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霍達:沈瀾怡,又見麵了!
作者:
陸辰俞 沈瀾怡 更新:2023-06-07 12:12 字數:10799
第121章 霍達:沈瀾怡,又見麵了!
陸嫿年回想了一下,說:“那個之前要給你介紹相親對象的老頭?”
沈瀾怡白她一眼,哪裏是老頭,她師父可是老當益壯!
她喊來司機,讓司機送她去康瀾醫院,卻被保鏢林木攔下。
“夫人,您要去哪裏?”
沈瀾怡道:“去康瀾醫院,我師父醒了,我要去看他。”
林木皺眉,霍教授醒了?他們怎麽不知道。
他便道:“夫人稍等,我跟信哥核實一下。”
林木就給阿信打電話,可是,沒有打通。
陸嫿年蹦蹦跳跳地溜達出來,撇嘴道:“阿信很忙的,我地電話他都不接,又怎麽會接你們地電話!”
林木看了陸嫿年一眼,又朝沈瀾怡恭敬道:“夫人,還是等俞爺回來再說吧,去看霍教授,也不差這一時。”
沈瀾怡哪能等的了,著急道:“陸辰俞開完新聞發布會都什麽時候了,是我師母打地電話,不會錯地,要不我再撥回去給你確認?”
林木搖頭,說:“抱歉夫人,現在是特殊時期,外麵很危險,俞爺交代過您不能離開這裏,請不要為難我們。”
沈瀾怡幹氣沒辦法,林木不放行,她出不去地。
她都收拾好了,沒想到還得等陸辰俞!
沈瀾怡到底還是聰明,便問:“陸辰俞開新聞發布會,你們都守在這裏,是什麽意思?霍達今天一定會來?”
林木一本正經道:“今天是最好的機會。”
沈瀾怡歎了口氣,垂頭喪氣地坐回沙發上,也知道現在不能任性,準備給師母回電話告訴她自己可能要晚點過去。
就在這時,阿信的電話撥了回來,林木接起。
“霍達抓到了,危險解除,霍教授已醒,帶夫人過來吧。”
“好的,信哥。”
林木舒了一口氣,踏實下來,他們忙活了這麽久總算沒有白費功夫!
與阿信掛斷電話後,林木向沈瀾怡道:“夫人,可以去看教授了。”
沈瀾怡喜笑顏開,坐上車,司機載她去康瀾醫院。
林木保險起見,又開了一輛車,帶了三個黑衣保鏢緊隨沈瀾怡之後。
沈瀾怡走後,陸嫿年接受不了這個的事實,阿信居然回了林木的電話卻一直都不理睬她,他說他忙,他忙個屁啊,都是借口!
陸大小姐又生氣又失落,她不相信這麽久了在阿信的心裏她都沒有林木重要!
於是她就一直給阿信打電話,阿信不接,她就打到他接為止!
汽車行駛到熙熙攘攘的馬路上,沈瀾怡看向窗外,思忖著霍教授剛醒,身體一定很虛弱,她該買一束花,再買些營養品帶給師父。
沒走多久,司機就踩了刹車,說:“夫人,前麵堵了一片,好像出車禍了。”
沈瀾怡也向前方看去,這條路上排滿了車,前方好像確實出了重大事故。
沈瀾怡道:“一會兒路通了,我們先去花店。”
“好嘞,夫人。”
等了一會兒,旁邊的車道慢慢通暢了,也不知是司機的車技好,還是後方的車輛有意停讓,司機打了把方向盤就非常順利地插進了車流中,但林木的車還停在原來的車道,沒有及時跟上。
忽然,林木的電話響了,他拿出一看,是阿信。
“信哥,怎麽了?”
阿信急道:“林木,我沒有給你打過電話,那人不是我,立馬帶夫人回去!”
林木大驚失色:“什麽?信哥,夫人的車,剛剛跟我們錯開了……”
阿信大怒:“還不快去追!”
林木睚眥欲裂,看著前方擁堵的路段,他打開車門就搶了一個男人的摩托車,油門擰到最大朝著前方狂衝而去。
完蛋了,他闖下大禍了!
