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番外八 一本漫畫書

  　　時間線定格在冷菁宜和江延灼重逢之前，國外的某處。

  　　那一天，她其實看見他了。

  　　冷菁宜不知道，這是江延灼來國外找她的第幾次。

  　　或許是第一次，又或許……他來過很多回，隻是這一次，恰好被她撞見而已。

  　　她獨坐在高高的露台上，抱著一隻橘黃的貓，看著她朝思暮想的那個男人。

  　　他抱著一塊巨大的畫板，從十字路口的這一側，走向另一側。

  　　他若是抬起頭，便一定能認出她。

  　　還好他沒有。

  　　冷菁宜這樣想。

  　　也可惜他沒有。

  　　他會畫畫嗎？他在這裏有朋友嗎？他來這兒待幾天？住在哪裏？吃得習不習慣？會不會討厭這裏變幻莫測的氣候？

  　　當時她來到這裏，別的不說，的確花了許久才適應飲食和天氣。

  　　冷菁宜腦海裏冒出一連串的問題，可她沒法兒問。

  　　是日，逢大雪。

  　　冷菁宜是看著那些雪花落下來的，她沒有進屋，任憑那些雪珠落在身上，片刻後化為雪水。

  　　街上的行人陸陸續續地快步走起來，畢竟當日是嚴冬，氣候寒冷。

  　　但那個男人的步伐，依舊不緩不急，他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裏，隻是抱著那一幅畫，行走在柏油馬路上。

  　　不一會兒，滿地便呈了霜白之色。

  　　那個男人即將離開冷菁宜視線的時候，他忽然停住了腳步，茫然地回頭望了一眼。

  　　冷菁宜也凝滯住動作。

  　　可他的眸光，終究還是暗了下去——剛剛有一刻，他感受到了她的磁場，就像是她在望著他一樣。

  　　可惜，他看向四周，白茫茫一片幹幹淨淨，哪有像她的人呢。

  　　冷菁宜真想跑下去，抱抱他。

  　　可她還沒有那麽好，他也還沒有那麽好。

  　　這是一場無聲的較量，寂靜的博弈，以愛為籌碼，不怕滿盤皆輸。

  　　他們從沒有溝通過，卻明白各自的心意。

  　　那個璀璨的少年，不會因為悲傷而彎下脊梁。

  　　那些讓他刻骨銘心的過往，都指向未來的方向。

  　　冷菁宜在孤身一人的時間裏，偶爾覺得自己可能釋懷了，但看見了那個人離她慢慢遠去的背影，便知道其實沒有。

  　　她在愛與不愛裏徘徊，最後還是選擇了做那個去愛的孤勇之人。

  　　幾年以後，她悠閑地坐在購物車裏，和那個人逛畫展的時候，陰差陽錯地知道了那幅畫的名字叫做《ICE AND FIRE》。

  　　幸好，她和他，都賭對了。

  　　時間從過去式，回到現在時。

  　　安靜的上午，節假日。

  　　“——什麽？我女兒明年九月就可以上幼兒園了？”冷菁宜在喝椰子水，聽到江延灼這樣說，很敷衍地驚訝了一下：“我怎麽不知道？她不是剛會走路嗎？”

  　　“可能是帶娃次數有點少。”江延灼正在衝寶寶維C泡騰片，一邊試溫度，淡淡道：“她明明去年就會走路了，話也說的很好——我就差把她背身上帶去公司炫耀了。”

  　　“江延灼。”冷菁宜對於那句“帶娃次數少”，麵無表情地表示不滿：“我工作很忙的。”

  　　江延灼心道：是，你是家裏的經濟頂梁柱，我是全職家庭煮夫奶爸。

  　　“我說錯了嗎？”江延灼失笑。

  　　冷菁宜不說話了，直接單方麵冷戰。

  　　倒不是她不帶孩子，但在帶孩子的細節這方麵，她確實是比不上江延灼的。

  　　“祖宗？”江延灼想去拉她的胳膊。

  　　但冷菁宜脾氣上來了，便隻管往後退，後背靠上了牆。

  　　江延灼不由分說地向前，指尖扣上她下巴，有些強硬地將她往前一提，傾身親吻。

  　　若是此刻有旁人，看見這樣的動作，會覺得江延灼太過霸道——畢竟有點像掐著脖子在親。

  　　但其實，他隻是淺吻，並不作任何探入。

  　　這是一個很純粹的、安撫的、道歉的吻，他們鼻尖對鼻梁，隻片刻就化了尷尬和誤會。

  　　“別不理我，樣子跟撒嬌似的。”江延灼退後小半步，輕勾唇角，悠悠然道：“要生氣就好好生氣，別勾我吻你。”

  　　冷菁宜莫名其妙地指著自己：“這是我能決定的？每次我回家想抱抱江梔，她要麽是在睡覺，要麽就是你直接把我……”

