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被抓
作者:朝瑤      更新:2023-06-07 19:52      字數:5088
  第81章 被抓

    朝瑤離開齊塘後, 將自己扮成流民進京。

    因?為曆帝在?位幾十年的屍位素餐,累積到現在?,曆朝已經動?蕩不安, 亂世之中,路引身份, 造假的人,也多了起來。

    身份已經不似原來那般難拿。

    朝瑤進不了宮, 無法通知朝域, 隻能拿到身份之後, 去宮外朝域常去的馬場幫忙, 以期早些遇見他。

    顧廷芳倒還是宮廷畫師, 並沒有被貶職, 但上次害了他, 朝瑤不想讓他再?參與?進自己的事?情了。

    女扮男裝到馬場,那裏緊缺人手幫馬兒擦洗身子和鏟除馬糞。

    因?為馬場的老板育種?有方,引進西洋種?馬與?本地種?馬結合, 生下來的馬兒, 長大了比本地馬更為健碩高大,遂很得達官貴人的喜愛。

    朝瑤原來在?東宮伺候過朝域一段時日,知曉他的課程安排裏,幾乎每一旬, 都會來這個馬場,上一到兩節馬術課。

    這是朝瑤接近朝域的唯一途徑, 所以朝瑤格外珍惜謹慎。

    但是朝域,已經好幾日沒有來了, 昨天?出門,還聽說裴殊觀去山西定匪, 不幸身受重傷,被接回了京城,這幾日裴府來往醫師不斷,傷勢可能很重。

    但很快,這個消息就?被壓了下去,醫師救治下,說裴大人身體已經大好。

    朝瑤替馬兒擦著皮毛,有些心?不在?焉的想,旁邊和她一起工作的少年,好像看出了她不在?狀態,出聲提醒道,

    “李堯,專心?點,你?今日擦這匹馬是明芳郡主的坐騎,她可忍不得自己騎的馬兒上有一絲味道。”

    朝瑤現在?化名為李堯,是馬場裏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小廝。

    朝瑤回過神來,忍著馬廄裏難聞的味道,微微癟了癟嘴,懷揣著心?思疑問道,

    “我?來咱們這裏之前?,聽說咱們這裏的顧客都是些達官貴人,連太子殿下都要來呢。”

    朝瑤露出憧憬的神態,就?像每一個崇尚至高無上皇權的平頭百姓一般,詢問這話,也隻是為了見高高在?上的太子一麵。

    朝瑤身側,黑黃皮膚的少年,發出了嘁的一聲。

    他在?這裏工作好幾個年頭了,對這些天?生貴種?的汝慕之情已經沒了,心?中隻覺得這些人一個比一個難伺候,不值得人真心?敬佩。

    “按時間算算,今天?就?要來了,這明芳郡主,肯定也是尋著太子的味來的,但是聽聞太子殿下脾氣不太好,你?可不要上趕著給自己找麻煩。”

    朝瑤聽完一怔,如若朝域今日就?要來,那她應當怎樣聯絡上他呢。

    擦洗著身邊這匹棗紅色小馬,朝瑤狀似無意的詢問,

    “怎麽沒見到太子的馬牽出來擦洗。”

    黑黃少年凝眸看向朝瑤,心?中有些不耐煩她一個接一個的問題,若不是看她長得清秀可愛,早就?讓她去挑馬糞了,哪還輪得到再?這裏替馬兒擦洗。

    “太子殿下的馬兒有專人伺候,比你?我?都金貴,我?們哪摸得著。”

    朝瑤聽完,就?大概知道朝域的馬在?哪裏了,馬廄後方有一個隔間,她從未去過。

    想到這裏,她幹活更加賣力起來,預備將這匹棗紅色小馬清洗完,就?去看看能不能搭上朝域那邊的橋。

    強忍著馬廄裏麵難聞的氣息,又聽見不遠處有人在?討論裴殊觀的事?情,朝瑤屏住呼吸,穩住心?神,盡量不受她們影響。

    才跑的時候,腦袋裏麵什麽都沒有想,就?隻是覺得,不能再?讓裴殊觀一直控製她了。

    後麵扮做流民進京,夜深人靜,風餐露宿的時候,腦海裏卻會時不時的想起,裴殊觀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的模樣。

