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提議
作者:朝瑤      更新:2023-06-07 19:52      字數:4634
  第92章 提議

    朝瑤和顧廷芳吃完飯, 怕裴殊觀等?得太久,吃完就打道回府了?。

    縱使?已經派遣奴仆向裴殊觀說明,但是?朝瑤還?是?有點擔心裴殊觀會多想。

    回府的時候, 朝瑤想起自己原來在府上?,裴殊觀每每外出, 都會給她帶小零食,朝瑤遂也給他打包了?一碗桂花酒釀圓子, 雖然不太貴重, 拿來哄哄人倒是?很好用的。

    朝瑤帶著酒釀圓子回府, 馬車行駛得很快, 下馬車回府的時候, 酒釀圓子都還?是?熱的。

    有點擔心裴殊觀生悶氣, 所以走到暖閣門口, 朝瑤特?地停頓了?一下,靜靜聆聽其中聲響,卻並未發?現什麽異常, 推門進去。

    裴殊觀陷在柔軟綢緞中, 一頭秀發?披落,盛夏穿著輕薄褻衣,整體精神看著尚好,隻是?臉龐依然發?白。

    床鋪正對著的窗簾半掩, 灑下一束光在裴殊觀身上?,其他地方, 都陷入微弱的陰影之中。

    他靜靜坐著,在翻看書籍。

    明明是?很正常的畫麵, 裴殊觀橫看豎看,都無甚不對, 但朝瑤就是?心裏?不踏實,總覺得哪不對勁。

    朝瑤帶著酒釀圓子上?前,探頭在他身前,去看他在看什麽書,隻是?那些?繁雜晦澀的古文落進朝瑤眼裏?,她看著就頭疼。

    看不懂裴殊觀在看什麽,隻確認他沒看奏章,朝瑤就安心了?。

    裴殊觀眸光落在自己眼前的這顆漆黑濃密的頭,抿了?抿唇,眸光蒼白幽暗,他其實有許多話想說,但又?覺得,說好再信她一次,不應該這一點自由?都不給她。

    不得不說,他是?真的很想很想再信朝瑤一次,也想再給自己一次機會。

    最終,拉平的唇角吞咽下所有詢問的話語和心中的苦澀,裴殊觀伸手揉揉朝瑤額頭的秀發?,關?心道,

    “喝酒了??”

    朝瑤順勢倒在裴殊觀身上?,圈住他纖瘦的腰際,與他一同陷入柔軟當中,歇歇的用臉側貼在他胸腹上?,置放自己頭顱所有的重量。

    直至耳旁傳來裴殊觀清醇虛弱的聲音,朝瑤才隱約覺得,終於對了?味了?,或多或少得問一點,才像裴殊觀,朝瑤立即笑著調侃道。

    “喝了?一杯,就被?你聞出來了?。”

    “怎麽,是?嫌我身上?臭?”

    朝瑤手指著裴殊觀,眯著眼睛看這個將自己抱在懷裏?的漂亮青年,不依不饒的拽他手過來輕輕咬一口,留下一個牙印,

    “你要是?敢嫌棄我,你就完了?。”

    裴殊觀微微斂眸看她,聖潔蒼白的麵容上?,眉眼間充斥著一絲聖人的悲憫,

    “我如何會嫌棄你。”

    對於裴殊觀來說,隻要是?她,無論什麽模樣,就算已經死亡,蛆蟲穿過她的口鼻,裴殊觀都喜愛她。

    朝瑤哼哼兩聲,不置可否,隻給他一個‘你最好是?’的眼神,毫不客氣的再再他身上?蹭蹭,才心不甘情不願的爬起來,端起剛才放在旁邊的酒釀圓子,欲要喂給裴殊觀。

    還?特?意強調道,

    “我專門給你帶的。”

    保證每一個字清楚的都落入裴殊觀耳朵中,但意思也就隻是?想裴殊觀多吃一些?。

    他最近胃口總是?不是?很好,吃一點就不想吃了?,朝瑤一頓不落的盯著,才能勉強吃些?。

    為?了?給他補充營養,盡快養好身子,朝瑤陪他看書的時候,就喜歡吃點什麽小零嘴,但本意也不是?自己吃,是?見縫插針的塞給裴殊觀吃。

    但效果也並不是?很大,朝瑤看得出來,裴殊觀是?實在吃不進,隻是?為?了?不讓她難過,會勉強自己吃些?,但就算如此,朝瑤也不敢逼得太狠。

    將食盒打開,湯湯水水的容易撒,朝瑤小心翼翼的喂給裴殊觀。

    他果然靠在床頭,琉璃一般的眼眸靜靜看著朝瑤,也沒說什麽拒絕的話,燈朝瑤的湯勺送到的時候,就很乖巧的張口,等?著朝瑤的投喂。

    朝瑤覺得,他養病的這段時日,是?朝瑤平生接觸他時,他最虛弱,也最柔軟的時候,無論朝瑤有什麽要求,他都很少再拒絕。

    簡直是?,全天下最聽話,最乖巧的病人。

    吃不下飯,為?了?不讓自己擔心,總是?勉強自己盡量吃些?;讓他每天隻有上?午看奏章,就算沒有自己監督,他也很聽話的做到;喝藥更不用說,從來不用朝瑤勸。

    朝瑤看得出,他也很想將病盡快養好。

    一勺一勺的圓子送去,瞧裴殊觀始終靜靜看著自己,隻是?他清麗的麵容上?,什麽情緒也看不出,朝瑤遂沒再繼續詢問些?什麽。

    朝瑤隻是?通過裴殊觀的態度有些?擔心,是?不是?傳話的奴仆沒有將事?情稟報準確,又?害怕如若真的是?如此,造成今後的隱患,想來想去,覺得還?是?應該親口向裴殊觀解釋一下這件事?。

