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451
作者:齊朝策林暄妍      更新:2023-06-12 10:49      字數:4326
  第451章 451

    “林氏?”林暄妍怔愣了片刻,“天色已晚,晨兒再不回去,太後該擔心了。”

    羅妃抿唇點了點頭,隻是看著林暄妍的神色仍舊帶著為難與遲疑。

    林暄妍早在得知大皇子到了冷宮時就猜想到了一點,當下也不與她兜圈子了,直言道:“妹妹為何這副神情,可是還有什麽事?”

    “林氏死狀蹊蹺,且、且她身上有塊撕扯下來的布料,上麵用塵土寫了‘暄女’二字。”

    林暄妍麵色一寒,暄女,不就是在說她嗎?“妍”字沒寫完,還恰好符合被毒害瀕死的狀態。

    知順用的法子,是在蠟燭中藏毒,隨著燭火的燃燒,毒物便會其中四處逸散。

    且冷宮的蠟燭向來粗鄙,燃燒時帶有黑煙、異味是常有之事,所以根本不必擔心林晗冬二人會察覺異樣。

    事實也的確證明如此。

    但問題是,早在林晗冬死亡的翌日,她就讓人偷偷去過一趟了,不僅將蠟燭帶走,還將鼻竅下方流出的血液給擦幹淨了。

    現在跟她說死狀蹊蹺,還有遺言?

    當初以為她們等到大皇子出宮,才將身世告知,是因為宮中缺乏人手,如今看來,是她小瞧了。

    要知道當初的林家與貴妃林氏也隻在太後宮中安插了一個不起眼的小宮女,而這人卻能在大皇子身邊安插人手。

    否則無法解釋,回了宮的大皇子,怎麽會剛巧趕在這時候跑來冷宮呢?

    定是有人在耳邊說了什麽。

    甚至大皇子跑的時候,還有人在暗中協助。

    不然怎麽可能眨眼間就消失在了數名宮人的眼前呢?

    林暄妍咬牙暗恨,但麵上卻是瞪大了眼眸,不可置信道:“這是什麽意思?”

    “有人嫁禍本宮?!”

    說罷,林暄妍便氣衝衝地往裏走。

    羅妃隻得趕緊跟上,連忙招呼人手在前帶路。

    這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說,是大皇子的生母,往小了說,隻是個冷宮棄妃,死了便死了唄。

    但問題就出在“暄女”二字上,若是不洗白,日後難免有人拿此事來攻訐林暄妍,說她連同父異母的姐姐都容忍不了。

    更重要的是還有一個大皇子,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又以為生母是被林暄妍所殺,心中會不會生恨呢?

    林暄妍等人還未走進那方小小的房間時,裏頭就傳出了說話聲。

    “殿下回去吧,天色很晚,您再不回去,太後該擔憂了。”

    是林暄妍讓燕嬤嬤送話過去,說今晚在她這兒用晚膳,將消息瞞了下來,否則太後早就坐不住了。

    但大皇子沒有回話,隻能聽到宮人一聲接一聲的哀求。

    “晨兒。”林暄妍踏進喚道。

    大皇子聞聲看來,漆黑的瞳仁中讓人瞧不出半點多餘的神色,隻他的眼眶是發紅的,看起來極為難過。

    林暄妍的眼睫微微一顫,看向了一旁躺著的林晗冬二人。

    說實話,也真虧大皇子待得下去,大夏天的死了三日,房間裏早就臭不可聞了。

    多虧冷宮陰森,隻是發臭,似乎還沒生蛆。

    羅妃的反應更是強烈,剛走進就捂嘴欲嘔,但還是硬生生忍了下來,衝著大皇子道:“晨兒回去吧,太後還在長樂宮等你呢。”

    大皇子仍舊沒有說話。

    羅妃隻好退而求其次,“先出去吧。”

    宮人也勸道:“殿下若有什麽話,到院子裏說也是可以的,反正——”

    宮人幾不可查的瞟了林暄妍一眼,嗓音放低道:“……在這兒,您直接問便是了。”

    大皇子這才垂眸往外走,羅妃趕緊在前帶路,盡可能的尋了處臭味沒那麽濃重的地方。

    “晨兒。”眾人剛站定,林暄妍率先開口,“你想問什麽?想問是不是本宮殺了林氏?”

    大皇子被林暄妍打了個措手不及,嘴唇動了動,半晌才道:“……她的身上有一塊布,上麵寫了兩個字……”

    之柳氣笑了,沒忍住打斷道:“大皇子當真可笑,就因為平白無故的兩個字,就懷疑是娘娘殺了林氏?”