阿信掛斷電話,來不及處理剛剛結束的槍林彈雨,就朝沈瀾怡所在的位置飛速趕去。
邊往去趕,邊啟動了海城黑白兩道的所有人手。
但願還來得及,如若不然,陸辰俞會瘋的。
陸辰俞瘋了,他們所有人都得死!
另一邊,載著沈瀾怡的汽車順利開出了擁堵區,正要加速行車的時候,有一大群行人橫穿馬路,司機不得不減慢速度。
人群中,一對身穿棒球服帶著棒球帽的情侶同時抬頭,在汽車行駛過來的時候,他們身手敏捷,一個翻滾就跳上了車。
鐵錘砸開車窗,女人從前麵製服了司機,男人坐進了車後座上。
在沈瀾怡顫大的瞳孔下,男人緩緩抬頭,帽沿下的麵孔非常熟悉,還是記憶中的模樣,成熟俊逸,優雅斯文。
霍達微笑:“沈瀾怡,又見麵了。”
沈瀾怡僵直了身體,她下意識撫上了隆起的小腹,手腳慌亂地想要打開車門。
霍達動作閑適,握住她的胳膊輕輕一扯就將她抓回,一張沾有迷藥的帕子捂上她的口鼻,沈瀾怡失去意識前,最後想到的是陸辰俞。
陸辰俞,救我……
沈瀾怡暈倒在了霍達的懷裏。
女人已經坐到了駕駛位上,向霍達道:“你快離開,這裏交給我。”
很快有一輛車從後方接應而來,霍達看了一眼,對女人說:“自己注意安全。”
然後,他身法極快地抱著沈瀾怡跳進了那輛來接應的車裏。
“最快的速度,去山頂停機坪。”
“是,霍先生。”
十分鍾後,接應的人看了眼後視鏡,大驚失色,黑色越野自後方追來,由一點到一線,粗粗一數竟有十幾輛!
“霍先生,陸辰俞的人追來了。”
霍達也注意到了後方的動靜,凝眉,寧檸這麽快就失敗了?
“別慌,盡快去山頂。”
他們這麽快就能追上來,是怎麽做到的?
除非……
霍達低頭看著睡在他腿上的沈瀾怡,伸出手慢慢地在她身上摸索,摸到她手腕的時候,取下了一隻手環。
手環拿在手裏,霍達扯唇笑了笑,他用手指刮了刮沈瀾怡的臉蛋。
沈瀾怡,你可真是個聰明的女人。
隻是,這沒什麽用,你今天必須跟我走。
霍達看了眼手機裏的陸氏直播,十分鍾前,有人在陸辰俞的耳邊說了什麽,陸辰俞快速離席。
現在的陸氏新聞發布會,是秦悟在主持。
十分鍾的時間,陸辰俞趕不過來,後麵的車裏,不會有陸辰俞。
那就好說了。
霍達能夠在今天行動,自然是準備充分,就在陸辰俞的人追擊上來的時候,從岔路口又衝出幾輛一模一樣的車,與霍達的車混在一起。
霍達降下車窗,將那支手環丟進另一輛車裏,很快,幾輛車駛入了不同的方向。
黑衣保鏢跟著手環的定位在找沈瀾怡,當手環轉移了位置,他們的視線自然就發生了偏移,雖然他們很快就會攔截下那輛車,但這些時間對於霍達來說,足夠了。
霍達帶著沈瀾怡坐上直升機的時候,林木等人才將將趕到山頂。
霍達露出一抹微笑,跟他們揮手說再見。
他低頭看著沈瀾怡,手指在她細嫩的臉蛋上一下一下地刮著,總算,把你帶出來了。
可是他並沒有得意多久,直升機飛上天空沒一會兒,天上就出現了另一架飛機。
霍達眯眼,他視力極好,遠遠的,他看到了陸辰俞,以及駕駛飛機的人,是那個阿信。
他歎了口氣,陸辰俞的難纏,是他平生僅見!
沈瀾怡自昏迷中醒過來,一睜眼,就看到了霍達望著她那幽暗的眼瞳。
之前發生的事情沈瀾怡回憶起來了,與霍達對視的時候,她一動都不敢動。
霍達無奈一笑,“你怕我?”