    他的呼吸幾乎微不可聞。

    朝瑤心?中,也會湧現出幾個古怪的念頭,甚至湧現出一絲愧疚,害怕他真的死在?那裏。

    每每這個念頭劃過,手指都有些僵硬的顫抖。

    她是真的有些害怕了。

    可是她又不得不這樣做。

    她是這個世界的局外人,與?這個世界的糾葛,不能再?這樣發展下去了。

    得到了消息,朝瑤就?下去準備了,這些天?來,她遛馬的時候,將馬場裏裏外外,搜尋了一遍。

    仔細想來,若要人不知鬼不覺的與?朝域聯係上。

    她就?隻有躲去馬場的換衣間。

    馬場保衛森嚴,不會放閑雜人等進入,所以這些貴客的安全能在?馬場得到保障,換衣間裏麵也就?成了一個監視死角。

    朝瑤早就?看準了換衣間,現在?就?是她行?動?的時候。

    她要尋人少的時候,偷到鑰匙,躲進去。

    鑰匙在?馬場總管那裏,根據朝瑤的觀察,有備份鎖在?他的房間裏,他平時,隻有中午會回房,午睡小憩之後,就?會出來處理馬場庶務,直到所有貴人離開。

    朝瑤就?是要趁他午睡之後,去取走鑰匙,然後躲進更衣間。

    有係統幫忙探查,偷東西倒是很順利,就?看後麵能不能和朝域順利聚頭。

    朝瑤拿到鑰匙後,看準時機,越過院子,走到換衣間的另一邊,打開門鎖躲了進去。

    這間房專門為馬場最尊貴的客人準備,裏麵的陳設無不精致華麗,但是因?為就?是一個簡單的換衣房,也隻兼具了小憩的作用,看上去一覽無餘,可供人躲藏的地方就?不多。

    朝瑤隻能躲到矮榻裏麵。

    趴在?地上,靜悄悄的等待朝域的來臨。

    矮榻下麵灰暗,時間也過得特別慢,朝瑤知道,此次不成功便成仁,如若她沒見到朝域,也沒在?晚間的時候趕回去將鑰匙放好,遭管事?發現的話,那失蹤了一下午的她,無疑是最大的懷疑對象。

    朝瑤將頭埋在?矮榻下,隨著時間的流逝,心?也緊緊懸了起來。

    黑暗之中,不知過了多久,外間終於有聲音傳來。

    有人打開房門進來了!

    腳步緩慢沉寂,一聲一聲的穩定頻率,好似敲打在?朝瑤心?上。

    矮榻之下,朝瑤匍匐著打眼?去看,一雙黑色的皂靴映入眼?簾,黑色綢緞裙擺自下而上,繡的是蟒紋。

    目光觸及的那一刻,朝瑤呼吸一窒,好似已經感應到了,回家的曙光。

    朝瑤在?逼仄的榻底,動?了動?已經僵硬麻木的雙腿,目光緊緊的盯著那雙靴子,做好爬出去的準備。

    隻等關門聲起,隻等他過來,她就?出去與?朝域相認。

    “噠噠噠——”

    朝域緩沉的腳步在?更衣室響起,一下一下,像是踩在?朝瑤心?上,他的腳步,也離朝瑤越來越近。

    朝瑤目光灼灼的看著那雙靴子,幾乎不能呼吸。

    木門旋轉的嘎吱聲,與?此同時響起,像是在?劃拉朝瑤心?中緊繃的弦,朝瑤與?此同時,終於呼出一口氣。

    正欲從床底爬出,與?朝域相認,但那眼?看著就?要緊閉的門,又隨之重新打開。

    朝瑤耳邊的腳步聲紛踏響起,整齊有律。

    有一隊人馬,齊刷刷的進了更衣室!

    朝瑤所能見到的逼仄視線中,那雙黑靴,轉身向門外而去,朝瑤聽到有陌生的男子渾厚的聲音響起,

    “殿下,馬場丟東西了,為確保您的安全,能否讓我?們先行?巡視一番,這屋內是否有人?”