    “趕明兒奴婢也去赴死,寫上大皇子的名諱,是不是就能證明是大皇子殺了奴婢?”

    “娘娘平日待您……”

    “之柳!”林暄妍低聲嗬斥。

    之柳這才不甘不願的閉上嘴,但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隻見大皇子望向林暄妍的眸中多了點點淚光。

    但他的腳步仍是未動,牢牢地站在原地,想來是背後之人同他說過了什麽。

    林暄妍隻得閉了閉眼,失望道:“晨兒認定了我是凶手是嗎?就憑區區兩個字。”

    “不是!”大皇子急忙打斷,“玉母妃,我……”

    可要他在說些什麽,又支支吾吾說不出來了。

    最後還是安山的到來,打破此處的僵持。

    “大皇子,陛下讓奴才帶您回長樂宮。”安山一一行過禮後,便朝著大皇子躬身道。

    “我不回去!我……”大皇子抿唇看了一眼林暄妍,“我要去見父皇。”

    安山很為難,“大皇子……”

    大皇子哭了起來,豆大的淚珠不住的往下掉,“公公,我要去見父皇,你帶我去見父皇吧。”

    林暄妍歎了口氣,問道:“公公,陛下現在可在忙?若是無事,便帶大皇子走一趟吧。”

    羅妃也跟著道了一句,安山這才為難的應了下來。

    等大皇子與安山走遠了,羅妃遲疑道:“姐姐,這林氏看著不像是今日才死的,若不是大皇子撞見,指不定還要多久才能被發現。”

    “冷宮的管事玩忽職守,嬪妾想著該整頓一二,您……”

    這是在問林暄妍是要避嫌,還是與她一塊整頓。

    “勞煩妹妹了,”林暄妍苦笑,“我便不留了。”

    林暄妍帶著宮人轉身離開冷宮,眼底閃過暗芒。

    之柳提燈看著林暄妍走的方向,不由疑惑問道:“娘娘,這不是回凝真殿的方向。”

    林暄妍低聲應了一句,“去太初宮。”

    費盡周折將林晗冬的死推到她身上,那人定是將冷宮安排好了,後頭應當還有別的證據等著她。

    可她自己不能插手,天底下就沒有自查自糾的道理,否則說出去誰能信服?

    羅妃就更不行了,就算現在幫她瞞了下來,日後也將成為威脅她的把柄。

    倒不如直接去尋皇帝。

    抵達太初宮時,大皇子才進去不久。

    樂生迎了上來,“娘娘,大皇子還在裏麵,奴才去給您通傳一聲。”

    “不必了,”林暄妍淺笑搖頭,“等晨兒出來,再勞煩公公幫我通傳也不遲。”

    但樂生還是給一旁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小太監很快就悄聲往裏走,不多時又跑了出來對樂生耳語了幾句。

    “娘娘,”樂生諂笑,“陛下請您進去等。”

    “勞煩公公了。”林暄妍略一頷首,便在小太監的領路下走進了太初宮。

    漫天的星子被白蓮花般的雲遮掩,茶水從熱到涼,總算聽到了從外頭傳來的腳步聲。

    林暄妍立馬起身迎過去,就見門扉被推開,齊朝策長腿一邁,覆著燭光走了進來。

    “陛下……”林暄妍顫抖著嘴唇喚了一句。

    齊朝策還以為她是在傷心大皇子的反應,便過來牽住她的手,安慰道:“沒事的,晨兒隻是一時接受不了。”

    林暄妍的眼睫微微顫了下,眸光落了下來。

    “陛下,嬪妾有話同您說,”林暄妍頓了頓,“可以讓他們都出去嗎?”

    齊朝策擺了擺手,宮人魚貫而出,很快殿中就隻剩了他們倆人。

    “陛下。”林暄妍掙開齊朝策的手,跪了下來,“陛下,林氏的確是嬪妾讓人去殺害的。”

    齊朝策愣住,目光落在林暄妍的步搖上,長長的流蘇大部分都隨著她叩首的動作垂在了地上,其中有一縷與她的發絲糾纏,輕輕晃動著遲遲不肯落地。

    齊朝策過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他從小就知道,宮裏能活得長久的女人,多半沒那麽簡單,尤其是身居高位又有聖寵的女人。