沈瀾怡繃著身體,沒有說話。
霍達安撫她:“不用怕我,沈瀾怡,你的男人是真的有本事,你看,他來接你了。”
沈瀾怡慢慢地坐起來,順著他的視線望向窗外,看到了那架緊咬著霍達不放的直升機,隔空與陸辰俞對視在一起。
雖然聽不到他,但沈瀾怡知道陸辰俞在叫她的名字,在安慰她讓她不要害怕。
沈瀾怡模糊了眼眶。
陸辰俞來了。
他來了,她竟然神奇般地什麽都不怕了。
擦掉眼淚,沈瀾怡回過頭來看向霍達,忍不住問:“霍達,你為什麽要傷害我師父?他是你的叔父,是這個世界上對你最好的人!”
霍達深深地看著她。
“現在不擔心你自己,反倒關心起旁人來了?”
沈瀾怡道:“我在你的手裏,擔不擔心結局都已經注定,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像師父一樣,被你弄死,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
“隻不過我老公來了,我想我應該是死不了。”
霍達的眼神很暗,“你可真信任他,你母親去世的真相,也動搖不了你和他的感情?”
沈瀾怡道:“那與我信不信任他是兩回事。”
“可是你,你為什麽要那麽做?霍達,我不相信你是壞人,你如果是壞人,我師父不會想要撮合我跟你在一起。”
霍達扯唇:“壞人,一般都是會偽裝的。”
沈瀾怡自嘲:“可笑我曾經還把你當成朋友。”
霍達看著她,淺淺微笑,“謝謝你,曾經把我當成朋友。”
“至於為什麽那麽做,做就是做了,沒有為什麽,若一定要問,那就因為我是壞人吧。”
沈瀾怡神情低落,道:“所以,我師父根本沒有醒,是嗎?”
霍達淡笑:“不知道,陸辰俞是這麽將消息傳給我的,他以為我會去找霍教授,不想,我騙出了你。”
沈瀾怡低著眼睛,難掩麵上的失望。
陸辰俞的直升機越來越近了,霍達看了一眼外麵,又將目光落回她的身上,眼底幽暗複雜。
半晌後,才說:“沈瀾怡,你和你的孩子,或者陸辰俞,隻能活一個,你怎麽選?”
沈瀾怡嗤笑,說:“這還用問,當然要保我的孩子,陸辰俞你能弄死他?”
霍達失笑:“好,那就保你和孩子。”
接著他站了起來,往沈瀾怡身上穿戴降落傘。
沈瀾怡莫名有些不安,她問:“霍達,你想做什麽?”
霍達有些溫柔地注視她,輕聲說:“我想知道陸辰俞到底有多愛你,沈瀾怡,如果你能活下去,我還會來找你。”
陸辰俞隨沈瀾怡一躍而下!
沈瀾怡睜大眼睛,渾身顫抖。
但以她的力氣,根本無法反抗霍達。
霍達給沈瀾怡綁好降落傘後,又給她戴上了護目鏡,還貼心地剪了一根細繩,將她滿頭的烏發挽在腦後,係了一個漂亮地蝴蝶結。
然後把開傘插銷放在她地手裏,說:“陸辰俞如果不管你,能看到山脈輪廓的時候就用力拉下它。”
“霍達,我不會跳傘。”
沈瀾怡哭了,她懷著寶寶,她不能出事!
霍達另取了一個降落傘背包,抓著她地手,帶著她學了一遍如何開傘,又向她說了一些注意事項。
“記住了嗎?”
沈瀾怡哭著搖頭,“霍達,我求求你不要!”
霍達終是把她攬在懷裏,他地唇靠近她地耳廓,聲音帶著一絲察覺不到的顫意。
“沈瀾怡,一定要活下去。”
霍達一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冷硬的心腸與生俱來,對沈瀾怡心存憐惜已是他這輩子唯一的意外。
很快,他將沈瀾怡放開,“哐”地一下打開了直升機的艙門,遙遙地看向陸辰俞。
陸辰俞也打開艙門,看著霍達滿麵冰霜。
他眉宇間一團陰鷙,“把沈瀾怡還給我,我可以放你一馬!”
霍達一笑,遠遠地喊:“俞爺,你是我此生遇到過的最厲害的對手,隻是我們注定是敵人,如若不然,我很願意和你一起喝茶談心。”
陸辰俞問:“沈瀾怡呢?”
