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五章 他……真的死了嗎？

  　　日光璀璨，楚因因卻感覺到渾身發冷，全身的血液都凝結住了，她幾乎失去了全身的力氣，整個人搖搖欲墜。

  　　她好像被丟進了結冰的河水裏，身上的婚紗在浸水後，如千斤巨石一般，拖著她往下墜落。

  　　“因因，你希望我死嗎？”

  　　“我死了之後，你對我的恨，就會消解了吧。”

  　　當霍妄言和她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他是否已經做好了，沒能從C國回來的準備？

  　　那個男人並沒有如期赴約，他倒在了C國的邊境線上，再也無法抵達，她的婚禮現場。

  　　楚因因跪倒在地上，一隻手撐著車門，紫檀木手鏈從她手中滑落，掉落在她的婚紗裙擺上。

  　　她大口大口的喘息著，周圍的空氣都被奪走了，讓她在沒法呼吸到一點氧氣。

  　　她抬起頭。看向霍朝，瞳孔在震動。

  　　“媽咪？”

  　　“媽咪你怎麽了？”

  　　楚意寒和霍般若從車上跳了下來，兩小孩看到霍朝臉上掛彩，一邊頭發還被燒缺了一角的樣子，他們皆露出震驚之色。

  　　“霍朝，你被人打了？”霍般若倒吸一口涼氣，看到霍朝這副模樣，他的眉心皺了起來。

  　　“誰把你打成這樣啊？”楚意寒在問霍朝，“你快跟我說，寒爺爺會替你教訓壞人的！”

  　　霍朝倒在地上，隻用雙手支撐起自己傷痕累累的身體，當他被這兩孩子所關心的時候，他的眼淚再也控製不住的，洶湧出來。

  　　此時此刻，他該如何開口，向這兩個孩子告知霍妄言的死訊？

  　　霍朝心痛萬分，隻覺得自己的心髒被一塊塊的碾碎了。

  　　忽然，他的手臂被楚因因握住。

  　　妝容精致的女人，烏黑的瞳眸泛出幽藍的色澤，她正直勾勾的注視著霍朝，拿著那串紫檀木手鏈，一字一字的在問：

  　　“他……真的死了嗎？”

  　　楚因因的聲因在顫抖，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她的聲因都變了調。

  　　她還是不敢相信，那個男人不是很強大嗎？

  　　他可是京城的無冕之王，這世間的一切，對於他而言，都是唾手可得的。

  　　可這一次，霍妄言這個男人居然……

  　　霍朝望著她的臉，慘淡的嗬笑出聲來，“你說三爺有什麽理由，不親自來港城，把你帶回去呢？

  　　我看到他被人吊起來了，我看到他們拿刀割下了他的肉，我看到好幾隻獵鷹在天空上盤旋，有一隻獵鷹直接俯衝下來，把他……”

  　　霍朝緋紅的雙眸，如泉眼一般，不斷往外冒著熱淚。

  　　他的臉龐被浸濕，臉上的紫紅色的傷痕顏色越發鮮明，他衝楚因因低吼：

  　　“我不知道那群獵鷹，是叼走了他的腸子還是內髒！我爬到了華國的邊境線上，才敢大聲哭喊！

  　　我救不了他！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抱住自己的性命，並把三爺拚死奪回來的藥，送回京城去！”

  　　楚因因注視著霍朝，明明豔陽高照，她卻感受到全身發冷，赫家的傭人跑過來，想要扶她坐回車廂裏去。

  　　“楚小姐，你這是怎麽了？”

  　　“楚小姐，尊爺還在教堂等你呢，你快坐回車上去吧。”

  　　楚因因推開那些傭人，她站在霍朝麵前，抓著紫檀木佛珠手串的那隻手在顫抖。

  　　她咬住後槽牙，不知道該露出什麽表情來。

  　　胸腔裏有什麽東西迸裂開來，是骨頭的表麵出現了裂痕，全身的經絡和毛細血管，都在一根接一根的崩裂。

  　　一時間，楚因因感受到無所適從。

  　　“媽咪？”

  　　“霍朝你在說什麽啊？什麽鷹？什麽邊境？”

  　　兩個孩子天真童稚的聲因，落入楚因因的耳朵裏。

  　　楚因因彎下腰去，將兩個孩子擁入自己懷中。

  　　“媽咪你怎麽哭了？”

  　　“媽咪，誰欺負你啦？寒寒會保護你的！”

  　　兩小孩伸出手指，一人負責楚因因的半張臉，拭去從楚因因眼角，滑落的眼淚。

  　　楚因因意識到，自己掉眼淚了，她扯起唇角，又哭又笑。

  　　“是我害死了他……”

  　　“媽咪？”兩小孩都聽懂，楚因因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她輕輕托著兩個孩子柔嫩滑膩的臉盤，失神的低喃出聲，“這一次……換成我，在C國邊界，埋葬他的性命了！”

  　　無數畫麵，在頃刻間湧進她的腦海裏，她痛苦的哀鳴出聲！

  　　並在腦海裏，看到了過往所有的記憶，她對那個男人，最初最純粹的感情，最終被碾碎成灰！

  　　記憶裏，全是她痛苦的哀嚎與淚水，鼻腔裏彌漫著血腥的味道。

  　　兩次生產的慘痛經曆，兩次以為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夭折了，除了悲愴的哭喊，她什麽都做不了！

  　　“霍妄言……我們的孩子……”

  　　“妄言……我求求你，救救我們的孩子吧！”

  　　“如果你不能保護好他們，那為什麽要帶他們，來這個世界上呢？”

  　　“把小金魚還給我……”

  　　“求求你……別剝奪我做母親的資格……”

  　　她曾經愛過他，可到頭來，恨比愛更濃烈。

  　　現在，這個男人豁出自己的性命了，恨的人沒了，那恨意還會存在嗎？

  　　血腥的味道湧上楚因因的鼻腔，連視線都被染成了鮮紅的顏色。

  　　濃稠的血液從楚因因的嘴裏流淌下來，她想咽回去，她不想嚇到霍般若和楚意寒。

  　　可是，她動不了了。

  　　在孩童緊張驚恐的呼喊聲裏，身著潔白婚紗的女人倒在地上，她的視線落在手中的那串紫檀木佛珠手串上。

  　　七年前，向來殘暴不仁的霍家三爺突然信了佛。

  　　聽說他的妻子死了，留下的孩子體弱多病，也不知道能否活的長久。

  　　他日日都在誦經念佛，抄寫經文，隻為了求諸天神佛，挽救他的孩子。

  　　後來，霍家三爺不再禮佛了，他發現，再怎麽虔誠的祈求神佛的垂憐，他的女兒依舊性命垂危，隨時都會夭折。

  　　兩國交界的長白山，白雪皚皚，霍妄言倒在雪地裏，望著從天而降的片片雪花，墜落在自己身上。

  　　當時他就在想，原來倒在雪地裏，孤立無援，感受著，血液從身體裏一點一點的流走，是這樣的感覺。

  　　唯一的區別，是他一個人躺在雪地裏，而楚因因則要親眼目睹，親身感受，從她肚子裏出來的孩子，正一點一點的，失去生命。

  　　她帶領著自己的孩子，來到這個世界上，卻要眼睜睜看著他們垂死在自己眼前。

  　　寂靜的雪地裏，傳來機動車的聲因，一行人跋涉而來，他們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霍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