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去見他

  　　“阿宴，你舅舅已經這樣了，你就拿點錢出來幫幫忙好不好？等你舅舅賺了錢會還你的，你要是不信，可以寫借條。”

  　　牧宴拿著一本書在看，眼睛都沒抬，全當聽不見。

  　　楚舅媽一看回來後就一直不搭理人的牧宴，已經快要沒有耐心了。

  　　牧宴突然說要回來住，還說給他一個最安靜的房間。

  　　她本來想拒絕的，結果牧宴拿出錢，說是這個月的房租和夥食費。

  　　一百五十塊錢，抵得上她半個月工資，這種錢不賺白不賺，立馬清出一個安靜的房間給他。

  　　麵對牧宴的突然出現，看著牧宴一出手就是一百多塊，他們商量了一下，覺得牧宴手裏有很多錢。

  　　要知道之前楚秀住院的時候牧宴還在借錢，現在眼睛不眨就掏出一百五十，一看就不對勁。

  　　之前有聽人說牧宴坑了牧廣仁一大筆錢。

  　　他們一家不相信這個消息，跟牧廣仁打交道十多年，他們比誰都清楚牧廣仁那人是什麽德行，更清楚牧家對牧宴的態度。

  　　牧家所有人是絕對不會給錢的，一大筆錢就更不用說了。

  　　現在他們相信了，牧宴不知道怎麽從牧廣仁手裏坑了一筆錢。

  　　錢啊！

  　　楚家現在最需要錢。

  　　那些破工作又累又賺不了錢，每個月賺那點錢都不夠花。

  　　他們還是想做生意，苦於沒有本金。

  　　現在他們有人有想法，牧宴有錢，雙方合作，雙贏。

  　　想到做生意輕鬆賺錢，楚舅媽一改往日的脾氣，脾氣要多好有多好。

  　　“阿宴，我知道你媽病的那些年我們一點忙沒幫上，但這不能掛怪我們，你媽有那麽多人脈，就是不願意低下頭跟別人要錢，害得楚家再也起不來，我們心裏有怨，加上實在是能力有限，幫不了你們。”

  　　楚舅媽說著自己信了，委屈地繼續說道：“阿宴，那些年不是我們不幫你，是我們真幫不上，我一個月就賺三百來塊，你舅舅一個月也就四百出頭，你再看看家裏多少人要花錢，我恨你舅舅兩人賺的錢是真的不夠花。”

  　　“舅媽跟你借錢也是逼不得已，我們想做點小本生意，要的錢也不多，你看看……”

  　　聽著耳邊吵吵鬧鬧，牧宴的耐心已經消失殆盡，臉一沉。

  　　“舅媽，已經晚了，你要是再不去做飯，舅舅回來會不高興的。”

  　　話一出口楚舅媽臉色陰沉下來。

  　　她已經三番兩次拉下臉來請他幫忙，他倒好，每次都是這副死樣子。

  　　她最討厭他這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會讓她想起她曾經的自己。

  　　她過得那麽苦，好不容易才接受這樣貧窮的自己，牧宴的出現就像一根刺紮進她心裏，告訴她再也翻不了身。

  　　她對楚秀還有牧宴都是有怨氣的，他們總是高高在上，總是清高。

  　　當年明明去求人幫忙就能讓楚家渡過危機，楚秀就是放不下所謂的自尊去求人。

  　　在苦日子麵前自尊就是屁，沒了錢啥也不是。

  　　楚舅媽一咬牙，盯著牧宴，一臉嚴肅道：“要怎樣你才肯借錢給我們？需要我跪下來求你嗎？”

  　　半威脅半施壓的態度讓氣氛變得凝重。

  　　這一下牧宴再也不能裝聽不見，側頭望向楚舅媽。

  　　“舅媽，你要做生意可以跟銀行借錢，實在不行，你也可以把你藏起來那些珠寶拿去當，要是還不行，你可以找表姐夫借錢，畢竟表姐夫在銀行工作，不怕借不到錢。”

  　　“跟誰借不是借，表姐夫可是你女婿，有你女兒幫著說話，多少錢借不到，至於我，你也看到了，我這樣子要花錢的地方太多，要是借了你，等我突然發病要花錢了，你又拿不出來，那我就隻能等死。”

  　　“我總要為自己考慮一下是不是，要知道我沒媽了，我爸的資產已經用來抵債，我現在連個親人都沒有，沒人能在我生病沒錢的時候四處幫我借錢，所以我隻能為自己多打算一點。”

  　　一通話下來楚舅媽被說得臉色漲紅。

  　　她想罵人，卻必須忍住。

  　　牧宴住在家裏能讓她多一分租金，這些錢已經不少了，她不能丟。

  　　可是好生氣。

  　　氣到不行的楚舅媽壓著氣去做飯。

  　　叩叩叩！

  　　叩叩叩！

  　　接連的敲門聲響起，楚舅媽陰沉去開門，一邊走一邊罵人。

  　　“敲敲敲，敲什麽敲，吵死了。”

  　　門一開，楚舅媽看著門口站著的人，眉頭一緊。

  　　“你找誰？”