霍達抓著沈瀾怡的胳膊把她帶過身邊。
沈瀾怡麵色慘白,驚恐萬分,眼角還掛著未幹涸的淚珠,寒風刮過,她整個人瑟瑟發抖。
陸辰俞看到沈瀾怡的那一刻,心都要跳出來了。
她的身上背著降落傘包,一副跳傘人員的裝扮,意識到霍達想做什麽的時候,陸辰俞要瘋了。
“霍達,你敢!”
霍達說:“俞爺,我把她還給你。”
說完,霍達動作優雅,卻做著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
四千米的高空上,他把沈瀾怡推了下去。
“啊——!”
下一秒,沒有任何猶豫,陸辰俞跳了下去。
沒有穿戴任何安全裝備的他,跳了下去!
“俞爺!”阿信大喊一聲。
霍達注視著陸辰俞隨著沈瀾怡跳機的身影,似是鬆了一口氣,緊接著,他的眼底一抹暗色劃過。
沈瀾怡,這個世界上,原來真的會有人為你拚命。
霍達淺淺地看過,然後關閉艙門,再不走,他就走不了了。
高空上,沈瀾怡極速墜落。
缺氧、失重的感覺紛至遝來,心髒似要蹦出胸腔,冷風裹挾著巨大的衝擊力抽打在她的臉上刺痛無比。
空氣被抽幹,沈瀾怡的大腦一片空白,霍達教她的開傘方法也渾然忘去。
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甚至那根她一直握在手裏的開傘插銷也不知道飛去了哪裏。
沈瀾怡感覺自己要死了。
恍然間,她好像又在這個世間重新走過一遍。
她像個看客一樣走馬觀花了自己的一生。
童年時溫馨的家庭,少年時青澀的初戀,家破人亡時慘絕人寰的痛意,懷孕後初為人母的喜悅。
她又看到了兒少時的自己,懵懂地蹲在花圃裏剪花弄草。
母親溫柔地向她走來,輕輕對她招手,讓她過去她的身邊。
父親陪伴在母親的身側,嚴厲地訓斥她,讓她聽母親的話,不要惹母親生氣。
沈瀾怡淚流滿麵,她丟掉剪刀奔向母親,她真的好想好想她,每一個午夜夢回的時刻,她都好想撲在母親的懷裏,跟她撒嬌。
她終於抱住了母親,現在,她終於可以在母親的懷裏肆無忌憚地撒嬌了。
母親慈愛地摸了摸她的腦袋,笑著說:“瀾瀾馬上也要當母親了,怎麽還這麽像個小孩子。”
沈瀾怡頭腦一懵,她也要當母親了,她也有了自己的寶寶了,時間怎麽過的這麽快,她自己還是個小孩子啊……
畫麵一轉,廣闊湛藍的天空下,恍惚間,她看到了陸辰俞追逐在自己的身後,他一遍一遍地叫著她的名字,歇斯底裏地喊她讓她別走。
這也是幻覺吧……陸辰俞……
沈瀾怡意識回籠,她的感受很不妙,極速墜落讓她呼吸困難,心髒瘋狂跳動。
離地麵越來越近了,她閉上了眼,淚水自眼眶內飛出。
瀕死前將自己的一生重新來過,沈瀾怡釋然了。
這一生她愛過,恨過,富有過,貧窮過,二十六年的光景酸甜苦辣都嚐過,沒有什麽意難平的,她唯一對不起的就是她的孩子。
寶寶,對不起,媽媽是個不稱職的母親,不能帶你來看這個世界了。
陸辰俞,我們這麽多年的糾纏,我恨過你怨過你,但直到最後,我還是愛你。
母親,我們馬上就可以見麵了,瀾瀾很想你……
正當她準備赴死之際,一雙有力的手臂勾住了她的腰,她跌進了一個冰涼的懷抱裏。
沈瀾怡睜開眼睛,透過厚重的護目鏡,她看到了陸辰俞蒼白的臉。
陸辰俞……這是幻覺嗎?
