雙臂一抱,她如此,其他人也感同身受,都覺心底生涼,李芳蕤又道:“誰不知道京畿衙門辦差是如何拖拉,若每件案子都有個厲害的神捕,在數日之內便將真凶揪出來,那不管此人是男是女,是貧賤還是富貴,我都要敬她三分。”

  柳氏本不願李芳蕤出這個頭,可待李芳蕤說完,她倒也覺有理,對麵蕭湄麵色微僵,還未來得及說話,已有人議論起忠遠伯府之事。

  今日未請長清侯府的女眷,因此大家也少了顧忌,說著又扯到了竇家的案子上,兒女恩怨、兄弟相殘,本就引人遐想,再加上多日來添油加醋的流言蜚語,愈發將兩件案子傳的神乎其神,仿佛話本上的故事現世了一般。

  於是這本該陽春白雪的官宦雅集,一時變成了夫人小姐們議論凶殺命案之地,文川長公主身為主人也不好製止,她輕瞥了蕭湄兩眼,也笑著與大家議論起來。

  眾說紛紛,不多時,有人將話頭落在了前些日子李芳蕤“遇害”的傳言上,李芳蕤知道逃不過去,便大大方方承認是因自己出城秋遊,太過貪玩鬧出的誤會。

  其他人心照不宣,也不拆穿她,這時對麵一位夫人道:“不過我聽說近來京畿衙門和金吾衛,查起了另一樁舊案,是十年前一樁很是駭人的舊案,不知你們記不記得,有一年連著三位姑娘遇害,且都是穿著紅裙被凶手奸殺,還毀了姑娘們的麵容……”

  年輕的小姐們聽得驚呼,年長些的夫人卻大都記得此事,一人道:“怎麽查起了那件案子?我記得,當年嚇得我兩個月沒敢出門,可那案子當年便破了啊。”

  “好像說是當年的凶手抓錯了。”

  “這便是說,當年害人的凶手,這些年一直在逍遙法外?”

  此起彼伏的倒抽冷氣聲響起,對舊案有記憶的夫人們皆覺心底發毛,適才李芳蕤說的時候她們還沒覺得,此刻才真覺得,或許殺人凶手真的與她們擦肩而過,如此一想,越是禁不住麵露畏色。

  先前那位夫人看向李芳蕤,“這案子還是雲陽縣主跟著一起查的?”

  李芳蕤應是,也不敢多說,眾人聽見這話,有質疑舊案過了十年,秦纓與衙門難已查到真凶的,亦有人道秦纓既會探案,那這件案子才是她的試金石,李芳蕤靜靜地聽著大家的議論,愈發堅定了要去盧國公府走一趟的心思。

  待雅集結束已經是酉時前後,既要去盧國公府做客,李芳蕤母女二人的馬車便跟在楊氏之後一同往盧國公府而去。

  楊氏早吩咐人回府準備,等一行人到了國公府時,侍婢嬤嬤皆候在門口相迎,等進了國公府,柳氏少不得對府中景致一番誇讚,楊氏笑著請二人入前院落座,又命人將盧瓚請來,盧瓚早知她們將至,乖乖出來拜見柳氏。

  柳氏又誇了盧瓚幾句,忽然皺眉道:“園子裏鳥叫聲不少,可是專門令將人飼養了?”

  楊氏麵色微淡,“不是我們,是他二叔喜歡。”

  柳氏對國公府之事早有耳聞,也不再多問,楊氏自也不願多說,又見李芳蕤目光往後院看,便吩咐道:“瓚兒,芳蕤是來探望凝兒的,你帶她去見凝兒吧。”

  盧瓚領命,李芳蕤便起身跟著盧瓚往後宅行去,沿著廊道一路往北,沒多時,李芳蕤也走到了那鳥鳴啾啾的院子外,她忍不住道:“這裏麵便是你二叔養鳥兒的地方?”

  盧瓚應是,又問:“你怎會來探望凝兒?”

  李芳蕤一本正經道:“昨日是看著她暈倒的,情況十分危急,今日在公主府碰見了國公夫人,便想著來瞧瞧她。”

  盧瓚沒當回事,李芳蕤邊走邊打量國公府的亭台樓閣,又問道:“盧姑娘的病是怎麽來的?我聽聞她母親也是病亡的,莫非她們母女的病是一樣的?”