  　　陸不悔看著麵帶不虞的楚舅媽，客客氣氣說道：“阿姨您好，我來找牧宴同學，請問他在嗎？”

  　　楚舅媽瞧著眼前的小美女，眼睛咕嚕轉著。

  　　“你是誰？這個時間不回家跑來找我家阿宴有什麽事？”

  　　“我是他同學，他今天沒去上學，聽說是身體不舒服請假，我來看看他。”

  　　說著陸不悔想起自己買了東西，立馬把點心和水果遞上去。

  　　“阿姨，這是我買的，第一次上門拜訪就買了點點心水果，您別嫌棄。”

  　　楚舅媽迅速接過點心水果，笑著把人迎進來。

  　　“來都來了這麽客氣做什麽，快進來，你是第一個來看阿晏的同學，這孩子脾氣不好，性子冷，要是他有你這樣懂事，我就燒香拜佛了。”

  　　“我跟你說，阿宴這孩子……”

  　　陸不悔看著沒認出自己的楚舅媽，不急著解釋，也不催著人家帶她去看牧宴，就乖乖聽著人家是怎麽說的。

  　　話裏話外都是對牧宴的不喜歡，沒提起一個優點，專門說缺點。

  　　聽著楚舅媽越說越過分，陸不悔臉上的笑差一點維持不住，

  　　這是家人嗎？

  　　是一個長輩該說的嗎？

  　　要不是她跟牧宴曾住在同個屋簷下，她都要被越說越心酸的楚舅媽給騙到。

  　　脾氣不好，不禮貌。

  　　自私自利不肯出錢幫家裏。

  　　對親人無情無義。

  　　楚舅媽說得這樣溜，一看在就知道在家沒少罵人。

  　　“哎喲，你看我都說忘了，我還沒做飯呢，你往那邊走，最裏麵的房間就是他的房間，我要做飯了，你自己去找他。”

  　　“好！”

  　　陸不悔起身，壓住眼中的不喜，朝著牧宴住的房間走去。

  　　有些老舊的房間，簡陋的家具，還有吵鬧的環境。

  　　陸不悔看著這裏的居住環境，不明白牧宴為什麽要來這裏。

  　　他身體不好，需要住在安靜的地方，這裏環境很不好，光線不足，附近住著太多人，而且鄰裏關係似乎不太好，來的路上就聽見有人在吵架，到現在都沒停。

  　　牧宴住在壓根就沒辦法好好讀書也沒辦法好好休息地方，不僅耽誤學習還耽誤身體健康。

  　　陸不悔停下，看著最裏麵的房間。

  　　光線真的很差，房間真的小。

  　　牧宴雖然瘦，但是挺高的，這裏擁擠又低矮的過道對他很不友好。

  　　陸不悔深吸一口氣，抬起手敲響房門。

  　　叩叩叩！

  　　聽著屋裏安靜一會後傳來走路的聲音，房間似乎很小，隻聽到三聲腳步就停下。

  　　房門有些舊，開個門都發出咯咯吱吱。

  　　陸不悔聽著這樣的聲音就難受，看到門被打開後牧宴的樣子以及房間的擺設，心裏更難受。

  　　她看著在楚家並不受歡迎的他不知道怎麽開口。

  　　他看著突然出現在家門口的她也不知道怎麽開口。

  　　空氣都是安靜的，兩人動都沒動，誰也沒先開口。

  　　最後是陸不悔打破沉默，卻隻問了一個不痛不癢的問題。

  　　“你身體不舒服嗎？”

  　　她想問他為什麽不告而別離開陸家大院，想問為什麽不告而別搬出陸家，更想問為什麽來楚家。

  　　她知道他是有錢的，就算不願意寄人籬下也能找到一個好住處。

  　　就算不願意自己住，擔心出事沒人幫忙，也能選擇住校。

  　　學校是有宿舍樓的，環境不錯，學校還有飯堂，隻要有錢可以讓食堂阿姨單獨做一份。

  　　他有很多選擇，偏偏選了一個不好的。

  　　“我隻請一天假，明天就去上學，你不該來的。”

  　　在陸不悔的注視下，牧宴已經反應過來，看著天色，拿上東西就往外走。

  　　“走，我送你回去，太晚了你一個女孩子不安全。”

  　　陸不悔看著沒有不回答的牧宴，選擇先跟著他離開。

  　　兩人走出楚家，並肩走到巷子裏。

  　　猶豫片刻她還是問出自己最在意的問題。

  　　“能告訴我為什麽搬出陸家嗎？”

  　　她不喜歡問別人的隱私，要是別人不主動說，她不會追問。

  　　這一次她很在意問題的答案，想知道是什麽原因讓他做出這樣的選擇。

  　　牧宴聽著她問出的問題，語氣帶著一絲無奈。

  　　“醫生說我可能活不過25歲，要是出點什麽事，可能死的更早，因為這個原因，我跟別人不一樣，別人能做的事情我不能做，還時常讓人擔心，自從我住進陸家開始，慧姨在我身上花了很多心思，還要因為我的飲食專門改變安安康康的飲食習慣。”