沈瀾怡不可置信,她伸出僵硬的雙臂攀上了陸辰俞的肩,強壯結實卻又熟悉的體魄讓她鼻尖酸楚。
她緊緊地抱住了他。
那顆將要跳動出胸腔的心髒又重重地落了回去。
縱然下一秒可能就要死掉,但在抱到他的時候,沈瀾怡不再害怕了。
陸辰俞什麽都沒有說,動作迅速地摸向她的身後的傘包,在距離地麵不足一千米的時候,陸辰俞終於打開了降落傘。
不足一千米,已經低於了開傘的安全高度。
而且,他們的腳下是一座大山,這個距離,已經緩衝不了多少他們此刻的速度了。
“瀾瀾,閉上眼睛,抬高雙腿。”
他的話很有力量,沈瀾怡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陸辰俞做好了準備,在即將落地的時候,他抱著沈瀾怡忽然調整了身姿。
雙腳觸地的一刹那,陸辰俞腦殼一震,他極為迅速地屈膝緩衝,倒地,然後用後背生扛。
“砰”地一聲,飛沙走石。
陸辰俞護著沈瀾怡摔在地上,這是一個山坡,兩人抱在一起,齊齊滾落下去。
他始終都在護著她。
陸辰俞一手掌著她的後腦,一手護著她的腰,滾了幾圈,他拚盡全力調動著全身的力量,控製住身體從山坡上滑行而下。
他在下,沈瀾怡在上。
直到兩人滑落到了一片叢林裏,茂密的樹叢掛住了降落傘,他們二人才將將停下。
陸辰俞的身上臉上被鋒利的樹杈劃出數道血痕,沈瀾怡被他按在胸前,他死死地護著她,盡最大努力不讓她受傷。
喉頭湧出一口腥甜的鮮血,陸辰俞死死地咽了回去。
“瀾瀾……你有沒有事?”
飛揚的塵土中,沈瀾怡摘掉護目鏡,從他的懷裏慢慢地抬起了頭。
她的身上都是泥土沙塵,但沒有傷痕。
“我沒事。”
“孩子呢?”
“暫時還沒有感覺。”
陸辰俞放下心來,鬆開了她,他的手上是血淋淋的一片。
沈瀾怡現在隻想抱著他,她閉上眼睛,把頭靠在他的肩上。
渾身脫力,心髒咚咚狂跳,此刻剩下的隻有劫後餘生的慶幸。
生死邊緣走過一遭,沈瀾怡堅固的心房已然鬆動,在陸辰俞從四千米的高空隨她一躍而下的時候,她就已經放下了母親死亡遷移到他身上的恨。
這個男人是如此深愛著她,深愛到,可以不顧自己的性命。
四千米的高空,誰都沒有辦法保證他們一定會活著,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跳了下來。
但凡他猶豫一秒,他就不可能抓到她,她必死無疑。
人的一生很短暫,她現在隻想好好地跟他在一起,她願意為了他,放下心中的芥蒂。
原諒仇人的兒子很可笑,但這個男人,值得她這麽做。
她也愛他,很愛很愛他。
過了很久,沈瀾怡的心率才回歸正常,她輕聲說:“陸辰俞,我們好好過吧。”
陸辰俞沒有回應她。
沈瀾怡撐起身體看他,才發現他已然昏迷。
“陸辰俞,陸辰俞你怎麽了?”
沈瀾怡大驚失色,她拍打著他的臉,眼淚止不住地掉落。
“陸辰俞,你醒醒!你不要嚇我!”
陸辰俞悄無聲息,任憑她怎麽叫他,他都不會再像往常那樣,嗓音低磁地打趣她:“瀾瀾,你是不是想我了?”
哭過後,沈瀾怡克製住慌亂,跪坐在他的身旁,伸手扒他的衣服。
這一扒才發現,他衣服的後麵已經磨破,後背血肉模糊一片,慘不忍睹。
沈瀾怡回想起來,從山坡上滑下來的時候,陸辰俞一直在她的身下,一直保護著她,她什麽事情都沒有,可他卻損傷慘重。
沈瀾怡的心緒劇烈起伏,她握著他的手無助地啜泣:“陸辰俞,你快醒來,求求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忽然,她感覺腹部一陣疼痛,沈瀾怡急忙捂上肚子蜷縮起身體,頃刻間便已是大汗淋漓。
她趕忙做深呼吸,平複心情。
高空墜落、山坡滑落,她沒有嚴重的傷,唯一導致腹痛的原因,應該是整個過程中她的情緒波動太大了。
雙腿間忽然有了溫熱的感覺,沈瀾怡嚇得直冒冷汗,她慢慢地挪到樹下靠著,把降落傘皮裹在自己的身上,閉上眼睛捂著小腹,努力平緩著。
寶寶,對不起,媽媽不是故意的,求求你,一定要堅強……
不知過了多久,那股腹痛的感覺漸漸平息下去,沈瀾怡睜開眼睛,解下褲子看了看,出血了,慶幸的是,出血量不大,不是流產。
她背靠著樹幹,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看向不遠處的陸辰俞,又撫上自己隆起的肚子,沈瀾怡告訴自己不能慌,要穩住!