  盧瓚搖頭,“不是,凝兒是胎裏帶來的弱疾,四歲之前還不明顯,四歲之時卻忽然嚴重了,她母親是因癆病而亡——”

  李芳蕤兀自點頭,不多時便到了盧月凝的院子。

  見李芳蕤來探病,盧月凝主仆皆是意外,她仍麵無血色地靠在榻上,比起前幾日,開著的西窗前多了一隻鳥籠,籠子裏關著一隻羽毛黛青的翠鳥,鳥雀聲悅耳,藥味彌漫的屋子裏都多了幾分生氣,然而盧月凝卻看也不看那鳥籠,隻有氣無力地與李芳蕤寒暄。

  剛說了沒幾句話,盧月凝麵上忽露躁鬱,低喝道:“將鳥兒拿出去,吵死了。”

  翠鳥叫聲清越,李芳蕤並未覺得刺耳,但想著盧月凝在病中,或許需要安靜,看著雲竹將鳥籠拿走,李芳蕤道:“可是你父親送來的?”

  盧月凝麵色微微一僵,扯了扯唇道:“你知道了?”

  李芳蕤道:“二老爺養鳥怡性,剛才路過那院子之時,我聽見裏頭好些叫聲。”

  她二人說著話,雲竹回來時麵色有些作難地看向盧瓚,“世子,百鳥閣那邊來了人,說有些事要您幫忙,請您出去一趟……”

  盧瓚蹙眉起身,很快走出了內室,李芳蕤本未留意他,可很快外麵傳來了盧瓚不快的說話聲。

  “一隻鸚鵡而已,也值得費這樣大的幹戈?”

  盧瓚很不情願,接著又有小廝低低的哀求聲,幾瞬之後,盧瓚快步入了內室,對李芳蕤抱歉道:“你先在此和凝兒說話,我去去就來。”

  李芳蕤應下,“你忙你的,我認得路。”

  盧瓚轉身而去,李芳蕤和盧月凝便麵麵相覷起來,李芳蕤想自己探一探盧月凝母親的病況,可看盧月凝病容慘淡,她也不好直言相問,幾番沒話找話之後,李芳蕤終於忍不住這尷尬場麵,“你好好養病,我母親還在等我,我改日再來看你。”

  她提出告辭走為上計,雲竹要送,又被她婉言謝絕,她自小習武,又跟著宣平郡王在軍中待過兩年,辨方識路之能極強,她沿原路返回,分毫都未踏錯。

  時近仲秋,國公府內的花圃園景卻還蔥蘢,她走在無人的廊道之上,暗自琢磨怎樣才能既能問到當年的情形,又不至於打草驚蛇壞了秦纓大局,正想的出神,卻忽然聽見左後方的楓樹林之中傳來一陣異樣響動。

  李芳蕤眉頭微皺,迅速轉身往林中看去,她目光敏銳,卻隻見昏黃的天光下,芳樹獨幽,枝影靜謐,半個人影兒都無,她正覺有些古怪,卻忽然聽見一陣撲簌簌之聲,卻是一隻通身赤羽的紅雀從一處樹冠上振翅飛了起來。

  那紅雀一看便是家養,像認得路般飛進了高高的院牆,李芳蕤搖了搖頭,心道膽大如她,竟會被一隻鳥雀驚著,她回身,快步往前院而去。

  同一時刻的臨川侯府中,秦纓正焦急的等消息,隻等到一輪清月高懸中天,沈珞才帶了個中年男子進了侯府大門。

  見到秦纓,沈珞稟告道:“縣主,這是鼎盛牙行的老板,他果然還記得十年之前幫國公府發賣奴仆的事。”

  沈珞看向中年男子,男人對著秦纓行了一禮,而後恭敬道:“小人名叫陳懷德,大概在十多年前,幫著國公府采買過好幾批侍從,也幫著發賣過幾批。”

  秦纓擰眉,“何來幾批?你還記得發賣的都是何人嗎?”

  陳懷德道:“小人不知內情,不過被發賣的小廝和侍從,大部分都是密州人,他們還請求小人將他們賣去密州,可密州在嶺南,路途遙遠,更何況國公府的管事,專門吩咐過將這些人送往何處。”

  秦纓凝眸:“何處?”

  陳懷德麵上生出幾分心虛來,“是國公府極有臉麵的管事來吩咐的,因此小人們不敢不遵,說是……送往西北苦寒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