  　　“慧姨一個人要照顧家裏四個人，我的情況太特殊，花費了她太多精力，我不能自私地留在陸家，不能總是麻煩她，所以搬出來了。”

  　　很合理的理由，陸不悔卻不信。

  　　“我們是朋友嗎？”

  　　陸不悔停下來望著他，安靜等著他的回答。

  　　牧宴卻不願和她對視。

  　　是朋友嗎？

  　　是朋友，但是不隻是朋友。

  　　他自己也不知道她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麽，隻知道越來越在意她。

  　　他已經開始貪心了，他甚至開始抱怨世道不公，為什麽不能給他健健康康。

  　　他願意用自己所有的錢去換一個健康的身體，這樣他就沒有那麽多顧慮。

  　　他媽媽在病中告訴過他：不要因為你的病耽誤別人。

  　　他媽媽還說跟女孩子保持距離，不要惹出誤會，更不要讓對方喜歡自己。

  　　注定給不了對方未來就不要打擾，不要耽誤別人，更不要給對方造成傷害。

  　　他中間一度忘了媽媽說的話，被陸媛那樣一說後他想了很久，決定聽話。

  　　看著沒有回答他，陸不悔再次發問：“牧宴，回答我，我們是朋友嗎？”

  　　這一次牧宴不得不麵對她。

  　　“我想跟你當朋友，可你知道跟我當朋友的代價嗎？”

  　　看著搖頭的她，牧宴認真說道：“我沒有朋友，在我眼裏朋友永遠不會離開我，就像我媽跟慧姨一樣，不管什麽情況都會不離不棄。當我的朋友還要不怕麻煩，因為我本身就一個麻煩，一個隨時會不舒服，隨時會發病的病人。”

  　　“對了，當我的朋友還要承受我的負麵情緒，但是不能把你的負麵情緒傳給我，因為我情緒不能有太大波動，情緒一旦激動就容易出事，就算這樣你還要當我朋友。”

  　　周圍很安靜，陸不悔也很安靜。

  　　她能做到嗎？

  　　永遠不離開他，會隨時陪在他身邊。

  　　對她而言京市是她人生旅途的一個站點，她會在這裏停留幾年，然後回鄉。

  　　她有很多事情要做，那些事情需要花費她很多精力。

  　　而牧宴看起來待人冷漠，卻是個很需要陪伴的人。

  　　她能抽出時間陪他嗎？要是他生病了，她能一直陪他嗎？

  　　她好像做不到？

  　　“走吧，我送你回去。”

  　　牧宴伸手招了一輛出租車，目送她離開。

  　　看著車子消失在視線裏，牧宴轉身回家。

  　　他很了解她，她是個目標很明確的人。

  　　她想要好好學習，想要讓家人不再過苦日子，她的時間精力都要花在這上麵。

  　　他在試著一點點離開她，讓她把注意力留在該用的地方。

  　　這一次他請假沒去上學，她就在放學後大老遠跑來。

  　　她這樣做讓他知道他對她來說是重要的。

  　　他很開心，又很擔心。

  　　開心有人這麽在意他，又擔心她太在意他。

  　　她那麽灑脫又看得開的一個人，太在意一個人不是好事，尤其是這個人還是個麻煩。

  　　坐車回家陸不悔因為牧宴說的話腦子很亂，亂到車子停下都不知道，還是司機提醒才反應過來。

  　　車子停在陸家門口時天已經黑了，陸不悔道謝後走進房子。

  　　“回來的正好，快去洗手吃飯，聽安安說你這一次成績非常好，年級前十，你爸知道這件事特意買了蛋糕慶祝你第一次月考取得好成績。”

  　　秦慧笑著把菜端上，她是真為陸不悔感到高興。

  　　陸向誠聽到陸不悔回來，想到老師的誇獎，拿著一個信封就出來。

  　　“給，你這次成績很好，這是答應你的獎勵。”

  　　看著放到手裏的錢，陸不悔沒有往常那樣高興。

  　　“謝謝爸！”

  　　“謝什麽，你應得的”

  　　“別謝了，趕緊洗手吃飯。”

  　　一家人高高興興吃著飯，陸不悔笑得很開心，卻在看到身邊空掉的位置時笑不出來了。

  　　秦慧注意到她的失落，望向本該坐著牧宴的空位置。

  　　剛才她拿碗筷時多拿了一副，等反應過來時才知道這個家早已習慣牧宴的存在。

  　　他來時簡單，離開也簡單，就是習慣這東西有時候挺傷人的。

  　　簡單慶祝後陸不悔回到房間做作業。

  　　這次學習效率不高，等到做完時已經十點多了。

  　　秦慧正好端著牛奶上來。

  　　“你是不是遇到什麽煩惱了，能跟我說說嗎？”

  　　正喝著牛奶陸不悔動作一頓，抬眼望著笑得溫柔的秦慧，突然有種傾訴的念頭。

  　　她覺得自己變得很奇怪，好容易被影響情緒。

  　　就像今天，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