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病重
作者:朝瑤      更新:2023-06-07 19:52      字數:4223
  第95章 病重

    這天, 朝瑤沒?有走,抱著裴殊觀睡了一日。

    他很依賴朝瑤,會將朝瑤緊緊摟在懷裏, 下巴放在朝瑤頭?頂上,嗅著朝瑤身上的味道, 這一覺睡得很安穩。

    確認裴殊觀熟睡之後,黑暗之中, 朝瑤睜開了眼, 她隻能?看到裴殊觀的輪廓, 卻不難想象到, 他如今的憔悴。

    分明是天人之姿, 卻因?一場遊戲似的攻略, 變得如此狼狽且癲狂。

    指劍對父, 掀人棺槨,夢魘發瘋,什麽離經叛道之事, 他好像都做了,,

    可朝瑤明明記得, 初見他之時,他還是那個克己複禮,驚豔絕倫的裴家?兒郎。

    朝瑤伸手撫摸裴殊觀瓷白光滑的臉龐,夢中的裴殊觀依賴的蹭蹭她的掌心, 睡得很安穩,他總是日夜擔心, 好久都沒?有睡得這樣好了。

    一覺直到天明,甚至朝瑤都已經起身了, 裴殊觀才?因?為?朝瑤的動作清醒。

    他側頭?,病白的臉龐朝朝瑤笑?得好看, 牽起她的手,清清淡淡的央求朝瑤,

    “瑤瑤,你還是搬回暖閣陪我住好麽,昨天你突然離開我,我傷心了好久。”

    他聲?音清醇,卻戳進朝瑤心窩,

    “當然可以。”

    夏日裴殊觀抱著像一塊冷玉,清清涼涼的,身上味道也好聞,朝瑤還巴不得呢。

    朝瑤指揮婢女端來熱水,替裴殊觀擦拭洗漱,隨後又?將他的手放回錦被裏,朝瑤瞧著他病白憔悴的模樣,想搞清楚,他到底生了什麽病,怎麽會一直好不了,

    “你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一會兒有太醫來例行問診。”

    裴殊觀最近喝藥比喝水還勤,身邊還有朝瑤陪著,替他喂藥,對於司空見慣的診脈,他自然不會說些?什麽。

    朝瑤給裴殊觀吃了點粥,然後又?看著他吃了一塊糕點才?算好,這才?放太醫進來替裴殊觀把脈。

    她沒?有當裴殊觀的麵提及昨晚之事,隻雙眼靜靜落在太醫臉上,橫看豎看,都覺得太醫麵色凝重,自己的一顆心,也不禁由此跌落穀底。

    太醫請過脈之後,看看病床上臉龐雪白,墨發垂披的裴殊觀,又?看看站在一旁眉頭?緊鎖的朝瑤,心中幾番唐突跳躍。

    最終還是講話咽了下去,隻說,身體?漸好,囑咐裴殊觀放寬心態,好好休養身體?。

    朝瑤一聽他說這話,就心涼了半截,這些?醫生,古今中外,一脈相?承,往往都是把小病往大?了說,大?病往小了說。

    他方才?那欲言又?止的態度,很難不讓朝瑤生疑。

    太醫診完脈,臨走之時,似有意無意,遞給朝瑤一個眼神?,朝瑤秒懂,立即借口出去端藥,隨著太醫出門去了。

    “這次是很嚴重嗎?”

    朝瑤有些?焦急的詢問,無論她這些?時日怎麽精細照顧,裴殊觀的身體?總是不見得好,大?部分時間精神?都不太好,隻能?靜靜的躺在床上。

    “小姐。”

    花白胡子的老太醫麵色也不比朝瑤好上多?少,心中更是反複歎息,他不知眼前這位貴人是否看出了些?端倪,

    “今日入閣之前,淨植管事就將昨夜之事與老夫說清,依我從醫幾十年之見,大?人這是鬱結於心。”

    太醫歎口氣?,擺擺手,簡單的說明情況,

    “心中的病好不了,再怎麽養,身體?上的病也好不了。”

    太醫說著,心中憂慮,又?再歎了口氣?,不忍說什麽重話,但還是提醒朝瑤道,

    “之前箭傷太重,大?人的命,是從鬼門關拉回來的,可若心中抑鬱之處得不到消解,如此以往,身體?隻會每況愈下,不會長壽的。”

