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煽風點火者

  　　撒寧月一邊喝著粥一邊看著喬寧。

  　　喬寧自然感覺到了這道目光“撒殿下，我臉上是有東西嗎？你一直看著我做什麽？”

  　　撒寧月將目光收了回來，落在了自己的碗中。

  　　“撒殿下？”

  　　撒寧月終於開口說話了，她說，“你真不打算隨晉王去看看嗎？”

  　　喬寧的勺子一下一下的在碗中舀著，“他讓我在這裏等著他。”

  　　“可是，他的命，已經有些看不到了。”

  　　喬寧手上的動作一頓。

  　　“我……”她想說她不信命，可是這時候她卻說不出口了。

  　　“王妃殿下，我也隻是不想讓你留下什麽遺憾，去或者不去、都是你的選擇。”

  　　撒寧月說完，又將碗中的白粥都喝了下去，擦了擦嘴，走出去看狼王去了。

  　　喬寧握著勺柄的手微微收緊，隨後站起身喊道，“仲大人！煩請您幫我備馬！”

  　　仲秋走出來，“殿下是要去哪裏？現在兵荒馬亂，若是您出了事，該怎麽跟晉王交代。”

  　　喬寧的眼睛笑起來彎彎的，隻是仲秋卻在這一抹笑意裏麵讀出來一些悲涼的味道。

  　　“我要去到晉王身邊才好。”

  　　她必須要到他的身邊去才好，她也怕了，怕這是喬懷堇最後的一段路。

  　　若真是他最後一段路了。

  　　她陪著他總歸是好的。

  　　有些命她信，也不信。

  　　仲秋欲言又止，最後也隻好同意，吩咐手下人給喬寧備了馬，喬寧二話不說，翻身上了馬就去了。

  　　撒寧月帶著狼王出來，看著絕塵而去的女子，又摸了摸狼王的腦袋，“若是能無憾，也算是他們的造化了。”

  　　狼王卻隻是蹭蹭撒寧月的手掌心。

  　　喬懷堇已經換上了盔甲，玄鳥替他整裝。

  　　周征掀開了帳簾，“殿下，等雨停了就可以發兵了。”

  　　“好。”

  　　“花小姐……”

  　　花姝宜這時也也跟著進來了，“晉王殿下，妾身想隨行。”

  　　喬懷堇沒有看她，直接拒絕道，“不可，戰場上刀劍無眼，若是傷了花小姐就麻煩了。”

  　　花姝宜搖頭，“還請殿下讓妾身隨行。”

  　　“花小姐，你是王妃的朋友，若是本王將你帶過去傷了你，王妃會對本王有所意見的。”

  　　花姝宜抿唇，“那……好吧。”

  　　“你為何非要上哪兒去？”

  　　“不是替我，是替姨母去看看。”

  　　她記得那天夜裏，她同她說了許許多多的話，那是從來未有過的事情。

  　　從她孩童的時候再到她做了側妃到皇後。

  　　她拉著她的手再三的叮囑她，“一定要看著喬嫣嬈兵敗，一定要！她的母親輸在我手中，她也不能贏！”

  　　那位過世的先王妃，其實曹沁她自己都說不出來自己為什麽不喜歡她，為什麽要害她，又為什麽要針對她到這個地步。

  　　或許也隻是因為當年惇王選親之時，先王妃的才情和美貌都高她一頭了吧。

  　　女人是善於嫉妒的，誰也不例外。

  　　““很抱歉，不能讓你去看。”

  　　“罷了，沒事，我本就……”

  　　“我要陪你去！”

  　　來人渾身濕透，身下還淌著水，像是打水裏麵拉進來的。

  　　“王妃？”

  　　喬懷堇臉色不善，越過帳篷之中的所有人，“你做什麽？”

  　　這時候一群士兵跟著她身後跑來了，“殿下恕罪……我們……”

  　　“沒事，退下去吧。”

  　　嘴上說著沒事，臉色最難看的也就隻有他自己。

  　　喬寧擦了一把臉上的水，“我來陪你，喬懷堇。”

  　　“不是答應了我等結束了來接你嗎？這一路上下大雨你知不知道會有災害，滑坡了怎麽辦？漲大水了怎麽辦？”

  　　他的連勝質問沒有唬住喬寧，將其他幾個人唬了出去。

  　　喬寧踏出去一步，“可是我就想陪著你。”

  　　喬懷堇瞅著人眼中的神情，還想再責怪幾句，最後隻能吞了回去。

  　　“若是想來，不要在自己一個人了。”

  　　喬寧伸手，懷抱住了他，隔著冰冷的鎧甲，她聽著這人胸腔裏麵跳動的聲音。

  　　“喬懷堇……”

  　　“怎麽了？”

  　　“要活下去，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不要死在這裏。”

  　　“那我死了，你願不願意給我殉情？”

  　　喬寧聽著這句話，會想起來了那時候的事情，宮中走水了，兩人躺在床上，它拉著她，不讓她走，也讓她陪著他殉情。

  　　無論何時，她都不願意放棄自己的生命。

  　　可她還沒有開口，這人就先說了。

  　　“我怎麽會死呢？我死了你就當小寡婦了。”

  　　喬寧鬆了他，拉著他的手，“是啊，你要是死了，我就嫁給別人了，所以你不要死了。”

  　　喬懷堇微微一笑，沒有再回答她了。

  　　城內的雨下的更大，喬嫣嬈一直都坐在龍椅之上，高肆整頓完隊伍進了大殿。

  　　“陛下，去歇著吧。”

  　　喬嫣嬈的目光一直看著外麵，她說，“這樣的夜，我得守著你們。”

  　　“陛下。”

  　　“高肆，把你安排在周圍的人撤了吧，朕是不會逃走的。”

  　　高肆立即單膝跪地，“還請陛下恕罪！是微臣自作主張了。”

  　　喬嫣嬈說，“朕怎麽會怪你們？這世間，朕隻相信你們。多謝你了，隻是，不用了。”

  　　“陛下！您的性命更為重要！”

  　　喬嫣嬈終於垂下腦袋，看著下麵的高肆，“這條命，不重要，於江山，於社稷都不重要。”

  　　“陛下……”

  　　“還好……大宋的動亂，至少是喬引難辭其咎，而非是朕，若朕死了，至少千百年之中，被世人罵的非我。”

  　　高肆道，“我與陛下，共存亡。”

  　　“去吧，去將那些大臣們放回家去吧。”隻要這雨一停，她和喬懷堇就得有一個結果了。

  　　結果很快就知道了，那些人再怎麽通風報信也沒有意義了。

  　　她也不怕了。

  　　高肆以為喬嫣嬈到最後應該是會殺了那些人的，沒想到最後卻給了他們一條生路。

  　　她是生錯了時代。

  　　“陛下。”

  　　“還有什麽事嗎？”

  　　“若是再讓您選一次，您還會走這條路嗎？”

  　　她本可以逃離魔窟，擁有著自己的教派，自己的信徒，可她偏偏要來走一遭。

  　　他們這些人自然生死相隨。

  　　“會的，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樣子選，這上京的第一把火，不是朕放的，朕也隻是煽風點火者而已。”

  　　高肆拱手，“微臣，明白了。”

  　　他說著，就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