此刻,他們一家三口,隻能靠她。
在感覺自己的身體恢複了正常之後,她移到陸辰俞的身邊,從他的衣服口袋裏找出了手機。
幸好陸辰俞的手機沒有丟,沈瀾怡打開了定位係統。
他們現在的位置是一片很大的叢林,沒有被現代工業開發過的地方,危險重重。
現在隻能寄希望於阿信可以快些找到他們,她和陸辰俞才能從這裏脫身。
但是,不能幹等著被救,陸辰俞身上的傷急需處理,若是感染了,在這樣簡陋的條件下他必死無疑。
瀾瀾,我,允許蘇瑾安,照顧你…
沈瀾怡站起來看了看周圍的環境,這是一片深山老林,樹木高大到遮天蔽日,日光隻能斑駁地透過樹葉,隱隱約約地照耀到這片土地。
這樣的地方,毒蟲甚多,但該有地中草藥也不會少。
沈瀾怡費了老大地力氣用降落傘皮將陸辰俞包裹住,它既可以保溫,也可以有效地防止蟲蟻。
她摸了摸他的額頭,現在還沒發燒,她得盡快找到水源,采到草藥。
“陸辰俞,我去周邊看看,你等我!”
沈瀾怡將手機放在他地身邊,如果阿信找過來,可以第一時間尋到他地位置。
她把陸辰俞安頓好後,就帶了一件陸辰俞地破爛襯衫,拄了一根較粗的樹枝,踩著深深淺淺的泥窪向叢林深處走去。
一路上,蛇鼠蜘蛛她見了不少,但沈瀾怡常年和動物打交道,對於這些小動物並不害怕,她一走過去,嚇得小動物們四散逃竄。
要不說,學識淵博努力上進的人,在哪裏都不會走投無路。
除去西藥的研究,沈瀾怡對中藥也有不少涉獵,這片林中,很快她就采摘了一大把具有消炎殺菌作用的草藥,繼續向前走著,然後,她聽見了流水聲。
沈瀾怡大喜過望,趕忙朝著那流水聲走去,撥開密密的樹叢,她看到了一條溪流。
終於,找到了水源!
沈瀾怡的臉上浮現出笑意。
現在是夏天,溪水也透著一絲暖意,她懷著孕,不敢喝生水,於是就洗了把臉,又將陸辰俞的襯衫和采摘的草藥清洗幹淨。
然後,她又撩起褲腿,之前從山坡上滑下來的時候磨破了小腿的皮肉,沈瀾怡處理了一遍。
往回走的時候,再次穿過那片密密的樹叢,忽然,她感覺小腿上纏了一個不軟不硬的東西。
沈瀾怡低頭一看,是一條大概一米長的蛇,蛇頭成橢圓形,體背是灰黑色,無毒。
此時,那灰蛇吐著蛇信子,正沿著她的小腿盤旋向上攀爬。
沈瀾怡皺眉,蛇這種生物,看到人,應該立馬逃竄才是,這條蛇,是不是過於大膽了些!
在它爬上來的時候,沈瀾怡迅速捏住了它的頭頸,那蛇大張著嘴巴想咬她,蛇身纏緊了她的手臂,在向她凶狠地叫囂。
沈瀾怡波瀾不驚,她找了一根銳利的樹杈,用她們實驗中最常用的處死動物的手法,從後頸部朝那蛇的延髓刺去、攪動。
很快,灰蛇垂下了頭顱,一動不動。
沈瀾怡提起灰蛇看了看,唇角微抿著。
陸辰俞,如果我們今晚要在這裏過夜,有食物了!
