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蘇雨話音落下，電話那頭再次陷入了詭異的沉默。她咬住小唇，正惴惴不安間，那頭終於傳來聲響。

  　　聲音很低，仿佛在壓抑著某種情緒：“就你們兩個？”

  　　“嗯……我和他隻是普通朋友，玩完我就回家。”

  　　他終於道：

  　　“十點之前。”

  　　聞言，她無聲鬆了一口氣，唇角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勾起，輕言：“謝謝厲叔叔。”

  　　掛了電話，蘇雨握著手機，靠在牆邊，不知為何本該開心，心裏卻泛起了異樣的滋味。

  　　她腦子裏莫名其妙冒出一個念頭：他剛才雖然同意了，但她出來，也沒和他匯報一聲，他……是不是有點生氣？

  　　，

  　　電話的另一頭，禹梁看著厲司年說完最後一句話，把手機放到桌上，臉色由晴及陰，眸子裏暈上沉沉墨色。

  　　空氣中彌漫著茶香，屏風遮擋側緩緩流出悠揚的古琴聲，如居山林。

  　　美妙之音，此刻也難以舒緩對麵人微鎖的眉頭。禹梁見著，把茶杯放到古色古香的茶桌上，偏頭看向屏風那側：“先彈到這吧。”

  　　那頭窸窸窣窣了幾聲，是起身離開。

  　　禹梁把沏好的茶放到厲司年麵前，眉梢挑了挑：“你家小侄女又怎麽了？”

  　　瞧一個電話來，愣是把厲大少爺聽音品茶的好興致給弄沒了。

  　　厲司年不應，再次拿起手機，撥通另一個電話：“計琛，蘇雨在DC，你叫人去看看是什麽情況。”

  　　禹梁聽著，笑了：“她去DC了？那不是你的地兒嗎，緊張什麽。”

  　　厲司年抬頭冷冷地掃他一眼，禹梁識相地把嘴閉上，心裏倒是稀奇厲司年竟然對這個小姑娘如此上心。

  　　沒過三分鍾，計琛的電話回了過來，匯報得巨無事細：“蘇小姐在一樓正和一男孩子喝酒，那男的是畢家的小少爺，兩人看過去就是單純喝酒聊天，沒什麽親密舉動。厲先生，要不要在二樓開個單獨的包廂，請蘇小姐上去？”

  　　厲司年眉頭舒展，“不要打擾她，你親自過去，在店裏看著，有什麽事和我說。”

  　　“好的。”

  　　掛斷電話，他單手靠在椅側上撐著頭，眼睛微闔，禹梁見此調侃道：“看來小侄女好像怪不讓人省心的，厲爺，要感覺棘手的話，交給我啊，我幫你教育。”

  　　厲司年抬眼看著笑得一臉痞樣兒的禹梁，冰冷的眼神狠狠掃過去：

  　　“滾。”

  　　禹梁舌尖頂住上顎，笑意收不住，“怎麽，還舍不得了？”

  　　厲司年默然兩秒，倏爾淡然一笑，漆黑的眸子裏泛上涼意。

  　　禹梁被這一笑晃了一下神，而後就聽到耳邊傳來厲司年微啞低沉的嗓音——

  　　“是你家的嗎，就敢覬覦？”

  　　禹梁：“……？？？”

  　　，

  　　蘇雨回去繼續和畢豪喝酒，兩人正聊著，從門口進來的幾個帥男靚女，看到他們這桌，直直朝他們走過來。

  　　“猴子，你今天怎麽在這啊？”其中一個男生視線一轉到蘇雨身上，“這位是？”

  　　畢豪解釋：“我鄰居一妹妹。你們也來這玩啊？”

  　　有個穿著皮衣短裙的女生走過來，手肘搭在畢豪肩上，笑得嫵媚妖嬈：“對呀，猴子，你也來唄？”

  　　畢豪推正了她的身子，看了眼蘇雨，朝朋友們道：“不了，你們玩吧。”

