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蕭厭:哄媳婦,好難
作者:宋棠寧蕭厭      更新:2023-07-24 14:55      字數:24111
  第243章 蕭厭:哄媳婦,好難

    “你……”

    馮內侍怒目而視。

    蕭厭笑了聲:“公公何必生惱,你伺候聖前多年,應當是聰明人,怎還天真覺得你能置身事外。”

    “陸家既然查你,就代表已經動了心思,就算這次躲了過去,下次呢,公公覺得還能這般幸運?”

    他斜倚在廊柱上,神色散漫:“本督知道公公或許覺得,隻要將你那幾位家人送離京城,便無軟肋,可公公在禦前伺候多年,難道就無半點過錯。”

    “陸家既然有心想要挾利誘,若是不成,便會想辦法替換了禦前之人,你若毫無錯漏自然不懼,可公公是嗎?”

    “你覺得你是能經得住細查,還是能躲得過幾次?”

    馮內侍神色一寒:“他們敢,雜家在宮中多年,也不是吃素的!”

    蕭厭笑了聲:“是,公公的確厲害,否則也難伺候陛下多年,可是公公難道就不想替自己留條退路?”

    “陛下已不是壯年,他還能守著皇位多久?這宮中早晚會有新主,一朝天子一朝臣,公公就算不替自己著想,也總要替那兩位小郎君想想。”

    “如公公這般身份的人,若不能尋了退路,將來如何想必不用本督細述……”

    “蕭厭,你瘋了?!”

    馮內侍嚇的恨不得能直接捂了他的嘴。

    蕭厭安撫:“馮公公不必害怕,這裏沒有旁人。”

    馮內侍卻依舊神色難看,他滿是倉皇地四顧一眼,回頭時壓低了聲音說話,臉上還透著一股子蒼白,對著蕭厭有些咬牙切齒。

    “你活膩了,雜家還沒有,你這般大逆不道,就不怕雜家將這些話告訴陛下!”

    “公公是聰明人,自然不會做魚死網破的事情。”

    馮內侍氣到發抖:“你到底想幹什麽?!”

    蕭厭揚唇:“討好馮公公啊。”

    “蕭厭!!”

    見馮內侍臉上鐵青,蕭厭才收斂了笑容,正經起來:“公公何必一定要追根究底,我贈公公東西,不過是求個善緣,公公收下讓我安心。”

    “本督不讓你做什麽危險事情,你也依舊隻用好生伺候陛下就行,本督會護著那兩位小郎君,不會讓人騷擾他們。”

    “這宮裏的事情,用不著馮公公出手,尋常本督自會解決,若真有一日用您出手時,那本督也是在救公公性命……”

    他雖沒說的仔細,可馮內侍卻聽懂了他的意思。

    如果真要他做什麽時,陛下這邊必定是出了事情。

    馮內侍臉上更加難看,剛想說話,就見蕭厭散漫:“公公今日幫了本督,替本督將陸家拉扯到了聖前,也讓本督有機會給四皇子尋了個好差事,您放心,本督會記得您人情。”

    馮內侍臉上瞬間蒼白,想起自己剛才殿內做的事情,隻覺急怒。

    “蕭厭,你……”

    狗賊!!

    他又氣又急,對上蕭厭笑盈盈的眼卻又覺無力,他一直便知道此人不好招惹,處處防備絲毫不敢大意,可誰能想到因著铖王妃在前,被她送來的東西晃了心神,竟就一腳踩進了這般深坑裏。

    馮內侍臉上青白交加,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咬牙切齒:“你想將雜家拉進來,總得告訴雜家,你到底想幹什麽?!”

    蕭厭溫聲道:“自然是找份好前程。”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他臉不紅,心不跳,格外坦然。

    “像我與公公這種人,依賴聖心而活,自然要比旁人多籌謀些退路,公公也知道本督在朝中得罪的人太多,總要替自己找張保命符,不是嗎?”

    馮內侍皺眉看了他許久,見他不像是說謊,好像當真隻為了尋個人輔佐得份從龍之功,他渾身尖刺這才放了下來。

    “好,我暫且信你,隻還望蕭督主記得先前的話,否則雜家就是拚上性命,也得讓蕭督主掉層皮!”

    蕭厭將懷中之物遞還了回去,笑了笑:“公公放心。”

    馮內侍沉著眼將東西一把塞回了懷中,冷哼了一聲才轉身離開,他腳下步子極重,繞過廊柱之後,背對著身後蕭厭不見蹤影時,馮內侍臉上瞬間就冷沉了下來,他壓根就不信蕭厭所言。

    懷裏的東西燙手,他更是恨不得直接去聖前捅破蕭厭那狗賊的心思。

    可是馮內侍知道,他不能。

    安帝從不是寬宏大度的人,而且自從服食金丹之後,他性情也越發暴戾難定,他先前在聖前幫了蕭厭,落在安帝眼裏那就是他背主有了私心,哪怕他主動認錯,安帝往後怕也難以再信任他。

    對他這種人來說,失了陛下信任,怕是在宮裏活不過一日。

    “那狗賊……”

    馮內侍氣的咬牙,卻還是將那些東西好生收了起來,整理好臉上神色之後,滿是鬱鬱的進了殿中。

    滄浪守在暗處,見馮內侍走後,就神不知鬼不覺的湊上前來:“督主,他信了?”

    蕭厭搖搖頭:“馮來要是這麽蠢,早就沒命了。”

    宮中內侍千千萬,馮來是唯一一個從先帝伺候到今上,還能一直得安帝信任的,他要是能真能被他三言兩語糊弄住,怕是早就被人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下了,不過……

    “信不信無所謂,他既然收了東西,就意味著有了選擇。”

    哪怕心有不滿,可隻要他一直占著上風,馮來就不會去選別的人,至於若有萬一,真到那個時候,馮來跟他們之間也早就利益相連,深陷其中難以抽身。

    船毀人亡之時,馮來逃不掉,他自然就會竭盡全力護著整艘船的周全。

    “行了,走吧。”蕭厭轉身朝著宮外走。

    滄浪問道:“去找四皇子?”

    蕭厭“嗯”了聲:“你去跟他說一聲,讓他去桓王的衡廷閣等本督。”

    滄浪聽著這話覺著有些不對:“督主不去衡廷閣?”

    蕭厭衣袍掠動:“讓他候著。”

    他得先回府換身衣裳,再去領著他家小海棠一起,看皇後母子倒黴這種事情,怎能少了他家小姑娘,而且這大好的天氣,總不能全虛耗了,想養媳婦兒,總得哄她開心。

    隻是小姑娘家,該怎麽哄?

    零嘴?珠花?簪子?漂亮衣裳?

    釣魚?騎馬?逛街?出城轉轉?

    蕭督主劍眉蹙了起來,如同遇到了平生最大的難題,黑眸沉凝時顯得側顏冷峻,不然,帶小海棠數數家當?之前她看姓顧的那廝,眼裏都在冒光……

    原本還想要再問話的滄浪下意識屏住呼吸,連腳步都輕了下來。

    今兒個的事是辦的不順嗎?督主這般沉重?