    林暄妍不可能是個十足十的良善性子,他知道。

    但他也沒有十足的證據去證明林暄妍是個不擇手段的蛇蠍婦人,疑罪從無。

    他隻需知道,她一心隻有他,這就夠了。

    隻他沒想到的是,林暄妍會來主動認錯,在證據還沒有確鑿的情況下。

    “起來。”齊朝策俯身去扶她。

    “陛下——?”林暄妍抬眸望他,正好撞進他黑曜石般的瞳中。

    齊朝策自然也看見了林暄妍的眼眸,杏眸含淚,被眼睫托著,欲落未落。

    淚光中除了他與燭火,便隻剩了閃爍的惶惶不安。

    齊朝策手上用了點力,低聲道:“起來說話。”

    林暄妍這才敢順著他的力道起身,心中也穩了大半。

    於是剛一起身站定,便急急道:“陛下,嬪妾是有原因的,嬪妾不是無緣無故就……”

    隨著她的動作,掛在眼睫上的淚珠終於不堪重負的落了下來,齊朝策低頭捧住她的臉,耐心的一點一點擦去淚珠。

    “不急,慢慢說。”

    在齊朝策的溫柔下,林暄妍眼中的惶惶不安總算褪卻了不少。

    “月初時,太後同嬪妾說,日後、等太後百年之後,將晨兒交給嬪妾撫養。”

    “嬪妾是願意的,但想到林氏還活著,”林暄妍垂眸,“嬪妾害怕晨兒知道自己的身世後,會去心疼自己的生母。”

    “嬪妾不喜歡、不,嬪妾是恨她,恨她搶走了嬪妾的一切,嬪妾不想自己含辛茹苦養大的孩子,最後是為她作嫁衣裳。”

    “陛下,嬪妾錯了,嬪妾不該一時衝動。”林暄妍緊緊揪住齊朝策的衣擺,眼裏又蓄滿了淚水。

    夏衫輕薄,齊朝策能感受到她的手在微微顫抖。

    “林氏是冷宮罪人,不過是早死晚死的區別罷了,”齊朝策揚起一抹溫柔笑意,“我是你的夫君,難道還能不知孰輕孰重?”

    他曾經的確是對林晗冬有情,但都是過去了。

    在巫蠱一案後,這份情更是成了厭惡,幾年的光陰下來,厭惡消散了,因為他已基本不會想到這個人。

    當然是眼前人重要。

    而且林暄妍說的理由,他是相信的,否則早不殺晚不殺,偏偏等到太後要她撫養大皇子再殺?

    林暄妍愣愣的抬頭望著齊朝策,眸光落在他嘴角的笑意上,半晌才猛地撲進他的懷中。

    “夫君……”林暄妍哽咽喚道。

    她知道自己這關過了,比想象中還要輕易。

    那麽接下來就是——將背後之人揪出來。

    “夫君,晨兒為什麽會突然跑去冷宮啊?”

    “我明明都讓人檢查過了,她身上不可能有指向我的證物,怎麽會、怎麽會……”

    林暄妍抽噎難言,最後才崩潰哭道:“我知道晨兒是她的孩子,我也曾一度恨他、討厭他,我不知道為什麽後來會下意識的多關心他幾分,為什麽他偏偏是林晗冬的孩子,為什麽……”

    “為什麽他偏偏要在這個時候跑去冷宮,為什麽?”

    要不是有齊朝策扶著,林暄妍隻怕會跌坐在地。

    齊朝策早在得知林晗冬身上有一塊寫著“暄女”二字的布時,他就懷疑是有人在往林暄妍身上潑髒水。

    隻是他沒料到,在事情還未明朗前,林暄妍就自己跑來承認罪證了。

    一點都經不了事,若沒有他護著,可怎麽辦才好。

    “這件事我讓安山去負責,至於晨兒……”

    齊朝策將人摟緊,“日後就將他當成宮中的一個孩子,和你沒有多餘的關係,母後那兒我會去說。”

    “我怕……”林暄妍緊緊貼著齊朝策,“他會不會恨我?”

    “我殺了他的生身母親,他會恨我的。”

    這句話齊朝策不敢打包票,人心是最難測的,哪怕是他的親生兒子。

    雖然大皇子同他問的是“不會是玉母妃,對不對?”

    大皇子從心底裏不願相信是林暄妍動的手,但證據擺在他眼前,由不得他不去相信。

    齊朝策自然也是告訴他,絕不可能是林暄妍。

    但輕輕飄飄的幾句話,比得上擺在眼前的證據嗎?

    哪怕齊朝策能夠讓安山“查”出旁人來,可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是就此枯萎還是日漸茁壯?

    齊朝策不敢賭。

    何況還真是林暄妍做的。

    “我讓人將晨兒身邊伺候的,全部換掉。”齊朝策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