    朝瑤眼睛睜得大大的,睫毛像是?小扇子一樣扇動,仔細的觀察他眼中神色,與他說明狀況,

    “我方才不在,是?去見顧廷芳了?。”

    裴殊觀聞言,看向她的眸光立即閃了?閃,隨後快速隱匿在黑暗中。

    朝瑤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大抵看來,還?算是?神色無常,仿佛好像真的不在意。

    朝瑤有些?奇怪,放下瓷碗,拉起他的左手,攏在雙手間,撒嬌耍賴般的詢問道,

    “阿殊,你怎麽不問我今日發?生了?什麽?”

    此話一出口,裴殊觀僵了?僵,但這份僵硬一瞬即逝,快得朝瑤都沒有感覺到。

    朝瑤再次凝眸看去的時候,裴殊觀早已恢複了?常態,他伸手反握朝瑤的手,與她十?指相扣,掌心相貼,溫和的向朝瑤解釋,

    “你出去見一個人,吃一頓飯,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我不能這點自由?都不給你。”

    朝瑤聽聞這話,第一時間覺得有點詭異,但是?仔細看去,裴殊觀好像發?自內心的這樣想,不是?陰陽怪氣的反話,表情神態也很真誠,看不出來半點異樣。

    朝瑤提起來的心,勉強放下,但且雖然裴殊觀如此說,朝瑤可真不能順著這話心安理得的將這個問題拋之於腦後,畢竟,旁人也就算了?,那人是?顧廷芳。

    隻好簡短的向裴殊觀交代了?下,

    “是?上?次的事?情,我連累他,就想著幫他解決,才去赴的宴。”

    “無事?。”

    裴殊觀打斷朝瑤的話,一雙琉璃一般的眼睛看著朝瑤,拉扯出來一個安慰她的笑意,

    “我沒有多想,你不用解釋。”

    朝瑤未說完的話被?憋了?回去,仔細看去,裴殊觀確實沒有半點異常的反應,朝瑤再次確認之後,才真的放下心來。

    或許隻是?她太驚弓之鳥了?。

    夏天實在是?太熱了?,朝瑤替裴殊觀喂圓子,不一會兒額頭就有了?汗意,熱氣上?湧,朝瑤趕緊抱緊冷玉一一般的裴殊觀,吸吸他身上?的涼意。

    裴殊觀好笑的用幹淨的棉帕替她擦幹額頭上?的汗,這才抽出,自己剛才拿在手上?,現在被?她壓在身下的書。

    朝瑤順勢躺下,將頭枕在裴殊觀大腿上?看書,嗅著他身上?熟悉的藥香味,有莫名的安心。

    裴殊觀沒有斥責她看書沒有規矩,隻是?伸手替她見湊在眼前太近的書籍拿遠一些?,又?拿旁邊小幾上?擱置的一張繡扇,背靠在床上?,慢慢替她扇風。

    就是?沒看一會兒,就睡著了?。

    裴殊觀看她睡顏,喉頭實在癢,才憋悶著聲音,清咳兩下,然後伸手替她蓋上?被?子,又?拿起她手裏?那本書,看見才翻到第二頁,忍不住想笑。

    但一笑起來,就又?咳,肺中好似有千萬隻蝴蝶使?得,震動著殘翅,揮動的粉末,讓裴殊觀難受極了?。

    裴殊觀伸手輕撫朝瑤臉龐,目光繾綣而輕柔,還?透著一絲淡淡的落寞。

    胸腔中的癢意下不去,裴殊觀心中也知道,這具身體,的確是?不太好了?。

    朝瑤一覺睡到了?用晚膳的時候,起來陪裴殊觀吃飯,為?了?給裴殊觀補充營養,廚房每日都會呈上?各種各樣的補湯,還?有魚蝦一類的。

    但是?朝瑤卻不怎麽喜歡給裴殊觀喝湯,他現在胃口本來就差,吃不了?多少東西,若是?湯湯水水的再占去一般,那還?得了?。

    朝瑤習慣性的替裴殊觀將魚挑刺,正欲盛到他的碗裏?,回眸之時,卻發?現裴殊觀替她剝了?好幾隻蝦。

    朝瑤瞧他動作,心中升起一陣莫名的情愫。

    明明自己是?來照顧人的,卻也總感覺到被?照顧,但朝瑤總也不會拂了?一個病人的好意。

    陪裴殊觀吃完飯後,朝瑤又?扶著他在庭院中走了?走,等?到他要休息之時才離開。

    朝瑤確定自己走時,裴殊觀的身體還?好,但未曾想到,半夜睡到半夢半醒之時,有奴仆來報,說裴殊觀又?發?高燒了?。

    朝瑤才從密室的棺材裏?將裴殊觀拖出來那幾日,他的確常常發?燒,但朝瑤好好照顧了?半月個後,雖然裴殊觀身體不見得休養得有多好,但到底沒有再發?過燒,這次甫一發?燒,給朝瑤急壞了?。