    滄浪的心緊緊提了起來。

  第244章 長兄如父,棠寧定會替蕭督主奉養終老

    棠府後院的海棠花已經開盡,棠寧踩著最後的花期,領著府中幾個婢女采摘較為完好的花朵。

    “阿姊,咱們采花做什麽?”薛茹眼睛大大的,滿是疑惑。

    一旁跟著铖王妃站在一起的秦娘子笑著說道:“小丫頭不懂了吧,這海棠花可是好東西,既可以調香製成香露,又能曬幹了入藥。”

    薛茹驚訝:“花還能入藥?”

    秦娘子笑道:“那是當然,這世間萬物,一草一木,什麽不能入藥?土石、毛發都能為藥引,這海棠的用處大著呢。”

    她揚了揚下巴,瞧著院中說道:“你身前那株垂絲海棠,花朵入藥後能調經和血、清熱解毒,那邊那些西府海棠的果子,能平肝和胃、澀腸止瀉,還有秋海棠的花根能化瘀止血,海棠葉烹製的茶能止癢、止痢。”

    小姑娘瞪圓了眼滿臉震驚,抬頭望著身前樹上豔麗花海張大了嘴,她往日隻知道這些花好看,沒想到它們居然還有這麽大用處,忍不住滿是好奇地四處打量著。

    棠寧笑著說道:“這些花開謝了之後也沒了用處,倒不如采些回來,除了入藥之外,秦姊姊也教了我製香露的法子,回頭咱們試試看。”

    她用過桃花、梅花、蘭花的香露,這海棠花的還從未試過呢,做好的香露既能入茶,又能當作熏香。

    聽棠寧想要,薛茹頓時道:“那我去幫阿姊摘。”

    棠寧笑:“你身子還沒好,讓惜春她們去吧……”

    “我早就沒事了。”

    薛茹隻覺得她什麽都沒幫過阿姊,難得她想要的東西她能拿到,雖然是“借花獻佛”,可是小姑娘依舊難掩熱切,眼睛亮晶晶地說道:“阿姊放心,我好著呢,等我多摘一些花兒,陪阿姊製香露!”

    沒等棠寧說話,她拎著一旁的小籃子,一溜煙就進了海棠林裏。

    榮玥忍不住笑道:“這孩子倒是比先前活潑了許多。”見棠寧無奈,她說:“這是自家府裏,外間也有護衛丫鬟,隨她去吧,小孩子鬧騰一下總比安靜著好。”

    薛茹先前就是太守規矩了些,瞧著跟個小可憐似的,如今這樣正好。

    秦娘子也是笑著說道:“你姨母說的對,阿茹身子虛,多跑動一下也好,我還在這裏呢,出不了事。”

    棠寧想想也是,秦娘子都開口了,想來阿茹身子是能承受得住的,她看了眼日頭:“這裏曬得慌,姨母和秦姊姊去那邊亭子裏避避吧。”

    “是有些曬。”

    榮玥小產後身子本就還沒養好,曬久了太陽就有些目眩,她伸手遮著光說道:“那我們過去坐坐,棠寧也一起,別曬傷了。”

    “姨母先去,我去把水拿了。”

    要來摘花,花蕪提前備了涼茶,就放在那邊樹下。

    棠寧擔心姨母身子,催促道:“姨母快去吧,我等下就過去。”

    知道外甥女關心她,榮玥也沒拒絕,跟著秦娘子一起去了涼亭那邊,等她們走後棠寧才朝著林中放水的地方走去。

    尋著放水的地方,棠寧留了兩壺在原地,打算拎一壺去找姨母她們,卻在這時,她目光突然一頓,落在身前灼灼花海之中。

    好漂亮!

    棠寧眼底綻出一抹驚豔,卻是不遠處海棠樹上有根花枝開的格外繁茂,那一大簇粉色堆積起來,落在分椏的枝梢上如同現成的花簪。

    無須雕琢,天然成形。

    棠寧連忙快步走了過去,踮著腳就想要去摘那花枝,可根本夠不著,仰著頭原地蹦了蹦,依舊還差許多。

    那花枝實在好看,棠寧有些舍不得,又怕尋人回來後,茫茫花海裏找不見這支。

    見四下無人,她拎著裙擺靠近樹邊,試了試那還算粗壯的樹幹,腳踩在上麵抱著樹幹正準備朝上爬時,就陡然聽到身後“撲哧”一聲,嚇的手一鬆朝後踉蹌。

    “當心。”

    腰上有人虛扶了一下,耳邊是熟悉聲音。

    “阿兄?”棠寧撞在他身前。

    蕭厭扶著人站穩之後,才掃眼看向縉雲。

    縉雲頭皮一麻,連忙低頭:“屬下的錯,驚著女郎了,”

    棠寧緩了口氣,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爬樹被人瞧見,見蕭厭責怪她連忙擺手:“跟縉雲沒關係的,是我想要取那花枝,一時沒站穩……”

    “哪一個?”

    “啊?”

    見蕭厭看向頭頂,棠寧才恍然,連忙指了指剛才看上的那支,就見蕭厭腳下輕點,人已經騰挪而起,隻轉眼的功夫人便又回了地麵,她方才求而不得的那支海棠已經在了蕭厭手中。

    蕭厭伸手將海棠遞給棠寧,就見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眼底帶著一股子熱切和羨慕,他頓了下,突然說道:“還想要哪支?”

    “不用……”

    棠寧連忙就想開口,說有這支就夠了,誰知話還沒說完,蕭厭突然伸手一攬,帶著她再次騰起。

    棠寧險些驚呼出聲:“阿兄,你做什麽?”

    “摘花。”

    海棠樹枝本不粗壯,承受著兩人的重量搖搖欲墜。

    花枝輕顫時,下麵縉雲震驚瞪大眼,蕭厭卻仿佛沒瞧見似的,隻單手抱著棠寧說道:“喜歡哪支,自己摘。”

    棠寧攀著他肩有些慌,見她不動,蕭厭說:“都不喜歡?那換一株……”

    “不用!”

    棠寧急聲開口,紅著臉急聲道:“喜歡的!”

    蕭厭愣了下,看著近在咫尺的小姑娘,抓著她腰身的手陡然收緊。

    棠寧見他眼底流瀉笑意,這才驚覺自己脫口說了什麽,臉上驟然通紅,連忙隨意扯了兩根花枝,就拍著他肩頭低聲道:“我摘好了……”

    等抱著花枝落在地上時,棠寧臉上比懷中海棠還豔。

    蕭厭眼底染著笑,倒也沒逗她,隻是問道:“怎麽想著采花了?”

    “是秦姊姊說想要取些海棠入藥。”

    “秦娘子來了?”

