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幸福之名

  　　人一生中，會有多少個勇敢追求的瞬間？

  　　而這些勇敢，是否每次都會被回應？

  　　花掃把沒想過這些問題，這是她這輩子做過的最出格、最勇敢的事，她焦急地等待著餘倒黴的回答。

  　　所幸，她賭對了。

  　　“好！”餘倒黴說，不問緣由，不帶遲疑，他的表情像是撿到了寶，高興得不得了。

  　　餘倒黴沒要剩下的工錢，帶上自己的工具，領著小花當天就回了渡河村，他要帶自己的媳婦去見恩人大哥大嫂，然後兩人徹底離開這一片地方。

  　　後來的故事，不必花奶奶說我都知道了，我沒想過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這麽真摯的感情，不但花奶奶淚流滿麵，我的眼淚也是啪嗒啪嗒往下掉。

  　　“你看看我，怎麽都把你說哭了。”花奶奶笑得開懷，拿出紙巾往我臉上抹。“我後半輩子過得很幸福啊，沒什麽值得難過的。”

  　　我抽噎著，“太感人了，餘爺爺和你的感情真的太好了。”

  　　“那當然，後來我們去辦結婚證，要用真名，老餘不肯我用之前的名字，還給我取了個新名字。”

  　　“叫什麽？”

  　　“花幸福。”花奶奶一臉驕傲地說出這個名字。

  　　人如其名，她這一生的確是幸福的。

  　　花奶奶和餘爺爺何其有幸能夠遇到彼此，隻可惜沒有共死，陰陽相隔，我一瞬間不知道這是遺憾還是圓滿。

  　　眼看著要到晚飯的點了，花奶奶熱情地留我吃飯，說家裏好久沒人陪她一起吃飯了，讓我務必留下。

  　　我趁著這個工夫，提醒自己別忘了正事，這麽好的一個人，怎麽舍得讓小鬼來害她？

  　　花奶奶進了廚房準備，嘩嘩的水流聲傳來，我閉氣凝神，右手兩指在空中劃了一個圈，默念探鬼術的咒語。

  　　不消片刻，隻見我指尖的那一點氣飄向了花奶奶的臥室，擅闖臥室不禮貌，我稍加猶豫就闖了進去，果然在床頭看到有一隻小鬼被我那一股氣給鎖住了。

  　　它拳頭大小，不如之前餘倒黴給我說的那般大，不如之前那些黑乎乎的鬼們，它反倒是通體白乎乎的，若是再加上一雙翅膀，說是天使也不為過。

  　　這就是物化成的鬼？非但人可以變成鬼，物也能。

  　　有些東西在世間的時間久了，吸收過多天地靈氣，就能幻化成別的東西。

  　　有些運氣極好成了仙，有些運氣一般的則成了妖，而絕大多數隻能是成為有點小本事的小鬼。

  　　小鬼在床上打滾，像個半大的孩子一般撒嬌，我心腸冷硬，“管你是什麽，我可不會讓你再害人了！”

  　　我手指回勾，那圈氣慢慢變得堅硬，成了一個環，那環猛地縮緊，那小鬼先是不斷掙紮，表情猙獰，但很快它便不動了，一眨眼的工夫，它消散在原地。

  　　這等小鬼如今我應付起來得心應手，這樣回去交差，想必餘爺爺會滿意，我拍拍手，以為大功告成，卻聽見客廳傳來什麽東西破碎的聲音。

  　　我三兩步衝出去一看，發現花奶奶楞在原地，眼神空洞，手維持著之前端菜的動作，而那一盤美味的菜落在地上，四處都是破碎的碎片。

  　　“花奶奶，你怎麽了？”我避開碎片，握住她靜止不動的手，她的手滿是褶皺，微微發涼。

  　　我舉起手在她眼前揮舞幾下，她眼珠子總算轉了一圈。

  　　“花奶奶，你還好嗎？”我又問一遍。

  　　可那雙原本友善充滿愛意的眼睛，突然變得警惕起來，她一把甩開我的手，握緊手上的鍋鏟，退後幾步，“你是誰！怎麽會在我家？！”

  　　怎麽這一會兒的工夫，花奶奶就不認識我了？

  　　“花奶奶，我是陰晴啊！剛剛在街口幫你趕走了鬧事的那個混混，所以你才讓我來你家的。”

  　　“不可能的，你是騙子！滾！離開我家！騙子！離開我家！老餘，有騙子，快來啊，有騙子！”花奶奶胡亂揮舞她手中的鍋鏟要打我，嘴上大聲叫著。

  　　隔壁有人在敲門，詢問發生了什麽事，我一跺腳，事情辦完了，走就是了。

  　　於是逃一般的開門出去，叮囑站在門口的鄰居，地上碎片多，幫花奶奶收拾一下。

  　　那鄰居瞪著我，“你哪裏來的人啊？”

  　　“路過幫忙的，先走了！”

  　　身後傳來罵罵咧咧的聲音，我不知道為何會突然變成這樣，但也不至於和一老人家計較，深深吐納幾次，這才緩過來。

  　　打開手機一看時間，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這個時間回去無望（我還沒學會在天上穩妥地飛），想了想，找了一家酒店住一晚。

  　　順便給奶奶發了條短信，事情已經解決了。

  　　一夜安睡。

  　　第二天一早，我揉揉眼睛醒來了，買了今天最早的那一班飛機，可不能耽誤。

  　　但我一打開手機，發現有四五通未接電話，全是奶奶半夜打過來的，一定是有什麽急事。

  　　我回撥回去，滴嘟幾聲後，奶奶接了起來，“奶奶，我才醒，怎麽了？”

  　　“晴晴，你還在曇州嗎？”

  　　“在啊，事情我解決完了，等下就回去。”

  　　“你別回來，事情沒解決。”

  　　“怎麽回事？”

  　　另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來，沒有之前那麽虛弱，“陰晴，那鬼沒死，它還會再來的。”

  　　“怎麽可能，我親自動的手，看著他死的。”

  　　餘倒黴繼續說，“我當初也這麽以為的，但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就是因為要不停應付那些層出不窮的小鬼，它們是殺不死的，我一直殺、一直殺，就是殺不完。”

  　　入行這麽久，我還是初次遇見這種事，我掛斷電話，答應了再去看看。

  　　我騎著共享單車再次來到那個街口，花奶奶人還沒來，我幹脆走進一家早餐攤子邊吃邊等。

  　　“老板，一根油條一碗粥。”我拿出手機掃碼付錢。

  　　“好嘞，欸，你不是昨天幫花老太的那個人？”老板看了我一眼，試探著問。

  　　“你看到了？”

  　　“這哪能看不到，不過我告訴你啊，你白幫了。”

  　　“哦，這怎麽說？”

  　　“她啊，腦子不大好。”老板指指自己的太陽穴，“以前老餘在的時候還好點，現在越來越神經了。”

  　　我心生不悅，轉頭又看見花奶奶提著木桶從走到街角，我腳尖一拐，就朝她走去。

  　　老板在我身後追問：“欸，你的早飯！”

  　　“不吃了！”

  　　我橫過馬路，一路小跑，等離她隻半臂之距時，果然看到了那小鬼，不過現在隻有小拇指大小了。

  　　我有些小心地開口喊她，“花奶奶，我……”

  　　花奶奶笑眯眯地看著我，像是平等地看每一個陌生人，“小姑娘，你要買腐乳啊？”

  　　我楞在原地，花奶奶這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