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番外,再相見
作者:陸不悔牧宴      更新:2023-06-09 13:36      字數:4459
  第116章 番外,再相見

    “確定不見她嗎?”

    宋靜伸手想要扶住因為複健疼得渾身冒汗的牧宴。

    他的肌肉太久沒動,肌肉、肌腱、韌帶,以及周圍的軟組織逐漸粘連在一起,在進行康複訓練時就會出現拉傷刺激。

    小神經出現明顯刺激,同時局部會形成炎性水腫以及瘀血、腫脹、從而對周圍末梢神經產生進一步刺激,疼得更厲害。

    加上肌肉萎縮,康複訓練時做出的各種動作牽扯讓萎縮的肌肉超出正常力量範圍,這種疼就算是大男人也扛不住。

    就像一個不愛運動的人突然做出超出平時運動量的事情,肌肉酸痛會疼得厲害,疼痛時間嚴重會長達幾天,正常走路都會忍不住發抖。

    而牧宴這位曾經的植物人,每天每時都需要做出超過肌肉運動量的複健訓練。

    複健是長時間的,回到京市已經快五個月了,他每天都需要忍受這樣的痛苦。

    而她隻能在一邊看著,看著曾經很能忍疼的他在每天的複健鍛煉中疼得冷汗直流。

    她知道他是想盡快好起來,想見一個人。

    也知道他有偷偷去看過她,坐在車裏,車窗關緊,隔著車窗看著她。

    他想見又不敢見她,不想以現在的樣子和她再見。

    曾經並肩往前走的他們有了巨大的差距,九年時間隻有他在原地踏步,她卻一步步朝著山頂走,不曾懈怠一步。

    已經拿到博士學位的她正在接受周圍人的讚美,而他連正常走路都不行。

    他是驕傲的,他的驕傲不允許自己以這樣不堪的麵貌去見她。

    這一次陸不悔打電話說要邀請她參加宴會,她不會參加這樣一個宴會,也沒有參加過。

    隻不過是陸不悔打來的電話,她開了免提,讓他也聽聽。

    沒想到他的反應會這樣大,隻因為聽到她的聲音就失誤摔倒。

    看著他這樣,她當即決定讓她親自過來送邀請函。

    可是他還是不願見她,準確來說是準備在家偷偷瞧著她。

    看著心思都寫在臉上的他,宋靜沒忍住,習慣性說話刺激他。

    “我讓人打聽了一下,宴會是陸啟為她辦的,知道請了哪些人嗎?很大一部分是圈子裏正在給兒子物色兒媳婦人選的富太太。”

    瞄一眼牧宴僵住的表情,宋靜悄悄轉了一下眼睛,繼續刺激著。

    “一般人陸啟肯定是看不上,但是有兩個人非常重要,一個是你曾經的同學程昂,人家現在出息啊,圈內有名的年輕人,上半年談下一個合作,賺的那叫一個多,你晁叔都說他厲害。”

    “還有一個你也認識,就是高煬,老爺子的親外孫,你晁叔一個堂妹的孩子,還是粵市人,現在在部隊立了不少功,馬上就要晉升了,人在部隊,人家親媽每年都來京市看看老爺子,這不正好碰上這件事,聽到陸家出了這麽個閨女,還是土生土長的晚,晚,吖粵市人,就對她非常感興趣,去打聽了幾下。”

    “這一打聽不得了了,她們還見過,說曾在鄉下看望小姑子的時候見過不悔,還聽當小學老師的小姑子誇過這個學生,於是打電話給小姑子,打聽一下人家親媽是什麽情況。”

    “也不知道聽到了什麽,掛了電話就高高興興說當醫生好,跟她兒子般配,一位是人民子弟兵,一位是醫務工作者,一位保家衛國,一位救死扶傷,般配得很……”

    聽著高煬這個名字,久遠的記憶翻出這個名字。

    他記起來了,93年的時候陸邵帶著陸不悔和他去了關家,去見了關齊山。

    關齊山是國畫大師,陸邵是他的學生,看在陸邵的麵子上關齊山還送給陸不悔一盆金邊蘭。

    這盆金邊蘭太珍貴,陸不悔送給陸老爺子養著,也是從那時起陸家對她的態度有了不少變化。

    高煬是關齊山的外孫,女兒嫁到粵市,夫家是粵市姓高的人家。

    而高煬跟陸不悔是認識的,因為陸不悔的班主任就是高煬的姑姑。

    高煬去見姑姑時和陸不悔碰過麵。

    那天她跟著陸邵去關家時,正好碰到高煬,兩人用客家話聊得很愉快,他跟陸邵完全聽不懂人家兩人說的話。

    好在後來高煬沒有再出現她身邊。

    結果人家媽媽盯上了她,還跟小姑子打聽了她的情況。

    她心心念念是粵市的家人,對曾經的班主任非常敬重,人家高煬不僅是粵市人,又是人民子弟兵,說一樣的客家話,有了這層關係,怎麽看都合適。

    氣氛正安靜時,外麵來人了。

    “太太,司機已經把人接過來了,馬上就到。”