    “嗯。”棠寧見蕭厭沒有提剛才樹上的事情,臉上滾燙這才褪去了一些,她抱著花枝說道:“姨母從宮裏回來,秦姊姊就來了,她替姨母和阿茹看了下身子,瞧著時間不早了,我留了她在府裏用飯。”

    說起這個,她才想起蕭厭這個時候應該是在衙中的,而且今日姨母進宮,他為著後麵的事情也應該會忙才是。

    棠寧連忙抬頭:“阿兄這會兒回來,是宮裏出了問題?”

    蕭厭安撫:“沒有,都很順利,陛下冊封榮國夫人的聖旨最遲明日就能送來。”

    “那就好。”棠寧猛地鬆了口氣,見蕭厭身上褪了官袍說道:“那阿兄這是下值了?你吃飯了嗎,要是沒有我讓人去給你準備……”

    蕭厭拉住她手腕:“還沒,不過不用準備了,我回來是接你出去。”

    “出去?”棠寧不解:“去哪兒?”

    “衡廷閣。”

    棠寧知道那衡廷閣是桓王的地方,眨眨眼,他們去那兒幹什麽?

    “帶你看熱鬧。”

    見小姑娘滿臉茫然地望著他,杏眼裏全是不解,蕭厭揚唇:“放心吧,等去了之後你就知道了,這熱鬧肯定讓你看的滿意。”

    棠寧見他說的神神秘秘,難得被吊起了心思,反正府裏也沒什麽事情,她想了想就說道:“那阿兄等我一會兒,我去跟姨母她們說一聲,還得去洗漱一下換身衣裳,不能髒著出門。”

    蕭厭目光落在她臉上:“不髒,好看。”

    棠寧臉又燙了起來,總覺得他這般一本正經的說著親昵的話,比先前滿是戲謔逗弄她時更叫人臉紅。

    她抱著花擋住臉,有些不滿地小聲嘟囔:“阿兄也會油嘴滑舌。”

    蕭厭笑了起來:“不及小海棠甜言蜜語。”

    見小姑娘紅著臉瞪眼,他輕揉了下她額前:“去更衣吧,姨母那裏我去說。”

    棠寧臉更紅:“阿兄!!”

    什麽姨母,那是她姨母!

    ……

    榮玥和秦娘子見到蕭厭時都頗為意外,既是因為他這個時候來了棠府,也因為他那雙彌漫著淺笑的眼。

    二人與他並非初識,見過他冷厲狠辣,殺伐果決,也見過他不近人情,冷漠疏遠,卻獨獨還是頭一次見他這般不掩情緒,那好心情仿佛都要寫在了臉上。

    “蕭督主今日心情很好?”榮玥笑著問。

    蕭厭溫聲道:“今日宮中一切順利,陛下那邊未曾起疑,榮國夫人可以跟铖王劃清界限從此不再受皇室所擾,陸家的事情也有了進展,自然值得高興。”

    榮玥聽聞他提起宮中,眼神柔和下來:“和離的事,還要多謝蕭督主幫忙。”

    她先前的確是有想法,也早已經準備好安帝若是不允,便跟他們謝家魚死網破,是蕭厭找到了她,教她如何跟安帝周旋,如何踩著安帝的底線博取最大的利益。

    雖然用的是同樣的辦法,可榮玥清楚,換作是她自己來的話,就算最後依舊能跟铖王和離,但她必定會吃罪安帝,得罪宗室上下,又怎能得了皇室的“補償”,甚至拿回一個國夫人誥命,保她和棠寧往後在京中安俞。

    榮玥本就不曾因蕭厭身份對他偏見,如今看著他時越發覺得入眼:“我家棠寧先前過的雖苦,也無父母庇護,我這個姨母也昏了腦子讓她險些出事,還好她遇到了蕭督主,否則她怕是……”

    蕭厭見她愧疚寬慰:“夫人不必如此,我與棠寧投緣。”

    “是,你們二人緣分不淺。”

    榮玥看著蕭厭生出些慈愛來,看著他如同看著自家晚輩:“棠寧跟你雖相識不久,卻遠勝至親血脈,她也將你當成親兄長一樣愛戴,如若蕭督主不嫌棄的話,不若尋個日子正式讓棠寧認了你為兄長。”

    “她比你年少一些,長兄如父,無論將來棠寧與誰成親生子,都定會好生奉你終老。”

    蕭厭:“……”

    縉雲:“!!!”

    秦娘子聽著榮玥的話,先是驚愕,隨即嘴角抽了抽,轉而看向如遭雷劈僵著臉的蕭厭時,難得在他臉上看出了無措,慌亂,還有瞬間的懷疑人生,她肩膀突然抖動了起來。

    “榮國夫人這提議不錯,既免了督主膝下空虛,又免了將來無人送終。”秦娘子壞笑:“蕭督主,你覺得呢?”

    蕭厭麵無表情剮了她一眼。

    他覺得個屁。

    這赤腳女郎中要不要看看她說的什麽狗東西?!

  第245章 棠寧總知道怎麽撓他的心

    場麵一時無聲。

    榮玥見蕭厭不說話,忍不住看他:“蕭督主不願意嗎?”

    似是想到了什麽,她說道:“我也沒有別的意思,隻是覺得你待棠寧的好,我們無以為報,蕭督主與棠寧辦一場認親宴,往後京中皆知你是她兄長,也算得上是半個榮家人。”

    她是真心感激蕭厭這些時日的維護,也感念他待棠寧的好,若非是他,無論是她和棠寧恐怕都還陷在泥沼之中。

    榮玥恩怨分明,自是想要回報,可是以蕭厭如今的地位,他什麽都不缺,榮玥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替他留一份“親緣”。

    他若是半個榮家人,往後榮家子嗣會認他這個尊長,哪怕是閹人之身,百年之後也能得一份香火。

    蕭厭何等聰明,自然是聽懂了榮玥話中深意,他雖然有些無奈,眼底到底緩和了些。

    “多謝夫人好意,隻是我與棠寧之間不講這些虛禮,您是棠寧的長輩,隻要您願意認同我,我便是榮家人。”

    榮玥動容:“可是……”

    她總覺得,不夠正式。

    蕭厭對著真心實意替他著想的榮玥,向來的黑心腸難得生出幾分虧心:“眼下京中亂著,陸家和铖王的事也還沒解決,我身處朝堂漩渦,多有不得已之時。”

    “外間議論我之言辭夫人也都知曉,我不願以如今奸佞之名汙了太傅和榮家清譽,眼下這樣就已經很好。”

    他微垂著眼簾,到底還是打了個底。

    “我與棠寧之間貴在心意,等有一日外間再無穢言時,我再光明正大的入了榮家,屆時夫人不覺我厭惡就好。”

    蕭厭的皮相本就極好,隻往日氣勢逼人,顯得狠辣冷戾,此時微低著頭收斂眉眼時,顯得格外乖順,那糅雜著矜貴清冷的容顏突染了幾分少年感。

    榮玥恍惚之間憶起,眼前這位張揚於朝堂謀略無雙的權臣,也不過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