    太醫此話委婉,他沒?說,之前他看診過一些?生這樣疾病的女子,無一例外,都是不到十年就香消玉殞。

    往往,心病比身上的病,還難療愈。

    朝瑤其?實心中早有預料,但聽過之後,心中仍然酸澀到不行。

    她也知道,以裴殊觀現在的身體?,若是養不好病,不知還剩幾年可活了。

    可現在,解決不了他心中的窟窿,身體?便也好不起來了。

    朝瑤越想,心中越發難過,但還是要強裝正常模樣,不讓裴殊觀看出端倪。

    但朝瑤和太醫前後腳的出去,裴殊觀這樣敏銳又?細膩的人,如何看不出其?中可疑之處。

    盡快處理好情緒,不到一刻鍾,朝瑤就端著藥進屋,裴殊觀正坐在床上看書。

    清冷病弱的青年,模樣溫潤。

    他瞧見朝瑤進來,立即將目光放在了朝瑤身上,靜靜等著朝瑤過來,牽起她的手,才?仰頭?詢問她。

    一雙寶石一般的眼眸看著她,模樣極其?單純漂亮,

    “我是病得很重麽?”

    他這話一出,朝瑤鼻腔簡直酸澀到不行,趕緊否認,

    “沒?有,不是生病,太醫隻和我說除了身體?,也要顧及一些?你的心情,心情好了,病自然也就好了。”

    “昨日是我不好,沒?顧及你的情緒。”

    朝瑤捏捏裴殊觀的指尖,又?將他身上滑落的毯子替他蓋好,這才?從兜裏,將他昨夜夢魘之時塞給她的令牌還到裴殊觀手中。

    “我不會強迫你,更不願意看到你難過。”

    裴殊觀看手中那令牌,漆黑纖薄的睫毛顫了顫,忍著心底勃發的情緒,最終還是推諉了出去,

    “我對權欲沒?有那麽大?的渴求,隻是想好好的和你在一起。”

    “我相?信你,,,”

    裴殊觀抬眸看向朝瑤,病白的臉龐散發著如月光般皎皎的光,和朝瑤淡淡敘說,

    “如若這樣,我們能?順利成親,那我願意。”

    朝瑤何嚐不知道他心底害怕,但他清醒之後,還是因?為?,想努力相?信她,所以將令牌給她。

    思及此處,朝瑤心中對裴殊觀的疼惜,無邊無至的綿延。

    低頭?在他唇瓣上落下一個馥鬱的吻,朝瑤不由分說的將令牌交還給他,強硬道,

    “既然如此,你就好好養病,等病好了,我們成婚之前,你親手拿給朝域。”

    裴殊觀低頭?看著自己手裏的令牌,感覺自己心中,左衝右突的野獸,隨著朝瑤的話,慢慢安靜下來。

    雖然,他還始終蟄伏在那裏,,

    裴殊觀拿好令牌,有些?苦澀的點點頭?,盡力將心中紛擾的情緒壓下去,揚起笑?容來麵對朝瑤。

    “好,成婚之前,我親自給他。”

    朝瑤的確喜歡看裴殊觀笑?,但此行此景,眼看一個心中生病的人,還要揚起笑?容,用積極的情緒來麵對她,朝瑤就止不住的眼酸。

    拿起湯勺,朝瑤一點點的將藥水,喂給裴殊觀,他是很乖巧的病人,吃藥從來都不反抗,可身體?卻不見得好。

    一天兩天,時間慢慢過去。

    自從知曉了裴殊觀心中的擔憂,朝瑤搬回了暖閣,也對他更加上心,精心的養著他。

    肉雖然長回來了一點,卻不見他有轉好的樣子,甚至一個月裏麵,又?發了兩三次燒,每日都沒?有什麽精氣?神?。

    朝瑤看得心中難過,但又?沒?什麽辦法,又?逢一日,天氣?正好,天空藍得一覽無餘,裴殊觀此時也纏綿病榻多?時,朝瑤想帶他出去透透氣?,看看夏日的荷花。

    對於朝瑤的要求,裴殊觀自然欣然應允。

    隻是,從上馬車開始,許是太久沒?有乘坐,馬車顛簸,裴殊觀就已經有些?難受,雖然他未向朝瑤親口表明,可朝瑤從他緊閉的眼眸,和滲出冷汗的額頭?也能?看出這點。

    但還好,沒?什麽大?事。

    馬車來到京郊的湖畔,那裏有一整個湖麵的荷花,隻是接近夏末,不少花都開敗了,隻剩幾朵點綴在綠色葉片上,也別有一番滋味。

    兩人牽著手,繞著湖邊走了一會兒,朝瑤有些?熱,還買了一塊棒冰吃。

    裴殊觀替她擦拭額角的汗,兩人的相?處,與尋常夫妻無異。

    兩人甚至還躲到角落處親吻,這種光天化日,白日宣淫的行為?,怎麽也和裴殊觀這種克己複禮的君子,畫不上等號。

    但一吻閉,朝瑤可以看出,裴殊觀明顯心情很好,唇角淺淺的笑?意,穿插了整個過程。

    或許,在朝瑤這種沒?有規矩的人麵前,裴殊觀才?可以不顧忌小時母親的諄諄教誨,也幹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來。