  　　她突然不說話了。

  　　“把你什麽？”江延灼像是找到了什麽很有趣的話題，嘴角泛起意味不明的笑容，故意想讓她說出來：“嗯？我沒聽懂，說話別說一半啊祖宗。”

  　　眼看這他越靠越近，冷菁宜默默別開眼睛：“對了，剛剛顧煙說，等會要來我們家。”

  　　“她來幹什麽？”江延灼有點莫名其妙。

  　　“來看她幹女兒，據顧煙說，已經三天沒看見小梔子了，她心有不忍——反正女孩子都喜歡心血來潮做事，你不懂。”

  　　冷菁宜裝模作樣地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大概再過一小時就到了……隻有一個小時，你能完事兒嗎？”

  　　江延灼一噎：“……你在說什麽東西？”

  　　他指尖一緊，耳根竟生薄紅。

  　　“我的意思，你能在一個小時內做點什麽好吃的，招待一下人家嗎？如果不行，就趕緊出去買點熱乎的。”冷菁宜輕哼一聲：“顧煙除了她手裏那杯奶茶，是什麽都不會帶的。”

  　　江延灼歎氣，啞聲回應：“收到，爾令如山，我總得從。”

  　　這時候，江梔突然從一旁探出腦袋：“爸爸媽媽，你們在幹什麽？爸爸，你臉好紅喲，是熱的嗎？”

  　　“爸爸不熱，可能是咱們梔梔眼花了。”江延灼鬆開冷菁宜的手，清了清嗓子：“爸爸要出門買點東西，你和媽媽待在家裏，等爸爸回家。”

  　　江梔立馬眨巴起水汪汪的大眼睛，衝上來揪住江延灼的褲子：“爸爸……”

  　　冷菁宜歎氣：“寶貝，你把泡騰片喝了，咱們和爸爸一起出門。”

  　　“好耶！”江梔乖乖捧起杯子，把剛剛江延灼泡的維C喝了個幹幹淨淨，朝他伸出手：“爸爸，抱抱。”

  　　江延灼抱起她，一家三口共同出了門。

  　　現在是六月中旬，京城的氣候逐漸炎熱起來，許多天沒有落雨，都是烈日當頭。

  　　他們走在林蔭道之間，目之所及之處，都是被樹葉分割的，碎碎的綠蔭。

  　　清風拂麵，頓覺清爽。

  　　一男一女與他們擦肩而過，起初，冷菁宜和江延灼都沒覺得有什麽，直到後頭的說話聲音傳入他們的耳朵。

  　　“——我說同桌，我到底又做錯什麽了？我現在不抽煙，不喝酒，不打架，老師都誇我遵守紀律，你怎麽還是不理我？”

  　　“——別煩我，你是沒有作業要寫嗎？快期末考試了。”

  　　“——老子是年級第一，做什麽作業？”

  　　“——可我不是年級第一，需要寫作業。所以，你可以閉嘴嗎？”

  　　“——我去，你到底是哪門子祖宗啊？我就沒見過你脾氣這麽差的人！是不是我不跟你生氣，你得寸進尺？”

  　　“——那你就別管我了，省得你心煩。你家在後麵，不送。”

  　　冷菁宜和江延灼一愣，像是感應到了什麽，微微偏過頭，轉身去看聲音的來源。

  　　不遠處的二人，穿著京城二中的黑白色係校服，一前一後地走。

  　　女孩留著黑長直的頭發，走在前頭，很高傲的樣子。

  　　那個高瘦的、走起路來吊兒郎當又光芒萬丈的少年，像是感受到了目光，側過身向他們看了一眼。

  　　隨後，又漫不經心地別開眼睛，繼續和身旁的女同學說話。

  　　江延灼笑了笑，一手托著江梔，邊朝她伸出另一隻手，道：“別看了，走吧。”

  　　冷菁宜點點頭，與他十指相扣。

  　　不知為什麽，她明明很快樂，眼睛卻好像濕濕的。

  　　他們就這樣漫步著，和他們的青春，擦肩而過。

  　　未來，還會有很多人，擁有如他們一般的青春吧。

  　　冷菁宜想，一定會的。

  　　京城二中的故事永遠繼續，因為永遠有十七八歲的少年郎。

  　　他們意氣風發，或如星月，或如太陽，璀璨在某個人的心尖上。

  　　他們三人回家時，剛好看見顧煙拎著一個看起來還挺重的手提袋，立於他們家門口。

  　　她紮著高馬尾，戴著口罩，穿著輕便，正低著頭看手機。

  　　像是要給冷菁宜打電話，讓她給自己開門的樣子。

  　　“顧煙。”冷菁宜加快了腳步：“我們在這兒。”