    見他處處顧慮棠寧和榮家,榮玥心生感動:“棠寧何德何能,能得你這般好的兄長。”

    蕭厭低聲道:“是我何德何能。”

    能得這麽好的小海棠。

    榮玥見他謙遜,看他的目光愈發親近。

    眼見著身旁新晉的榮國夫人,對蕭厭一副快要掏心掏肺的架勢,全然不知道眼前這人快要拱了她家小白菜。

    秦娘子忍不住沉默著撇過頭去,沒眼看蕭厭裝乖賣巧。

    縉雲則是不著痕跡地捂了下胸口:良心好像有點痛。

    ……

    棠寧換好衣裙過來時,就發現姨母待蕭厭更好了,也不是以前不好,隻是姨母是女眷,往日跟蕭厭說話時大多都帶著些距離,可這會兒對著坐在身旁的蕭厭時卻是滿眼親近。

    “棠寧來了?”見到她,榮玥頓時笑道:“看什麽呢,站那兒也不過來?”

    “沒什麽,姨母和阿兄說什麽呢?”棠寧湊到跟前。

    蕭厭溫聲道:“說待會兒出去的事情。”

    榮玥拉著棠寧的手笑著說道:“蕭督主說前幾日南邊幾支商隊回來,帶回了許多稀奇玩意兒,你這段時間一直操心我們的事情,也沒個閑暇時候,正好跟他出去四處轉轉,散散心。”

    棠寧眨眨眼看向蕭厭,蕭厭露出個笑,扭頭溫和道:“不如夫人也一起去?”

    “我就不去了。”

    榮玥身子本就沒好,今日進宮一趟也乏了,她說道:“你們去玩吧,我跟秦娘子說說話。”

    棠寧道:“那我帶阿茹一起……”

    榮玥失笑:“別帶了,阿茹說要看秦娘子怎麽炮製藥材,去廚房那邊了。”

    剛才棠寧不在的時候,薛茹就已經來過一趟了,似是十分意外會在這裏見到蕭厭,那本來還笑盈盈的小臉瞬間收斂,顯得格外拘謹。

    榮玥是喜歡薛茹那孩子的,也提了蕭厭要帶棠寧出府,讓她跟著一起去玩,可是小姑娘聽後連連擺手,腦袋恨不得搖成了榆錢串。

    榮玥也知道薛茹以前性子膽怯,見她不願自然不會強求。

    “你們自己去吧,別太晚回來。”榮玥朝著蕭厭叮囑了聲:“坊市人多,看著棠寧些,別叫人衝撞了她。”

    蕭厭點頭:“夫人放心,我會的。”

    “時間不早了,快去吧。”

    “那我們先走了。”

    棠寧有些暈乎乎跟著蕭厭出了府,有些搞不明白姨母的態度,等坐上了馬車,身下輕晃起來,她才忍不住朝著身旁人問道:“阿兄,你跟姨母說什麽了?”

    姨母怎麽好端端的突然待他特別親近?

    蕭厭自然不會說這位未來姨母,想要讓他家小海棠替他養老送終的事,他隻是說道:“也沒什麽,就是說幾句宮裏的事情。”

    “真的?”棠寧懷疑。

    “真的。”

    蕭厭麵不改色:“今日夫人入宮順利,於陛下麵前得了旨意能跟铖王和離,加之陛下將铖王府的產業給了她,又得了冊封誥命,所以夫人對我頗為感激。”

    “就這些?”

    “就這些。”

    棠寧雖然依舊覺得怪怪的,卻也沒有太過多想。

    姨母的確是重恩情的性子,得了蕭厭相助對他另眼相待也不算奇怪,而且他今日的確是幫了大忙,換作誰人恐怕都會感激。

    棠寧一直沒有想好,要怎麽跟姨母坦白她和蕭厭的事情,姨母有多疼她,她心裏清楚,她和阿兄一起姨母定然不會準允。

    阿兄能得姨母的喜歡是好事,多喜歡些,說不定到時便能少些阻攔。

    “那就好,我還怕姨母不喜你呢。”

    棠寧眉眼放鬆下來,喃喃說了句後,就又轉聲道:“隻希望聖旨能快些下來,早日將铖王府的事情處理好,姨母也能早些跟過去劃清幹係。”

    蕭厭自然聽到了她那句喃喃,他眼底溫柔至極,隻覺得小姑娘懂得怎麽撓他的心。

    棠寧沒留意到他神色,隻嘀嘀咕咕:“不過我瞧著姨母這幾日像是已經緩過來了,精氣神都恢複了不少。”

    也不知道那天夜裏顧舅父帶姨母去了哪裏,回來後竟能叫姨母這麽快提起精神。

    蕭厭笑了聲:“夫人本就不是尋常女子,又怎會沉溺於過去?”

    “那當然!”棠寧重重點頭:“謝天瑜那個王八蛋,就不配被姨母惦念。”

  第246章 打起來了

    馬車朝著衡廷閣走去,外間時不時傳來一些小販叫賣的聲音,街上行人很多,馬車走的並不算太快。

    蕭厭坐在車上跟棠寧不時閑聊幾句,有朝中事,也有外間趣聞。

    棠寧斜倚在馬車車壁上,姿態十分放鬆,哪怕隻是閑話幾句,她也一直笑盈盈的,顯然心情極好。

    過了許久,馬車才停了下來。

    縉雲低聲道:“督主,衡廷閣到了。”

    衡廷閣的夥計抱著車凳過來擺好,蕭厭先一步下去之後,那其中有人認出他連忙行禮。

    原是想要引著蕭厭入內,卻不想他在馬車邊停了下來,片刻後,那車簾再次掀開,一個帶著帷帽,身穿青綠羅裙的女子從車上下來。

    蕭厭伸手時,棠寧下意識扶著他的胳膊下了馬車。

    等站穩後,蕭厭才掃眼看向一旁目瞪口呆的夥計。

    那人一激靈連忙回神:“蕭督主,裏麵請。”

    “尋個雅間,清靜些的。”

    那人連忙應聲,領著蕭厭他們朝裏走。

    衡廷閣是桓王的產業,跟因曾跟皇帝爭奪皇位後被冷待的铖王不同,桓王雖然同樣跟安帝爭過皇位,且自皇子時就跟安帝不對付,可因他母家出身顯貴,且桓王妃娘家也掌一方大權。

    安帝雖然不喜桓王,甚少讓他插手朝政,桓王卻依舊管著宗正寺,在朝中地位頗高。

    桓王不似铖王那般城府極深,反而是個暴烈性子,稍有不對就能跟人大打出手,且撒起潑來不講道理,是京中出了名的滾刀肉,有時候意見相左時與安帝都能對著幹。

    這衡廷閣是桓王府的產業,除卻吃喝玩樂都是京中頂尖外,最重要的是輕易沒有人敢在此處鬧事,所以無論是朝臣權貴,還是文人清流都愛過來。

    棠寧久聞衡廷閣的大名,隻是前世今生都還是第一次過來,她滿是好奇地隔著帷帽打量四處,目光錯過樓下廳中那些高談闊論的人。

    等進了雅間之後,蕭厭讓人送了茶水點心過來。

    棠寧才取了帷帽問道:“阿兄到底讓我來看什麽熱鬧?”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蕭厭推了推桌上的東西:“這衡廷閣的白玉芙蓉糕做的不錯,你嚐嚐。”