    整個過程愉悅而又?短暫。

    步入涼亭之時,朝瑤就明顯感到,裴殊觀精神?不濟,他靠著朝瑤,環抱著她,將頭?顱擱置在朝瑤的肩膀上,嗅著她身上的味道,閉目歇息。

    夏日燥熱,雨水也來的快,清晨的時候明明還晴空萬裏,可朝瑤和裴殊觀還未在亭中坐一會兒,外邊便下起了大?雨。

    淅淅瀝瀝的澆在亭子上,從亭中遠遠看去,朝瑤還可以看見雨打殘荷的景色,別有一番滋味。

    這樣的寧靜安逸,遠離病氣?沉沉的房間,朝瑤想將這樣美好的時間,留得長一些?。

    可外麵的行人,遇到這樣大?的雨,卻躲不急般撐著傘,往回趕,花花綠綠的傘,點綴在雨中,朝瑤卻忽而想起,之前的一些?瑣事。

    或許是心中刺撓,又?或許是想和裴殊觀說幾句話,朝瑤側頭?,看著將頭?擱置在她肩頭?,緊緊挨著他,閉目養神?的模樣,攬住他的腰,問他,

    “阿殊,你當年,為?什麽要收周流玉那把傘啊?”

    “傘?”

    裴殊觀額頭?在朝瑤身上蹭過,氣?息有些?綿長的不穩,似乎在回想朝瑤的話語,將思緒帶到年少時的一個冬日。

    “那是我的傘。”

    裴殊觀睜開眼睛來看朝瑤,臉色有些?憔悴的泛白,模樣清麗得像雨中的荷,他輕咳兩聲?,向朝瑤解釋,

    “也是這樣的一天,我在亭中躲雨,她突然闖了進來。”

    朝瑤聽這小說一樣的劇情,心中酸的冒泡,不可置信的問他,

    “那你就把你的傘給她了!?”

    裴殊觀雖然表麵溫潤,但很有領地意識,對於不熟撚的人,絕對不會有如此好心的行為?。

    除非,那人對他來說,是不一樣的。

    “沒?有。”

    裴殊觀捏捏朝瑤的手,有些?享受她發的小脾氣?,明明是想笑?,但卻控製不住的咳,咳到不能?自抑。

    旁邊的淨植見狀,趕緊上前替裴殊觀解釋,

    “殿下,那日是奴才?不好,奴才?取了兩把傘過來,被縣主的奴婢瞧見了,要了一把傘過去,公子實在是不好拒絕。”

    朝瑤手指輕撫裴殊觀的脊背,按揉他的肌肉,替他順氣?,可長時間在病床上躺著的人,現在卻已經沒?有了什麽精力。

    裴殊觀聽見淨植的解釋,便放心些?了,咳嗽緩和了下來,靠在朝瑤身上,又?控製不住的閉眼,沉沉的想睡過去。

    朝瑤側頭?看他眼睫輕閉的模樣,心中酸澀,不想讓他睡,便提一些?刁鑽的問題來為?難他,

    “那時你不認識我,如果那日我和周流玉都在那裏,我問你要,你給誰?”

    頭?腦中沉重的睡意來襲,可耳旁又?聽見朝瑤的呼喚,裴殊觀掙紮的想回答,卻隻能?張張嘴。

    朝瑤看見他張嘴,湊近去聽,卻隻聽得到幾個薄弱的音,就算強撐著身子,裴殊觀也實在沒?有精力了,朝瑤甚至沒?有聽清楚他在說什麽,就見他側頭?沉沉睡去。

    雨依然還在淅淅瀝瀝的下。

    一旁隨侍的淨植,看見眼前這一幕,眼眶有些?忍不住的紅了,哽咽的聲?音,混在雨裏,

    “公子的病,好似越來越嚴重了,白天清醒的時間也越來越短。”

    朝瑤目光落在裴殊觀身上,見他睡顏安然的模樣,卻流轉著無盡的悲傷,眼睫快速眨過,將未落下的眼淚逼回。

    “我會想辦法的。”

    不知是告訴淨植,還是告訴自己。

    朝瑤一遍一遍,在自己心裏默念。

    她會有辦法的。

    攻略裴殊觀,那麽難的事情,她都做到了。

    無論如何,也有辦法,讓他再信自己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