  　　江梔喜歡極了自己的幹媽，也嚷嚷著不要江延灼抱了，要下來自己走，用小奶音喊著“幹媽”。

  　　“冷冷！”顧煙立在原地，蹦蹦跳跳地朝冷菁宜張開雙臂，抱著她轉了個圈，又舉起手上的袋子：“我早上去跑步，剛好路過書店，看見好多給寶寶看的書，每本都好可愛，就買了一些給咱們小梔子！”

  　　“家裏的書都要堆不下了，你買的，比我們買的還多。”冷菁宜失笑：“走，我們進去說。”

  　　江梔在旁邊蹦蹦跳跳：“幹媽，我要喝一口那個……”

  　　“就一口啊，這玩意兒可不興多喝。”顧煙彎腰，把奶茶遞給江梔。

  　　後者拿到“戰利品”，立刻猛吸了一大口，把整個腮幫子都撐得滿滿當當。

  　　又悄悄再喝了一口後，她才依依不舍地把奶茶還給顧煙，聲音甜得不行：“幹媽，給你。”

  　　顧煙沒忍住，捏了一把她粉白的嬰兒肥。

  　　江梔是愛看書的，雖然並不認識什麽字，但看見花花綠綠的圖畫書就很開心，自己在那堆書裏麵亂翻一氣。

  　　“這是什麽？”冷菁宜拿起一本看起來格格不入的書本，還挺厚實的。

  　　“這個啊，給小梔子買的漫畫書。”顧煙“咯吱咯吱”地嚼著珍珠：“書店裏新上架的，看起來還不錯。”

  　　“《她與白玫瑰》？”冷菁宜盯著封麵，又轉過書本看了看簡介，笑了：“都市、校園、豪門、替身……要素過多了，她才幾歲，能看懂這麽複雜的劇情嗎？”

  　　“漫畫書嘛，本來就是需要大人當故事講給小孩子聽的啊。若是小梔子實在聽不懂，你就隨便看著玩兒唄，當打發時間了。”顧煙百無聊賴地喝了一口奶茶，指著封麵：“你看啊，封麵上的這個女主角，像不像你？”

  　　“不像，我比她好看。”冷菁宜平靜地表述了自己的想法。

  　　顧煙：“……啊對對對。”

  　　她把那本漫畫書拿到手裏，碎碎念道：“我早上在新書推薦的架子上看見這本漫畫，記得這好像是根據一本同名網絡小說改編的，原著是叫什麽……許念念？”

  　　冷菁宜淡淡地看了一眼：“好普通的名字，還是我的名字好聽。”

  　　顧煙被她氣笑了：“冷冷，我發現你說話怎麽越來越……”

  　　“什麽？”冷菁宜挑起一邊眉毛。

  　　“我想不出具體的形容詞，”顧煙聳肩，“但我還挺喜歡你這樣的。”

  　　江梔爬到沙發上，鑽進冷菁宜的懷裏，點著漫畫的封麵，喃喃道：“呀，這個像媽媽耶。”

  　　冷菁宜皺起眉：“哈？”

  　　顧煙拍手大笑：“我就說嘛！你還說不像！”

  　　“行吧，那可能……是有一點點像。”冷菁宜懶得在關於“一本漫畫書的封麵女主角長得是否跟自己像”這個問題上多費時間，有這時間，她還不如趁此難得的假期，多睡一會覺。

  　　過了一會，餘緋左等右等不見顧煙回家，直接開著車來他們家裏提人。

  　　沒想到江梔不樂意了，偏要跟顧煙再多玩一會，嘴裏念念有詞：“小梔子喜歡幹媽……”

  　　“這樣，小梔子跟幹媽回家玩一個下午，等晚上，爸爸媽媽來幹媽家裏接咱們小梔子好不好呀？”顧煙揉揉江梔的腦袋。

  　　江梔立馬答應：“好耶！”

  　　放在別人身上，大抵是不放心將這麽小的孩子直接給別人領回家的。

  　　但江延灼和冷菁宜都是不太愛套路出牌的人，這樣的情況也不是第一次見了。於是，夫妻二人就看著餘緋和顧煙把江梔抱走了，約定好傍晚的時候來把江梔接回家。

  　　“碰！”的一聲，大門關上，客廳歸於寂靜。

  　　冷菁宜打了個哈欠，頓覺愜意：“可以好好睡午覺了。”

  　　“是啊。”江延灼抬手看了一眼表：“現在距離晚上還有六個小時，時間很充裕。”

  　　不能冷菁宜細細品味這句話的意思，江延灼已經懶腰抱起了她，往臥室中去。

  　　“江延灼！”冷菁宜小聲抗議。

  　　“我在。”江延灼輕輕將她放在床上，俯身在冷菁宜鼻尖落下一吻。

  　　“這一次，就不用擔心能不能完事兒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