  　　“哎呀你這樣多掃興啊，你要不放心，可以叫上你妹妹一起來。”

  　　幾個朋友你一句我一句吆喝著，似乎是一定要把他帶走，畢豪隻好詢問蘇雨的意見。

  　　她對上畢豪為難的眼神，終於開口：“我沒問題。”

  　　於是幾個人就上了二樓。二樓的包廂一側的玻璃是可以看到一樓的舞台，而下麵的人卻望不到裏頭的風景。

  　　大家入座後，點酒的點酒，跳舞的跳舞，蘇雨和畢豪坐在一塊，剛才那個性感的女生又過來黏著畢豪，畢豪置之不理，轉頭問蘇雨：“還想喝點什麽？再給你點一杯。”

  　　女生看著畢豪如此區別的對待，看著蘇雨的眼裏多了幾分打量。

  　　女生突然起身，坐到蘇雨旁邊，笑意滿滿：“你好，我叫七七，你叫什麽名字啊？”

  　　“蘇雨。”

  　　七七笑笑，“你是畢豪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了，你今天隨便喝，錢都算在我哥頭上。”她指了指正在點歌的男生。

  　　七七主動和蘇雨套近乎，奈何蘇雨骨子裏的那股清冷或者是內斂的淡漠令人難受，七七愈加看不慣她，可依舊笑臉相迎。

  　　幾個姐妹花坐過來，提議打牌，七七就邀請蘇雨，蘇雨婉拒不過，隻好加入。

  　　前幾局，畢豪看著蘇雨的牌，時不時指點兩句，把對麵的人打得落花流水，七七看著畢豪和蘇雨咬耳朵的親密樣子，眼底的涼意漸深。

  　　第三局開始，畢豪接到一個電話，就讓蘇雨先玩，他出去一趟。

  　　他走後，幾個姐妹花打量蘇雨的目光就□□裸起來，有人就問：“蘇雨，你和畢豪是什麽關係啊？你喜歡他？”

  　　蘇雨紅唇一抿，“我和他隻是朋友。”

  　　女生嘴裏輕嗤：“畢豪對你那麽好，你還說是朋友呢？逗我們呢。”女生湊到七七耳邊，“這女的你可得好好教訓一下，瞧她清高那樣兒，我看著就惡心。”

  　　七七擺手，讓姐妹花閉嘴，她抿了口酒，妖嬈一笑，看向身旁的人：“蘇雨，別聽他們瞎說，我們繼續打牌吧。”

  　　有女生就說要加賭注，輸了的人要去一樓，他們指定一個男人，要和他接吻。

  　　七七麵露糾結：“這樣不好吧？會嚇到蘇雨的。”

  　　“誒要玩就要玩刺激的，慫的人可以退出啊。”

  　　蘇雨長睫一翻，眸光裏印著樓下彩色的燈光，她淡聲道：“我都行。”

  　　女生們一愣，隨即抿嘴笑了。

  　　新的一局開始，兩個女生都不當地主，蘇雨看著自己牌還不錯，就多拿三張牌。

  　　剛開始，蘇雨按著自己的計劃打，七七發覺蘇雨的牌她都能壓，就和姐妹花作手勢，讓她配合她。

  　　蘇雨出了三個10帶4，七七立馬把自己的三個A壓下去，蘇雨說要不起。

  　　主動權來到七七這，她勾起唇角，一副勝利在握的氣勢，繼續打，接下去幾小輪，都以蘇雨要不起為結束。

  　　有女生靠到七七旁邊，悄聲說：“我已經提前樓下幫你找到人了，有個滿臉褶子的大叔哈哈哈……”

  　　七七看向蘇雨，隻見靜靜思考分析，不急不躁。

  　　她笑了笑，看這女的還能裝淡定到什麽時候。

  　　七七出了一張2，隻剩一張牌的她看著蘇雨沒反應，笑著把最後一張5扔到桌上，“你輸……”