    棠寧見他賣關子滿心疑惑,拿了一塊糕點輕咬了一口,原本有些心不在焉的眼裏驀地亮了些。

    “好吃。”

    這白玉芙蓉糕入口綿密,卻不似其他家的那般純甜,反而裏麵有些果香。

    她低頭看了一眼,才發現點心裏麵混著一些曬幹的果仁,而且抹了一層醬在中間,剛才那隱約一絲的酸味,應該就是來自於此。

    蕭厭笑了聲:“桓王最會享受,這衡廷閣裏的廚子幾乎都是宮裏出來的禦廚,他也喜歡派人四處搜羅各地吃食的方子,這裏有幾道菜色味道也不錯,待會兒也嚐嚐。”

    棠寧咬著芙蓉糕說道:“桓王過得好像很恣意。”

    蕭厭說道:“他母族強盛,妻族也是厲害,守著宗正寺不爭不搶,不涉朝權,加上手裏頭不缺銀子,自然恣意。”

    若有野心,安帝自然容不下他。

    可桓王多年一直安分守己,連朝堂都懶得入,政事更是不曾過問,一個沒有野心隻知道吃喝玩樂的親王,還是個有強橫背景的馬蜂窩。

    肆意些,安帝也能容忍。

    蕭厭跟棠寧說了幾句,外間突然就傳來一陣喧嘩。

    蕭厭起身:“走吧,看熱鬧了。”

    棠寧連忙跟著蕭厭出去,房門一開,外間吵鬧聲愈重,隱約聽到有人怒斥。

    “謝平嘉,你什麽意思?給我滾開!”

    謝平嘉?

    二皇子?

    棠寧聽到二皇子的名諱,連忙朝著聲音傳出的那邊探頭看過去,就見樓下不遠處圍著一堆人。

    旁邊是下人模樣,中間兩個穿著華服錦衣的年輕男子正在對峙著,背對著這邊的那人朝著對麵滿是猙獰怒色的男人,說話帶著歉意。

    “四弟別誤會,他們剛才隻是隨口閑話了幾句,並非有意冒犯於你……”

    四皇子橫聲打斷:“他們算什麽東西,本皇子的事情輪得到他們閑話?”他滿是狠色地看著二皇子身邊站著的那幾人:“私議皇子,犯上之罪,給我狠狠的打,打爛他們的嘴!”

    四皇子身邊跟著的下人連忙就想上前,二皇子皺眉一擋:“四弟,不過是朝堂之事私底下說幾句而已,怎就值當你這般動怒,況且這裏是桓王叔的地方,鬧大了傷的是桓王叔的顏麵。”

    二皇子勸解了一句,扭頭朝著身旁幾人低斥:“你們幾個還愣著幹什麽,喝點酒就沒了分寸,還不跟四皇子道歉?”

    那幾人臉色蒼白,他們都是官宦之子,相約一聚,小酌了幾杯就說起了近日朝堂裏的事情,自然也提起了铖王府和陸家。

    他們說起先前突病的陸皇後,還有近來處處不順的四皇子,以前四皇子得世家支持,在朝中如日中天,人人都道將來儲君之位是他囊中之物,可如今沒了陸家,他便大不如前,往後恐怕再難登位。

    而且先前陸家跟那宜陽縣主的事情雖然已經竭力遮掩,可這京中就沒有不透風的牆,四皇子拿著陸家未過門女娘的嫁妝,以榮家“遺物”拉攏朝臣的消息多少還是傳了出來。

    這幾人中恰好有一個,跟四皇子曾經送過贈禮那家是親戚,酒意上頭說起此事,自然惹來一片嘲諷,誰能想到就這麽倒黴被四皇子聽了個正著。

    吐露四皇子“隱秘”的那人此時早已酒醒,他慘白著臉上前顫聲道:“是我酒後胡言失了腦子,更不該議論殿下,還請四皇子大人大量原諒我一回,我……”

    啪——

    沒等他話說完,四皇子抬手一巴掌就落在那人臉上,狠狠一腳將人踢的摔倒在地。

    “原諒,你也配?!”

    他上前就狠狠幾腳踢在那人身上,直打的人慘叫出聲。

    二皇子連忙伸手:“四弟…”

    “滾開!”

    四皇子揮手就將二皇子推了個趔趄,滿眼狠色看著身前人:“謝平嘉,你別以為我沒了陸家,你就能跟我平起平坐,你算個什麽東西,也配攔著我?”

    “給我滾開,不然我連你一起打!”

  第247章 油鹽不進蕭督主

    “殿下!”二皇子府的人連忙上前扶著,對著四皇子怒目:“四殿下,我家殿下是您兄長,您這般說太過分了……”

    “你是什麽東西,也配跟本殿下狂吠?”

    四皇子的話毫無顧忌,言語裏的輕視讓周圍看熱鬧的人都是臉色變了,原本還好言相勸的二皇子臉上也冷了下來。

    “謝廣崢,你適可而止!”

    二皇子站在一旁,緊緊皺眉,沉聲說道:“我好言相勸,是為了你好,今日之事鬧大於你又有何益?”

    “鄭大郎君雖說有錯,可也罪不至死,你已經教訓過他,難不成真想將人打死,而且他們所說之事並不光彩,四弟是想鬧的人盡皆知不成?”

    “你說什麽?”四皇子怒目而視。

    二皇子絲毫不退,難得強硬:“我說什麽四弟應該清楚,此地人多眼雜,四弟鬧下去丟的不隻是你一人臉麵,回頭若被禦史彈劾,四弟難道要在朝堂人跟人分辨他們說了什麽?若是父皇知道,定會龍顏大怒的。”

    “你拿父皇要挾我?”四皇子寒聲道。

    二皇子皺眉:“不是要挾,我隻是跟你講道理。”

    四皇子聞言卻半點都不領情,反而覺得謝平嘉是在故意踩他臉麵,他惡狠狠地看著二皇子時心頭鬱氣更盛。

    他是中宮嫡子,又有世家支持,謝平嘉卻是賤婢所生,在宮中毫無地位,往日裏謝平嘉見到他時多是笑臉相迎,處處依附,縮著腦袋做人,何曾敢在他麵前這般說話。

    如今他不過是失勢一些,他就竟敢在他麵前才充兄長教訓他,四皇子隻恨不得能撕了眼前的人,攥緊拳頭時氣的眼睛都紅了。

    兩邊彼此對峙,氣氛凝滯至極,周圍的人大氣都不敢出,卻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二位殿下這是在做什麽?”