沈瀾怡回到了陸辰俞的身邊,他依舊昏迷。
她把他的身體翻過去,用洗幹淨的襯衫給他輕輕擦拭後背傷處的泥塵,沒有徹底幹淨,但總比不處理要強。
然後又將草藥嚼碎,給他敷在傷口上,脫下自己的貼身背心,扯開,給他做簡單的包紮。
她又給他擦拭了手和臉,他的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傷口。
做完這一切後,沈瀾怡把陸辰俞的頭擱在自己的腿上,抱著。
她能做的隻有這麽多了,希望阿信能快一點趕來。
沈瀾怡捂著自己的肚子,抱著他的腦袋,靠在樹幹上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了陸辰俞在叫她。
“瀾瀾……”
沈瀾怡猛然驚醒,低頭一看,陸辰俞睜開了眼睛。
此時的他麵目發紅,沈瀾怡摸上他的額頭,還是發燒了。
“陸辰俞,你醒了。”
陸辰俞嗓音幹啞:“瀾瀾,你沒事吧?”
沈瀾怡搖搖頭,“我沒事,陸辰俞,我找到了水源,你能堅持走路嗎?我們去那條溪邊。”
陸辰俞嚐試一動,渾身劇痛!尤其是腿,他毫不懷疑,自己的腿摔斷了。
而且,頭昏腦脹、胸口憋悶,他想嘔吐。
“瀾瀾,我可能走不了了。”
陸辰俞虛弱道。
沈瀾怡聲音發緊,“不行,我們得過去,不是很遠,我扶著你走!”
陸辰俞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用力之大似要捏碎她的骨頭。
“瀾瀾,如果我死了,你不許改嫁!”
沈瀾怡的眼淚在眶內打轉,但說話非常硬氣:“陸辰俞,你的傷口感染下去,你真的會死!你若死了,我立馬改嫁,拿你的錢給別人花,讓你的孩子叫別人爸爸!”
陸辰俞氣血翻湧,終是忍不住,噗地吐出了一口血。
“不行!!”
沈瀾怡顫抖著手去擦他的血,眼淚大滴落下,聲音慌亂。
“陸辰俞,你怎麽吐血了?”
陸辰俞撇過頭,伸手抹去唇角的鮮血,回頭看她,微微調笑:“血太多了,想吐就吐了。”
“你……”
陸辰俞一臉偏執:“瀾瀾,你…不許嫁給別人,我會一直看著你,我死了也會看著你!”
沈瀾怡哭著刺激他:“你都要死了,還怎麽看我?你從棺材裏爬出來看我?”
“你死了,我立馬改嫁!”
“我不能死!我得看著你!”
陸辰俞眼睛通紅,喘著粗氣,說:“不能死,我死了,你怎麽辦……”
沈瀾怡無聲地捂嘴痛哭,閉上眼睛極力控製住情緒,她有寶寶,她不能失控!
良久後,她睜開眼睛逼迫自己變得強硬。
“不想死就跟我走!”
沈瀾怡用盡全力將陸辰俞扶起來,又將那條蛇掛在他的脖子上。
陸辰俞咽下一口湧上喉頭的鮮血,低頭看了看,問:“這是什麽?”
沈瀾怡道:“你的晚餐!”
陸辰俞虛弱地笑了笑,誇她,“我的媳婦兒真彪悍!”
沈瀾怡沒心思跟他貧,她把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讓他倚靠著自己,一手扶著他,一手捂著自己的肚子,艱難地帶著他往前走。
一路上,沈瀾怡又抓了幾把草藥。
“瀾瀾,你要好好的,孩子也要好好的。”
陸辰俞喃喃地說,仿佛說給她聽,也仿佛在說給自己。
沈瀾怡費力道:“你能堅持多走兩步,我和孩子就能好好的!”
陸辰俞完全是憑著一股意誌力跟隨著她的腳步,沈瀾怡不知道的是,從天上落地的那一刻,巨大的衝擊力下,陸辰俞的髒腑已經嚴重受傷。
“瀾瀾,我愛你。”
“我知道。”
不知走了多久,在陸辰俞馬上要堅持不住的時候,他們終於走到了溪水邊。
陸辰俞溢出一口鮮血,他又咽了回去,摔倒在地。
沈瀾怡亦是虛弱地坐在了他的身邊。
她緩了緩,一手撐著地麵,一手捂上肚子,閉上眼睛,心裏默默祈禱:寶寶,你要堅持住,我們要救爸爸!