  　　然而話未說完，蘇雨突然拿出一張小王。

  　　七七愣住了，“你……”她瞪大眼睛看向對麵的姐妹花，她以為這張牌在女生手裏！

  　　那女生也慌了，她也以為小王在七七手上！

  　　兩人對著暗號，不知是什麽地方出了偏差，漏算了這一步！

  　　蘇雨看向七七，莞爾一笑，“還剩一張？”

  　　“……”

  　　於是接下去，蘇雨開始出各種雙或三對，七七隻能幹瞪眼著，臉色跨了下去。

  　　最後一張k落桌，game over。

  　　蘇雨認真臉：“你們的賭注還算數嗎？”

  　　兩個農民幹瞪眼著，一時間羞憤地說不出話來，活脫脫被地主榨幹了。

  　　七七幹笑兩聲，開口打趣：“蘇雨，沒想到你玩牌這麽厲害。”

  　　蘇雨把杯裏的雞尾酒一飲而盡，清亮的眉眼裏蕩漾出勾人的笑意，濺到兩頰旁，凝成小小的酒窩。

  　　七七被她勾人的一笑看愣了眼，回過神間，蘇雨身體微微傾向她這側，冷冷的聲音傳至耳畔——

  　　“我玩牌還行，但更擅長打臉，專治各種白蓮心機。”

  　　，

  　　出了DC，蘇雨和畢豪搭車回到別墅區。

  　　下了車，蘇雨走在路上，感覺像踩在棉花上，腦袋昏沉。今晚不知不覺間，喝了不少酒。

  　　她酒量差，一點雞尾酒就能讓她小臉通紅。

  　　畢豪見狀，想去攙扶她，卻被她刻意避開，“我沒事。”

  　　畢豪斂睫，抿著唇未發一言。把她送到家門口後，他開口：“對不起，我好像害你心情更差了？”

  　　她笑笑，沒把今晚的事告訴他，“沒，我是困了，今晚謝謝你。”

  　　畢豪嘴唇動了動，最後道：“嗯……那你回去休息。”

  　　他走後，蘇雨去包裏掏鑰匙，可是摸了個遍，都沒找到。

  　　忘記帶鑰匙了……

  　　她敲了敲門，卻無回應。

  　　她無語地拍拍腦袋，在門前的台階上坐下，抱膝，把頭埋了下去。

  　　夜幕低垂，微涼的風吹暫時散了些醉意，讓她想起了過往的很多事。

  　　王家，媽媽，過去的生活，爺爺，還有很多人……

  　　仿佛有個蜘蛛網正緊緊纏繞著她的心，勒得她透不過氣。

  　　她的人生，有多少次如同現在的無力。她是那麽孤獨，即使是一盞燈塔，可她身處漆黑一片的深海，這一點光亮，又算得了什麽。

  　　她意識逐漸模糊，困意將她無聲籠罩。

  　　眯眯糊糊間，耳邊傳來溫柔的聲響，“小酒鬼，喝醉了？”

  　　厲司年接到計琛的電話，說蘇雨回家卻沒進門。他趕回來，下車就看到家門口蜷縮的小小身體。

  　　他原本以為他會生氣，至少免不了教育她幾句，可是一晚上所有的情緒就在看到她的那刻，全都消了下去。

  　　她抬起頭，就看到他半蹲在她麵前，注視著她的眸子帶著一如往日的柔和，唇角掛著懶洋洋的笑蘇，似乎是在笑她這一副小酒鬼的模樣。

  　　她呆呆地眨了眨眼睛，下意識喚他，開口的嗓音輕糯糯的：“厲叔叔……”

  　　“嗯？”他眉骨一抬，頗有耐心和她對話。

  　　“我忘記帶鑰匙了……”

  　　他應了聲，勾起唇畔，笑聲鬆懶沙啞，像是小沙子磨得人耳朵發癢。

  　　下一刻，他抬手，繞到她膝蓋窩之下，把她穩穩地打橫抱起——

  　　“沒關係，叔叔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