    隨著他的話音落地,朝瑤的心?懸到了嗓子眼?!

    怎麽會,她躲進這換衣室,攏共不過一個時辰,怎麽會叫那管事?發現得這般快!

    朝瑤慌張的四?處看去,但除了身旁這狹小的天?地,她根本無處可去。

    難道就?這樣被當成偷東西的小賊抓走?

    眼?前?的黑靴,似乎也因?此明顯一頓,停下了腳步,詢問出聲,

    “是什麽丟了?”

    那渾厚聲音恭敬道,

    “回殿下,是馬場各處的鑰匙,害怕有人用此作亂。”

    聽到渾厚聲音點明丟失的是鑰匙,朝瑤差點將嘴唇給咬破,一旦他們進來搜查,自己肯定暴露無遺,到時候審訊的時候再?查出她是個女子,那到時,裴殊觀捉她回去,簡直輕而易舉。

    朝瑤臉上的血色迅速褪盡,有些喘不上氣的緊緊閉了閉雙眸,複又睜開眼?睛,強壓心?中的緊張,豎起耳朵仔細聆聽。

    “哦——”

    朝域輕輕笑,似乎對此事?滿不在?意,隻道,

    “無礙,孤到每一處,都有自發檢查有無刺客的習慣,這房間孤方才已經巡視過了,無甚大礙,你?們先行?退下吧。”

    朝域的聲音有一點沙啞,但是朝瑤或許是太緊張了,太注重於朝域講話的內容,忽略了這一絲沙啞,她還在?等著護衛的回答,但是護衛好像有些不放心?。

    他們相互對視一眼?,實?在?是有些但是,如若殿下出現意外,他們承擔不起這人,正欲開口勸解兩句,但是朝域的話,又悠悠然的傳來,

    “怎麽,孤的話,你?們都不聽嗎?”

    侍衛們一時啞然,眼?前?這位,可是未來的九五之尊,他們怎敢不聽?

    抬眸環視一圈,確實?沒有進人的跡象,幾個侍衛再?次小心?翼翼的提醒後,轉身告退,去別處搜尋。

    朝瑤的目光緊緊盯著那幾雙長靴,等他們悉數退出自己的視線,關門聲轟然想起,才放下心?來。

    眼?瞧那雙黑靴複又轉頭向自己走來,朝瑤深深的呼了幾口氣,剔除方才慌張的餘韻,正欲從榻下爬出去。

    側頭一看,卻見那黑靴,正定定停在?她的眼?前?。

    朝瑤動?作一怔,後脖僵硬不能動?,不知為何,一種?莫名不好的直覺,從她的腦後升騰出來,她卻找不到一絲一毫的蹤跡。

    “阿域?”

    “嗯。”,寂靜之中,有人輕輕應她,“阿姊,我?知道你?躲在?下麵。”

    這原本幾多尋常的話,朝瑤卻硬生生聽得心?驚肉跳,方才聽朝域和侍衛對話,她太緊張了,沒發現其中的不對勁,可是現在?細細聽來,這聲音卻和朝域有一絲不一樣。

    朝域正處於換聲期,聲音有些少年的感覺,耳旁這聲音雖然學得很像,但細細聽來,還是有一定差別。

    朝瑤心?中猛地一跳,暗道不好,手腳並用的往裏麵躲,但那人已經彎腰,眼?疾手快的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狠狠一拉,徑直將她從榻底拉了出去。

    光亮霎時入眼?,朝瑤也看清了眼?前?之人,若是不熟悉,幾乎可以以假亂真,可是朝瑤看得出其中區別。

    這根本不是朝域!

    她中計了。

    朝瑤從地下翻轉過身,正欲想跑,可麵前?的人,似是正統擒拿出聲,幾個來回,朝瑤就?全然沒了力氣,被他鉗製在?手。

    雙手被牢牢捆在?背後,朝瑤蓬頭垢麵,大汗淋漓,反抗不得,隻能惡狠狠的看回去。

    那人卻輕聲道,

    “太子殿下不配合,大人隻好派我?偽裝於此,引誘小姐出現,小姐勿怪。”

    朝瑤被他推著往前?走,心?中卻是大恨,如此好的一個機會,怎麽就?又被裴殊觀察覺。

    心?中仍是不服,更是有些抗拒再?次見到裴殊觀。

    她臨走時,裴殊觀奄奄一息的模樣又浮現在?腦海中,像是觸電一般,朝瑤渾身戰栗,更是閃過一絲害怕的情緒。

    這次被抓,她不知道,該以怎樣的情緒,再?去麵對裴殊觀。

    他是否會居高臨下的嘲笑她的無能?