休息夠了,沈瀾怡給陸辰俞喂了些水,把包裹他後背的背心解開,血液已經映了出來,後背依舊是一片血肉模糊。
沈瀾怡給他用水徹底做了清洗,敷上草藥,又用背心給他大致包住傷口,條件簡陋,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陸辰俞又昏睡過去。
沈瀾怡看了看天色,夜幕降臨,透過斑駁的樹葉,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天上的星星。
今夜,天氣格外晴朗。
在這片大山叢林中,能夠聽見清脆的鳥叫和蟬鳴。
但沈瀾怡無心欣賞這些,她又起身,去拾了幾把柴火,陸辰俞吸煙,他的褲兜裏有打火機。
晚上的天冷,他們需要一點溫暖,溪水邊的樹叢較少,可以生火。
沈瀾怡點燃了柴火,火苗簌簌地往高了爬,似要吞噬黑暗中的一切。
幽暗的大山裏,一點橘色,似是要把人間點亮,有光的地方,就有希望。
陸辰俞斷斷續續地醒來,他睡在沈瀾怡的懷裏,沈瀾怡抱著他,給他取暖。
旁邊是燃燒的火種,身邊是愛人的體溫。
沈瀾怡用一根粗硬的樹枝穿插著灰蛇的身體,放在火上烤著。
蛇肉的香味飄蕩在鼻尖,讓人食欲大開。
沈瀾怡看見陸辰俞又醒來了,摸了摸他的腦袋,還是很燙。
她問:“感覺怎麽樣?”
“還好。”
沈瀾怡時不時往火中加一根木柴,歎了口氣,道:“阿信他們怎麽還沒找過來……”
陸辰俞啞聲說:“可能遇到了麻煩。”
陸氏研發的新藥被全世界的資本家盯著,盼著他死的人很多,想搶奪新藥、阻止新藥上市的人也很多,眼下,隻要他出事的消息被透露出去,對他的營救必會遭到無數阻攔。
隻要他死了,新藥的核心技術就可以被各方爭搶,或者大家一起將它封藏起來,從此有錢一起賺,有利一起享!
而那霍達,又怎麽可能會放過這個絕佳的機會?
陸辰俞深深地看著沈瀾怡,努力伸手夠摸她的臉。
他可能,真的堅持不住了。
他死了,他的瀾瀾該怎麽辦……
陸辰俞看了一會兒她,強撐著與她說:“瀾瀾,我最愛你,蘇瑾安沒我愛你。”
沈瀾怡握住他的手,眼眶濕潤,“我知道,你最愛我。”
陸辰俞一瞬不瞬地看著她,他要把她看個夠,他要永遠記住她。
“瀾瀾,我,允許蘇瑾安,照顧你……”
沈瀾怡淚如泉湧,低頭看他,大滴的眼淚砸到他的臉上,她罵道:“陸辰俞,你什麽時候可以不這麽混蛋!”
陸辰俞自顧自地說:“蘇瑾安身子瘦弱身材矮小,他不如我能照顧好你,但他還算是個男人。”
他不是在與她聊天,他是在交代遺言,沈瀾怡聽出來了。
她大哭:“陸辰俞,你要是敢死,我就真的嫁給他,然後徹底忘了你!”
陸辰俞慘淡一笑,低低道:“他雖然照顧不好你,但也能給你安穩的一生,他比我強,我總是讓你受傷。”
沈瀾怡忽然捂上了肚子,麵色痛苦,孩子又在鬧騰她。
“陸辰俞,別說了……”
“蘇瑾安最近不來找你,是因為我給他介紹了一個女朋友,他沒空來糾纏你,但他,還愛你。”
“把你交給他,我還是放心的……”
陸辰俞終於忍不住吐出了血,這一晚上,他咽了無數腥甜,現在,他咽不下了。
“瀾瀾,我給你留了股份和錢,就當是我娶你的聘禮,女人要有錢的,不然會被人看不起。”
就算是死,他也會給沈瀾怡,留好後路。
“瀾瀾,不要忘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