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陰影

  　　頃刻間，水花四濺。

  　　護欄離湖麵的高度不高，約莫一兩米的距離，入水的瞬間，車頭往下沉，車尾翹起來，安全氣囊彈了出來。

  　　陸蒹葭從失重的暈眩中回神，連忙轉頭看向副駕的人，宋庭之臉色煞白，好在意識還清醒著，他盯著四周的水，雙眼都失去了焦距。

  　　她想起來宋庭之是怕水的，這樣被困在車裏往水底沉，對他而言無異於最恐怖的夢境。

  　　陸蒹葭脫開安全帶，想要把車門打開，卻因為水壓的關係，根本無法開啟，車頭緩慢下沉，水一點點漫進車裏。

  　　她大吼了一聲：“宋庭之！”

  　　宋庭之瞬間回神，他明白此刻情況緊急，顫抖著手去開車門，卻和陸蒹葭遇到了同樣的困難。

  　　車內外的壓力差直接封死掉了車門。

  　　陸蒹葭有些絕望地想，隻能等水全部淹沒車內，再試一把能不能打開了。

  　　卻見宋庭之不知從哪摸出了一把安全錘，在玻璃的四角重重敲擊，“喀嚓”一聲輕微的響聲後，玻璃破裂，水更快地湧了進來。

  　　宋庭之望著洶湧而入的水流，本能知道這時候應該抓緊時機趕緊從車裏出去，身體卻怎麽也動彈不了。

  　　時機轉瞬即逝，車體沉入水中，水將整個車廂內部占領。

  　　這一瞬間，仿佛噩夢成真，宋庭之整個人都痙攣了一下，從口中吐出氣泡，神色痛苦。

  　　生死瞬間，一隻柔軟的手握住了他，帶著他往外潛遊，他睜開眼睛，水中陸蒹葭的麵容模糊而不真切，隻有眼角的紅痣跳躍著，仿佛活了過來。

  　　他腦中神經被觸動了一下，頓時頭痛欲裂起來，就在馬上要憋不住氣的時刻，陸蒹葭帶著他浮上了水麵。

  　　破水而出的一瞬間，新鮮空氣從鼻腔灌入肺部，他嗆咳幾聲，感覺自己又被陸蒹葭帶著向岸邊遊去。

  　　陸蒹葭幾乎是使盡了全身的力氣，咬著牙在遊，宋庭之比她高大了數倍，她很快就有些脫力，體能迅速從她身體中流失出去，再離岸邊還有半米的時候，她終於體力不支，手勁一鬆險些把人放開，她嗆了一口水，回過神來又抓緊了對方。

  　　好在此刻離岸邊已經非常近了，停下來圍觀的路人紛紛伸手援助，將兩人從水裏拉了上來，這時救護車也正好趕到了現場，迅速將兩人拉去了醫院。

  　　……

  　　宋庭之感覺自己做夢了。

  　　夢裏的水幽暗攝人，無邊無際，他恐慌著下沉，手徒勞地抓著，就在這時，一隻手攥住了他。

  　　他睜開眼睛，看到了陸蒹葭的臉。

  　　宋庭之猛地從床上彈了起來，後背一片冷汗。

  　　有手伸過來在他額上貼了一下，“你還好嗎？”

  　　他偏頭，陸蒹葭正一臉擔憂地望著她，她說：“對不起。”

  　　宋庭之沒接話，他的眼睛直勾勾看著陸蒹葭，陸蒹葭被他看得有些冷，這樣的宋庭之讓她覺得十分陌生。

  　　宋庭之以前對她冷的時候，眼裏也隻是冷，此刻的眼神卻是陰霾駭人的，翻湧著濃重的暴戾。

  　　宋庭之盯著她看了好久，又過了幾分鍾，像是終於認出了她，神色變得緩和了些。

  　　“不用說對不起。”宋庭之揉了揉眉心，“這麽一落水，我倒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他盯著陸蒹葭的臉，“你不是想知道我第一次落水的時候發生過什麽嗎，我告訴你吧。”

  　　男人的眼神陰鬱而危險，好像突然變成了另一個人，“我第一次落水那時候，”他嘴角冷冷勾了一下，“是被我母親推下去的。”

  　　陸蒹葭一下愣住了，這個事實實在是太出乎人的意料。

  　　宋庭之問她，“你知道我有個親妹妹嗎？”

  　　陸蒹葭愣愣點了點頭，這件事情她聽郝甜提起過，她試探道：“你妹妹在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吧？”

  　　“知道她怎麽死的嗎？”宋庭之死死盯住她，眼底一片晦暗，不等陸蒹葭回答，他接著道，“淹死的。”

  　　“知道我母親是怎麽死的嗎？”宋庭之的聲音變得低而輕，“也是淹死的。”

  　　陸蒹葭悚然一驚，身上層層疊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為什麽……”她忍不住開口。

  　　“我之前告訴過你，我的母親和父親是聯姻，兩個人之間根本沒有任何感情。我父親被家族逼迫，被迫和初戀情人分開娶了我母親，但是卻一直冷暴力她，有了我之後也仍然不聞不問。”

  　　“我母親家族重男輕女，她本就過得很不開心，一直患有抑鬱症，在嫁給我父親後，她病情更嚴重了，生了我妹妹之後，她產後抑鬱，一度想要輕生，卻沒有任何人發現。”

  　　“她想了很久，後來終於實施了。我到現在都記得那天，她抱著我妹妹牽著我，說好久沒帶我們出去玩了，走到湖邊的時候說‘你們還小，我不能把你們留下來，就跟著媽媽一起走吧’，然後把我一推，自己抱著妹妹跟著跳了下去。”

  　　“幸運的是有路人經過，他跳下來救人，當時我離他最近，被救了上去，回頭一看的時候，母親和妹妹都已經沉下去了，救我的人報了警，後來母親和妹妹被打撈上來的時候，她們都已經被泡得……”

  　　宋庭之沒說話，他腦海裏又浮現起了那兩張蒼白浮腫的臉。

  　　“從那之後，我就對水產生了陰影，母親和妹妹死後，我心理受到了極大的創傷，一度不能呆在家裏，父親就把我送回了宋氏在Z城的老宅休養，後來他和淩姨結婚後，才重新把我接回了A城。”

  　　陸蒹葭震驚地聽完這一切，她想過會造成人心理陰影的落水肯定不是普通落水，但他沒想過，宋庭之竟然是被自己母親推下去的。

  　　“那你……恨你的母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