    樓道上眾人紛紛回頭,就見蕭厭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人群裏都是詫異。

    二皇子似也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蕭厭,連忙收斂身上怒氣,緩下來神色主動招呼:“蕭督主。”

    蕭厭淡聲道:“出什麽事了。”他低頭看向地上蜷著的人:“可是有人冒犯了二位殿下,要本督將人帶回去嗎?”

    二皇子連忙說道:“沒有的事,隻是一些誤會而已。”

    “四殿下?”蕭厭看向四皇子。

    四皇子原是不打算放過幾人的,若是其他時候他必定要打爛他們的嘴,可是蕭厭的出現卻是如同一盆冷水,讓他衝頭的怒氣瞬間冷靜下來。

    今日蕭厭突然約他不知道是什麽緣故,是敵是友也還不明,這段時間他屢屢受挫,就連母後也被困鳳禧宮。

    萬一這姓鄭的真進了樞密院,鬧上了朝堂,那先前好不容易才按下去的事情怕會鬧的人盡皆知,到時候丟的是他的臉。

    四皇子眼底怒色收斂:“是誤會。”

    那幾人都是鬆了口氣,連忙道:“對,對,是誤會,是我們喝醉了酒不小心衝撞了四殿下,眼下已經解釋清楚了。”

    蕭厭聞言皺了皺眉:“既是誤會,就散了吧。”

    那幾人有些顫顫巍巍地看向四皇子,見他聞言沒吭聲,顯然默認了蕭厭的話,他們頓時如蒙大赦,連忙慘白著臉攙起地下那人小跑著離開。

    蕭厭抬眼掃向周圍,附近看熱鬧的人頭皮一緊,也都是紛紛散去。

    二皇子等那些人走後,就滿是熱切地說道:“難得能在宮外見蕭督主一回,這般湊巧,不如我請督主喝茶。”

    蕭厭淡漠:“不巧,本督是跟四皇子有約。”

    二皇子笑容頓了下,哪怕很快就恢複正常,也依舊被四皇子瞧了個正著,他訕道:“原來如此,既然是跟四弟相約,那我倒是不好打擾,等下次蕭督主有空了,我再請您。”

    “有時間再說。”

    任誰都能聽得出來的敷衍,讓得二皇子神色微僵,他眼底劃過抹惱怒,到底顧忌蕭厭身份沒多說什麽,隻是轉身離開時那臉色算不得有多好。

    四皇子原本因為剛才的事情滿是鬱氣,可瞧見二皇子的模樣,心裏頓時舒坦了起來。

    一個賤婢生的兒子,就算是皇子又能如何,連個閹人都看不上他,居然還想跟他爭!

    四皇子扭頭對著蕭厭和氣不少:“蕭督主難得閑暇,本該是我請蕭督主喝茶……”

    “本督不愛飲茶。”

    四皇子:“……”

    “本督也不閑。”

    剛還高興的四皇子臉也僵掉,氣氛一下子冷凝。

    蕭厭好像完全沒看到四皇子神色,隻直接說道:“四皇子若想飲茶,可尋旁人,我今日來見殿下,是陛下的吩咐。”

    父皇?

    四皇子雖然被蕭厭掃了臉麵,可到底因著他口中安帝的吩咐壓著氣,他跟隨蕭厭去了一旁雅間之後,就發現裏頭居然還有旁人。

    “見過殿下。”棠寧行禮。

    四皇子愣了下,辨認了片刻,才有些不確定的道:“宋棠寧?”

    棠寧說道:“我已不在宋家宗籍,殿下可叫我宜陽。”

    四皇子臉色詫異。

    他以前是見過棠寧的,她跟陸家訂親之後,時常會出入鳳禧宮和陸家,四皇子也曾見過幾次,隻是沒怎麽跟她說過話。

    他印象裏宋棠寧雖然長得不錯,可性格卻不怎麽討喜,而且陸老夫人對她很是看不上眼,偶爾提及滿是不屑,連帶著四皇子對她印象也不太好。

    宋家出事之後,棠寧就沒再進過宮,四皇子已經很久沒見過她,乍一見眼前挺直背脊,神色清淡的小女娘,他險些沒認出來。

    “蕭督主,她這是?”

    “本督與殿下要說的事情,跟她有些關係,所以將她也一並叫來。”

    四皇子聞言眉心緊皺起來,既是父皇過問的事情,又跟宋棠寧有關,他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落座後就直接問道:“那不知道蕭督主要說的是何事?”

    蕭厭示意棠寧坐在身旁後,才開口:“殿下應該知道本督在查铖王府和陸家勾結的事情。”

    四皇子點頭。

    “那皇後娘娘可有告訴殿下,铖王跟陸家女眷暗中苟且,謝寅乃是陸家血脈?”

    四皇子“唰”地起身,滿臉震驚:“你說什麽?!”

    蕭厭皺眉:“皇後沒告訴你?”

    四皇子張了張嘴:“母後知道?”

    蕭厭眉心緊攏:“本督幾日前就已經告訴了皇後娘娘,她央求本督暫且保密,容她暗中查探此事,盡量撇清她與殿下幹係,可她居然沒有告訴殿下……”

    他抬頭看了眼四皇子,神色有些說不上來的奇怪。

    “殿下昨日還曾偷偷見過陸中書吧?難怪陛下知曉陸家事後,對你那般震怒。”

    四皇子臉色瞬間慘白,父皇也知道了?

    可是母後她……為什麽?

  第248章 挑撥!

    四皇子死死看著蕭厭:“母後當真知道?”

    蕭厭皺眉:“你懷疑本督?”

    棠寧在見到四皇子之後,就隱約知道阿兄今日要帶她看的熱鬧是什麽,她在旁出聲道:“阿兄沒必要跟殿下說謊,月前皇後娘娘曾贈過我一支鳳釵,在陸家之事上幫過我,這些年皇後娘娘對我也多有照拂,是我央求阿兄暫且不將此事宣揚。”

    “铖王跟陸家女眷苟且,換了我姨母的孩子,阿兄將此事告訴皇後娘娘,是想要讓她盡快想辦法與陸家撇清幹係,否則此事一旦被人知曉,陸家名聲盡毀,皇後娘娘清譽也定會受了牽連,就連殿下也……”

    她眉心輕蹙,臉上滿是不解:“可是皇後娘娘為什麽沒告訴殿下?”