    “知道了,在葡萄架下多準備些吃的,等人到了送她去那兒。”

    宋靜說完轉頭看向牧宴,好聲勸著:“男人猶猶豫豫顧前顧後隻會錯失良機,這些年她不管多忙都會去看你,每年都給你帶一個剛求來的護身符,衝著這些就知道你在她那裏是有位置。”

    “你想以最好的樣子見她,可你要知道你的身體情況不容樂觀,想要恢複成正常人還需要很長時間,你要是不好就不見她,那你就等著她跟別人在一起算了。”

    說完宋靜轉身離開。

    看著牧宴那張帶著楚秀影子的臉,她想幫他。

    他們母子都一樣,看似灑脫,卻在某些事情上容易鑽牛角尖。

    男人這樣子可不行,本來就落別人一籌,再不爭取,機會都沒有。

    她知道他在默默努力,努力複健,還開始自學。

    陸不悔醫學博士的學位讓他有了危機感,努力想要減少彼此的差距。

    知道上進是好事,可光知道上進不知道主動爭取,以後有的是吃虧的時候。

    話雖這樣說,去到葡萄架下的宋靜開始從陸不悔那裏套話。

    ——

    “安安都已經訂婚了,你這個當姐姐的可要抓緊,跟我說說喜歡什麽樣的人,我給你介紹介紹。”

    陸不悔突然覺得手裏的東西不香了,她現在哪有心情想結婚的事情,接下來三年規培可是很重要的。

    “宋阿姨,我現在沒想結婚的事情,你知道我剛畢業,事業都沒穩定,不會想結婚的事情,至於談戀愛就更不用想了,沒時間談。”

    她知道現在的她年紀不小,陸安安都訂婚了,不出意外的話今年能結婚。

    至於她,陸啟其實很希望她先找一個不錯的訂婚,怕再拖幾年她年紀越來越大不好嫁。

    對於這一點她沒操心過,做他們這一行的結婚晚很正常。

    首先是讀書的時候特別忙,忙到沒時間約會,就算是談了戀愛也很容易分。

    其次是工作以後也特別忙,尤其是剛開始幾年,想要在醫院站穩腳跟就要做出成績。

    她那麽忙,沒時間跟別人組建家庭,就算成家也顧不上家裏。

    當然這些是對於事業心比較強的人。

    比較傳統或是戀家的人,或是有其他原因的,早結婚也很正常。

    看到陸不悔皺眉,宋靜苦口婆心嘮叨起來。

    “你已經27歲,該想想結婚的事情,你也別把事業當成借口,今年開始你要進行為期三年的住院醫師規範培訓,這個時候你屬於稍微輕鬆的時候,趁著這三年把結婚生孩子都完成,三年一過你就會成為三甲醫院的住院醫師,之後安心搞事業。”

    說著宋靜認真說道:“我身為過來人跟你說些掏心窩的話,規培三年你就快30了,30歲再生孩子加上成為住院醫師日夜顛倒,會過度勞累,對母體不好,對孩子也好不好,對身體恢複更不好。”

    “所以啊,考慮到以後的事業,趕緊結婚生孩子,結婚對象要找一個脾氣好家境也不錯的,家境好能讓你有更好的懷孕環境,脾氣好能幫著看孩子,最好暫時事業心不那麽強的,要不然人家一個出差就是十天半個月,讓你一個人忍受懷孕,這樣你會很辛苦……”

    宋靜真想把牧宴的名字說出來。

    牧宴是有計劃的,這兩年專門自學自考,說是學曆可以沒有,卻不能沒文化。

    根據他現在的身體情況,老中醫還給了治療方案,針刺療法、按摩療法再加上中藥療法,爭取一年內恢複。

    再按照他現在的康複訓練,明年肯定能好起來。

    醫生也檢查他身體各種情況,沒有問題。

    宋靜越想越美,陸不悔卻擰著眉頭。

    結婚是人生大事,是一個女人的第二次投胎,還是能自己選擇的投胎。

    但是宋靜說得挺對,規培期間不會很忙,需要的就是多看多積累經驗,這個時間結婚生子確實是個好時間段。

    讀書時忙到出去玩的時間都沒有,規培三年是緩衝期。

    可現實情況並沒有這麽好,在規培期間懷孕生子會麵臨延期規培,一旦延期,那就是給導師丟人,也給自己丟人。

    陸不悔想著想著突然一愣。

    結婚生子?