    他是否會雲淡風輕的評論她計劃的處處破綻?

    他是否會輕而易舉的將她鉗製,從此關進幽暗密室?

    朝瑤簡直不敢想,這次觸怒裴殊觀的後果。

    上次近半個月的麵具,真是給夠了她好果子吃,眼?盲之下,身上摔摔打打的淤青,有些現在?還在?隱隱作痛。

    若是裴殊觀這次給她帶上麵具,任她哀求也不拿開,將眼?盲的她,控製在?他的掌心?,朝瑤簡直不知道該怎麽辦。

    心?知大勢已去,朝瑤也不全然是軟骨頭,若這次,裴殊觀要用手段磋磨她,那她一定不會服軟。

    她沒做錯,之前?繼續騙裴殊觀才是不對的,他們早該分開了。

    被人壓製回到裴府,朝瑤咬緊牙關,微微仰著頭顱,瀲灩的美眸中是全然的倔強。

    她被人扔進了暖閣之中,壓著她來到暖閣內間。

    重重疊疊的床幔之下,裴殊觀並未像朝瑤想的那樣氣勢淩人的對她興師問罪,而是躺在?床上,就?連她被抓回來了,也沒有起得來。

    朝瑤強迫自己,激發出來的氣勢,在?看到紗幔之下,仰躺著的裴殊觀之時,瞬間偃旗息鼓。

    他怎麽會如此病重?齊塘的醫師不是說,等他退了燒,就?會好起來嗎?

    朝瑤驚訝的看去。

    他躺在?床上,薄薄的一片。

    下頜瘦削,麵孔近乎蒼白,隱隱露出一抹青色,冰肌瑩徹的臉上毫無表情,汗水濡濕的墨發,蜿蜒的貼在?額頭。

    瑞鳳眼?,目光怔怔的看著床頂,眼?神中傳遞出來的,是淡漠呆滯,仿如將死。

    他睡在?軟塌上,像一副斑駁的油畫,無力的看著床頂,生機幾乎為不可聞,聽見朝瑤進來了,也沒什麽反映。

    身後侍衛放了手,朝瑤全身軟癱的跌坐在?地,這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樣。

    朝瑤第一次見到裴殊觀,盡管他傷重到不能行?走,也是如神人一般優雅矜貴,周身散發著淡淡的光,可他現在?,看上去隻有一片死寂,病重蒼白的氣息,摧枯拉朽的將他環抱。

    朝瑤清楚明白的意識到,是她介入這個時空,害他變成這樣。

    隔了半晌,裴殊觀好似意識到朝瑤來了,靜靜的將眸光放在?她身上,喉頭好似有蝴蝶觸角劃過,控製不住的咳嗽兩下。

    他淡淡的看著朝瑤,看了半晌,嘴角勾勒出一個快要碎掉的笑容,眼?淚也隨之流下,笑得比哭得還難看,氣息微弱似無,嘴唇一張一合的,

    “你?又騙了我?。”

    整

    他的嗓音虛浮,但這聲,卻是濃重的譴責,擊打得朝瑤心?中發顫。

    他脆弱得像虛晃的泡沫,一戳就?碎掉,朝瑤心?中大慟。

    唇瓣囁嚅著,朝瑤受了刺激,眼?底也流出一些淚來,想說些什麽,她張了張唇,解釋道,

    “我?沒有要拋棄你?。”

    提及到心?底的疤痕,再?一次被拋棄的痛楚席卷而來。

    裴殊觀無力的眼?睫輕闔,眨碎控製不住向下清流的淚水,微微轉身,用背麵對朝瑤。

    他已經沒有力氣,再?去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