    蕭厭見他家小姑娘三兩句話就說的四皇子臉上更白,眼底驚疑化作凝怒,他眼尾輕揚了瞬,有些隱晦地閃過抹笑意,這才看向四皇子。

    “本督是為還人情,才欺瞞陛下,暗中提醒皇後,好讓你們提前脫身,可誰知……”蕭厭佯作不愉:“陸家得罪之人不少,本督根本壓不住消息,今日有知情人將消息送進宮中,還言及殿下昨日去過陸家,陛下雷霆震怒。”

    四皇子站在原地神色難看至極,母後從來都沒有跟他提起過此事。

    陸家出事之後,他本欲跟陸家斷了聯係,可是母後卻說陸家底蘊不止如此,還說外祖父陸崇遠向來多謀,他說不定還有辦法翻身,讓他切莫急著跟陸家劃清界限。

    他照著母後的意思,如常跟陸家往來,隻是不插手舅舅陸肇入獄,還有漕糧一案,可誰知道陸家居然還有這麽天大的醜事,明明他前日才進過宮的,更見過母後與她說過陸家,可是母後連半點風聲都沒告訴過他。

    母後為什麽要瞞著他?

    她為什麽不盡快跟陸家劃清幹係,跟他絲毫不提,讓得他如今惹了父皇動怒?!

    蕭厭看著四皇子臉上神色變化,皺眉開口:“陛下的脾氣四皇子應該清楚,皇後娘娘這次實在是糊塗,若不是看在她曾護過棠寧,本督是斷然不會替你們在聖前說情。”

    四皇子眼底浮出希望:“蕭督主替我和母後求了情?”

    蕭厭臉色有些不好:“本督說過,棠寧欠皇後人情,陸家的事情跟你們無關,陛下震怒也隻是以為你早就知情卻替铖王和陸家遮掩,本督跟陛下說殿下絕非那種人,皇後娘娘也不會容忍陸家出此寡廉鮮恥的女子。”

    “那父皇他……”四皇子希冀道:“父皇怎麽說?”

    “陛下自然是不信,殿下身上流著陸家的血,陛下總覺得殿下會偏私陸家,本督百般勸說,才讓陛下暫且相信了四皇子,隻是陛下卻提出要將铖王和陸家的事交給四皇子來查。”

    四皇子滿麵錯愕:“我來查?”

    蕭厭神色一冷:“怎麽,殿下不願?”

    他眉峰陡然添了戾色,像是隱有不耐:“本督已經竭力替你們周旋,能求得陛下念及父子之情,給你機會親自去查陸家已是不易,若是殿下不願意,那本督這就回了陛下……”

    “不是!”四皇子連忙急聲道:“我不是不願意,隻是铖王的案子我從未插手,他跟陸家之人苟且的事我更是毫不知情,這一下子將事情交給我,我實在不知道該從什麽地方下手。”

    蕭厭見他並不是不願意,臉上這才鬆緩了些:“既是陸家女眷,又能替铖王和兵部的人牽線,此人在陸家身份定然不低,殿下時常出入陸家,該比本督更知曉陸家人才是。”

    “本督可以讓你去見铖王一麵,稍作詢問,至於陸家那邊就得靠殿下自己了。”

    見四皇子滿臉猶豫,蕭厭說道:“殿下該知道陛下有多厭惡陸家,他能將此事交給殿下來查已是不易,若非還惦記一絲父子之情,這案子此時已經該在朝堂所有人麵前了。”

    “本督不是不能去查此事,隻要帶著黑甲衛搜了陸家,審問陸家女眷,想要查出個跟铖王苟且的婦人並不算難,可屆時殿下和皇後清譽毀於一旦,朝堂之上有些人也不會放過落井下石的機會。”

    棠寧看著四皇子不斷變化的臉色,幫著下了重藥:“方才在外間,我見二皇子跟殿下起了衝突,二皇子庇護的那幾人好似也提及殿下在朝中處境。”

    “我雖然不懂朝堂之事,可也知道聖心難測,殿下身上固然流著陸家的血,可您更是皇子龍孫。”

    “您若不要前程,甘願平庸一生,自然可以不管此事,讓我阿兄接手去查就是,可是殿下但凡還想要將來,難道要為著一個注定身敗名裂的外家,失了陛下看重?”

    她聲音徐徐,軟綿卻直刺四皇子心底。

    四皇子自然也明白她的意思,若陸家鼎盛之時,他當然可以不在意其他事情,有世家扶持,就算父皇不喜,想要立儲也得顧慮世家隱患,可如今陸家遠不如從前,世家內裏也生了間隙“四分五裂”,他想要皇位,想要成為儲君,就絕不能失了父皇的心。

    父皇將這事情教給他來辦,顯然是想要考驗他對陸家是否有私心。

    他若能辦的漂漂亮亮,查清楚跟铖王勾結之人,父皇定然會龍心大悅,他也能博得公正無私之名。

    可是陸家……

    四皇子遲疑,那可是他外家,他要是親自去查了此事,讓得陸家身敗名裂,那他跟陸家之間就再無緩和的餘地了。

    他也會徹底失了陸家的助力,而且他對蕭厭並不信任。

    蕭厭見他猶豫不決,直接說道:“反正不管殿下怎麽選,陛下的話,本督帶到了,殿下自己思量吧。”

    “蕭督主…”

    四皇子原還想要跟蕭厭多說幾句話,趁著蕭厭難得主動“示好”,看能否拉攏他一二,隻可惜褪了那層溫潤皮子後。

    蕭督主又變的跟以前一樣難以接近,毫不客氣地端茶“送客”。

    “本督與棠寧還與人在此有約,就不送四皇子了。”

  第249章 一環扣一環

    四皇子青著臉悻悻然地走了,待房門再次關上,棠寧才扭頭問:“阿兄,咱們這麽明顯的挑撥,四皇子會相信?”

    蕭厭道:“不會。”

    棠寧皺眉:“那阿兄為何還說那些……”既知不會,他剛才為什麽還要故意挑撥皇後和四皇子關係?

    蕭厭說道:“要的就是他不信。”

    棠寧被他說的茫然。

    蕭厭笑了聲:“隻有不信,他才會進宮。”

    棠寧歪著頭:“阿兄是想要讓四皇子去見皇後?”

    “不是,隻是讓他進宮。”

    棠寧聞言腦子越發亂了,可見蕭厭隻笑盈盈的模樣沒有再解釋的意思,她隻能問道:“那他會答應去查陸家的事嗎?”

    “會。”

    棠寧皺眉,她雖然配合蕭厭刺激四皇子,可四皇子也不是蠢貨。

    若是旁人說這些,四皇子或許會相信不疑,可是蕭厭早就跟陸家你死我活,她跟陸家也頗有仇怨,他們突然找上四皇子,是個人都會懷疑他們是在利用他,四皇子又怎麽可能會毫無疑慮?

    況且那可是他的外家,是四皇子在朝中最大的依仗,他怎麽會親手廢了陸家?

    蕭厭見小姑娘苦著臉沉思,也沒急著跟她解釋,他隻是端著茶杯撇去上麵浮沫,笑看著她說道。

    “要不要跟本督打個賭?本督賭他不出半個時辰,就會回來。”

    棠寧瞬間警惕:“不賭!”

    她盯著蕭厭,抱著手裏的杯子眼睛圓溜溜的:“跟阿兄打賭,我又不蠢。”

    蕭厭失笑:“這麽警醒?”