    她連對象都沒有談什麽結婚生子?

    “宋阿姨,不聊這個了,牧宴那邊情況怎樣?”

    問題一出口,宋靜瞬間啞巴了。

    牧宴去年九月有意識,十二月蘇醒,今年二月底回國,如今已經過去快五個月了。

    她到現在都還瞞著陸不悔,而且再過幾天就是陸不悔出國看望牧宴的時間。

    到時候她總不能再扯謊吧。

    “你先坐一下,我剛想起來有點事,很快就回來,回來後再跟你說。”

    宋靜起身就往屋裏走。

    她不能裝作若無其事地跟陸不悔聊一些謊話,人家年年暑假大老遠跑去看望,年年求平安符,年年向醫生詢問情況。

    這讓她怎麽能當著她的麵睜眼說瞎話?

    她不管了,誰搞出來的破事誰去解決。

    宋靜噔噔噔上樓,推開房門,一眼就看到正望著葡萄架那邊的身影。

    “阿宴……大消息,不悔說她準備在規培期間找個人結婚生子,還讓我給她介紹對象……”

    ——

    陸不悔等啊等啊,等了十分鍾都沒見宋靜回來。

    對這座莊子好奇的她有些坐不住,想看看莊子的漂亮地方。

    聽秦慧說這邊有很多漂亮的地方,有一個紫藤花架,到了紫藤花開的時候一串串紫色的花兒像垂簾一樣垂下來,特別好看。

    還有果園和花園,一年四季不差新鮮水果。

    但是一想到宋靜馬上要回來,她不能走,更不能不經主人同意就亂走。

    正想著有聲音傳來,陸不悔抬頭望去。

    當看到拄著拐杖一步步走來的身影時,腦子嗡的一下停止思考。

    一秒,兩秒,五秒……十秒。

    空白的腦子慢慢恢複清醒,而他也已經走到麵前。

    葡萄架下兩人四目相對,誰也沒有開口打破沉默。

    他騙了她,不知道怎麽解釋。

    她意外那個本該在國外的他突然回來了,還從一個活死人活生生出現在麵前。

    她是那樣希望他好起來,可看到他突然出現,腦子嗡嗡的。

    “什麽時候醒的?”很奇怪,腦子一嗡之後她竟然突然平靜下來。

    “去年12月。”

    她沒有用異樣的眼神看著他,沒有氣他的欺騙,而是閑聊一般跟他聊了起來。

    牧宴坐在她身邊,之前猶豫不決甚至慌亂的心情在這一刻安靜下來。

    “才八個月就能拄著拐杖走路,你的複健訓練強度是不是太大了,肯定很疼。”

    植物人九年,就算醒來後遺症也會很嚴重,複健之後行動能力很大可能就跟小孩差不多,連說話都會有問題。

    說實話學醫之前她覺得關家那麽有錢,牧宴很大可能會醒來。

    可學醫了她不這樣想,學的越多,看到越多的案例和研究,就會覺得希望越渺茫。

    有些病不是有錢就能治的,有些病帶來的後遺症是不可逆的。

    她很難想象他要做多大強度的複健才能在七個月裏就恢複成這樣。

    這些年裏她有接觸過除了他之外的植物人,看過別人複健。

    因為複健太痛苦,而且時間太長了,根本沒辦法忍受。

    一米八的大男人因為複健疼得渾身發抖眼淚直流。

    每次複健鍛煉,患者家人跟著哭。

    她有跟複健的患者聊過天,那人說疼得想死。

    疼得想死……

    心裏後知後覺難受起來,眼睛也變得酸澀,似乎有什麽東西就要從眼裏湧出來。

    陸不悔扭過頭,裝作看風景,眼淚在扭頭那一刻瞬間滑落。

    她不想哭,可是很難受。

    牧宴才27歲,人生的前十七年飽受心髒病的折磨,一朝遇難,被下了病危通知,被送進監護室。

    好不容易從監護室出來,當晚又出事了。

    這一出事就是九年,九年的植物人。

    現在醒了,他還需要經曆漫長的康複訓練。

    他好像從來沒有過過好日子,從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