    朝瑤趕過去時,裴殊觀似沒有血色的肌膚下,浮現濃鬱的潮紅,緊閉著雙眸,身體不停的打顫。

    淨植已經在旁邊伺候,朝瑤趕緊接替他,替裴殊觀擦拭降溫,太醫也焦急上?火的趕來,替裴殊觀診治。

    朝瑤用酒精替裴殊觀降溫,昏睡之中,裴殊觀的眼睫不停顫動,似乎掙紮在什麽痛苦中,朝瑤湊近耳朵去聽,也隻模糊的聽到了?

    ——“不要,,”,兩個字。

    裴殊觀的麵容卻抽搐到了?詭異的地步,緊緊咬著牙齒,還?有淚水不停流出,從眼角滑落,直直滴到枕頭裏?,嘴唇也燒得洇紅。

    朝瑤看了?心疼,不知道他在說什麽,隻好湊到他旁邊,一個勁的低聲安撫他。

    “沒事?,沒事?的。”

    太醫還?在切脈,額頭已經冷汗淋漓,朝瑤也顧不了?那麽多,凝眉問他,

    “怎麽白天還?好好的,晚上?就又?這樣了?。”

    裴大人這脈象屬實異常,明明前前些?日子,還?是?將死之相,前些?日子,卻看上?去好些?了?,今天這脈搏,也是?平滑無力之像了?。

    花白胡子老太醫,盯了?裴殊觀昏睡中痛苦的神色一樣,也不好說什麽,隻憑借自己的經驗詢問朝瑤道,

    “體內尚有炎症並未消除,白日有無受驚著涼?”

    朝瑤絞盡腦汁的細細回想,今日裴殊觀在她麵前,一切都很正常,吃飯也沒落下,沒讓她擔心一點,遂誠實告知太醫,

    “並無以上?情況,且早早的就歇下了?。”

    太醫心中覺得有些?怪異,但主?子已回話,他就不好多說些?什麽,

    “老夫給開個方子,拿下去三碗水熬成一碗水,連喝三日,接下來的時日,更需好好照顧,大人傷在肺部,切不可久病不愈,若如此反複,此後少不了?纏綿病床。”

    朝瑤也知其中輕重,趕緊道好,立即派人下去取藥,煎藥,喂裴殊觀喝下,熬到天將將明,裴殊觀退燒了?,朝瑤才放心下去睡覺。

    朝瑤原本隻以為?這是?一場意外,但往往事?與願違。

    有了?朝域穩定人心,和裴殊觀關?鍵的指導,北方戰事?逐漸穩住局勢,有了?些?反敗為?勝之態。

    可裴殊觀這邊,那日高燒之後,無論朝瑤怎麽用心照顧,依舊是?不太好,反而有更加衰敗之勢。

    朝瑤見他憔悴模樣,心中是?說不出來的滋味,每時每刻都守在他旁邊,盼著他身體早些?好起來。

    但卻毫無辦法,係統就在裴殊觀手上?靜靜的係著,朝瑤將自己能給他的一切都給他了?,再想不出別的辦法。

    太醫依舊每日來問診,卻也診斷不出確切的病症,朝瑤看著裴殊觀病床上?的羸弱身軀,泠泠清清的靠在床上?。

    朝瑤看他,無時無刻不覺得,有些?雋美的病弱哀傷之意。

    他仿佛有無限愁緒,卻又?盡力克製,每次朝瑤看向裴殊觀,裴殊觀總會給她一抹微笑。

    薄美的唇瓣微微翹起,像是?微粉的櫻花,開在燦爛天空。

    精神還?好,但卻更加沒有食欲,吃不下多少東西,如若硬吃,就胃病頻發?,疼起來,本來就沒有什麽血色的臉龐,更加蒼白了?兩分。

    朝瑤替他輕揉溫冷痙攣的肚腹,裴殊觀頭顱靠在她脖頸與肩的銜接處,輕斂著纖長卷曲的眼睫,淡白色的唇角因為?疼痛抿平。

    雖然他的模樣有些?痛苦,額頭沁出冷汗,但朝瑤無論如何,也能看出其中的依賴與信任。

    手心抵在他柔軟肚腹,將痙攣抹平,朝瑤想了?又?想,最終忍不住提議道,

    “等?北方戰事?停歇,我們就成婚?”

    此話一出口,朝瑤感覺裴殊觀的身軀,瞬間僵硬的抖了?抖。

    陽光下琥珀色的眼睛,睜開直直來看她,有一些?深深壓在眼底的不可置信翻湧而過。

    朝瑤卻來不及體會,其中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