    棠寧睨他一眼,廢話,眼前這人心眼兒都多成窟窿了,從來都是走一步看十步,她會的這點子東西還都是從他身上“偷師”來的,跟他班門弄斧那是要砸斷自己的腳的。

    “阿兄定然在別處留了後手,逼四皇子不得不回來尋你,我才沒那麽傻呢!”

    蕭厭聽她小聲咕噥忍不住笑出聲,搖搖頭感慨:“小海棠不好騙了。”

    棠寧白了他一眼。

    蕭厭逗她:“想不想知道四皇子為什麽回來?”

    “不想!”

    棠寧拿著白玉芙蓉糕,用力咬了一口,她才不上當呢,阿兄每次這樣說話時,她都得被他逗弄。

    “我自己想!”

    ……

    從衡廷閣出來之後,四皇子臉上就難看的厲害,既是因為陸家那起子破事,也是因為蕭厭。

    “殿下,那蕭厭當真會幫您?”四皇子府的親隨程平低聲問。

    “他幫我?”四皇子冷嗤了聲:“那蕭厭是什麽人你不知道?”

    那般心狠手辣,不擇手段才爬上高位的人,怎麽可能為著個所謂人情,就來摻和皇子之間的事情。

    “蕭厭可能真的跟母後說起過陸家的事情,不過不是為著所謂宋棠寧的人情,而是想要讓母後出手去對付陸家,他好漁翁得利,隻是母後不知道為了什麽沒有動手,他就想要來借我的手。”

    四皇子性子是衝動了些,可他又不是真長在富貴人家毫無心眼的天真公子,他想不通皇後為什麽要隱瞞陸家和铖王的事不告訴他,可是他從來不懷疑陸皇後對他的疼愛。

    他是母後唯一的兒子,也是母後所有的依仗,母後不管是怎麽想的,都絕不會幫著外人來對他不利。

    “那殿下剛才……”

    “我如果不假裝跟母後生了嫌隙,讓蕭厭自以為挑撥成功,如何能探知他今日來意。”

    “那陛下那裏……難不成也是蕭厭?”

    四皇子搖搖頭:“父皇那裏估計是真的。”

    蕭厭行事不擇手段,對父皇卻是極為忠心,而且假傳聖旨這種事情太容易揭穿,蕭厭絕不會將這種把柄送進他手裏。

    铖王跟陸家那事應當是真的,謝寅恐怕也真是陸家血脈,父皇讓他去查這事,既是想要讓陸家蝕骨之痛,被至親背叛,也是想要斷了他跟陸家的關係,斬斷他和母後在朝中最大的倚仗……

    程平臉上露出些擔憂:“那殿下現在怎麽辦?可要去陸家?”

    “先不去陸家。”

    他一時也有些拿不準要怎麽對待陸家,毀了陸家,他舍不得,可是父皇那裏,他也不敢失了聖意。

    四皇子沉吟了片刻才道:“先進宮,去見母後。”

    他得問清楚母後到底是什麽打算。

    程平點點頭就沒再多說,隻趕了馬車過來,駕車送四皇子入宮。

    從衡廷閣進宮最近的便是豐安街,馬車一路到了鬧市,周圍人多了起來,攤販占據了兩旁,偶有行人擋在了路前,馬車被迫慢了下來。

    “怎麽回事?”四皇子掀開簾子。

    程平低聲道:“前頭是坊市,今日又逢集市,人有些多。”

    “換條路走。”

    “是。”

    四皇子神色有些煩躁,正想放下車簾時,眼角餘光卻突然看到兩道人影,他愣了下連忙拍了下車壁:“慢著!”

    “殿下?”

    程平忙扯住韁繩,回頭正想詢問,就見自家主子瞧著遠處臉色難看的厲害,他順著四皇子的視線看過去時,頓時驚愕。

    “二皇子……”

    先前二皇子跟他們起了爭執,被蕭厭掃了顏麵後就離開,原以為他回府去了,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人。

    二皇子也就罷了,可是他身邊那人……

    程平忍不住瞪大了眼:“殿下,馮大人怎麽會跟二皇子在一起?”

    那可是馮秋荔,是馮家家主。

    世家這些年一直支持四殿下,就算陸家倒了也還有其他幾家,可是如今馮家家主卻跟二皇子在一起,程平隻覺得心中難安,是世家背叛了殿下,還是馮家另尋其主?

    眼看著二皇子跟馮秋荔一起進了對麵街頭的珍寶閣,程平低聲問:“殿下,可要奴才去看看?”

    四皇子拽著車簾的手收緊,正想說話時,就又看到一道熟悉身影出現在珍寶閣外。

    那人穿著尋常婢女的衣裳,有些寬鬆的衣裙遮不住身形玲瓏,她低著頭到了珍寶閣前,先是四周打量了一遍,才快步走了進去。

    四皇子手中的車簾“嘩啦”一聲撕扯開來,手背上青筋凸起。

    程平張大了嘴:“白姨娘?!”

    這不是殿下剛收進房中不久的美人,因著性情溫順不愛爭搶,又頗有才氣,近來極得殿下寵愛,可是她扮作下人,鬼鬼祟祟,還跟二皇子、馮秋荔一起進了珍寶閣……

    程平臉都白了。

    白姨娘進了珍寶閣沒待多久,等出來後低著頭繞過鬧市進了小巷,她臉上帶著淺笑,手中還拿著個錦盒,顯然心情不錯,隻是轉過巷尾一抬頭,臉上所有笑意都瞬間僵住。

    盞茶之後,渾身見了血的白姨娘昏死著被扛上了馬車。

    四皇子看著車上拖出來的血跡,神色陰寒至極,更覺得可笑。

    陸家。

    居然是陸家!

    他原以為白姨娘是老二的探子,是馮家背叛了他,可他怎麽都沒有想到,她居然是陸崇遠的人,她是陸家女子改名換姓混入他府中,不為監視討好,居然隻是想要得一個帶著陸家血脈的皇室之人。

    陸崇遠一麵接觸二皇子,想要替陸家尋一條退路,一麵讓人給他用藥,想要留下血脈,待生下子嗣後,就去父留子……

    陸家早就已經舍了他!!

    四皇子隻覺心寒至極,外間豔陽也驅散不了身上寒意。

    “殿下……”程平滿臉擔心。

    四皇子眼底殺意彌漫:“回衡廷閣,去見蕭厭!”

    他和宋棠寧約了人,應當還沒走。

  第250章 再敢看小海棠,剜了他一雙眼

    蕭厭對於四皇子去而複返絲毫不覺得意外,聽聞他願意接手陸家的案子,親自去查跟铖王苟且之人。

    蕭厭也沒太過為難他,隻跟縉雲說了一聲留人在衡廷閣等“約好”的人後,就跟棠寧一起帶著四皇子去了詔獄。

    四皇子似是怕蕭厭誤解,去的路上還解釋:“我隻是不想讓父皇失望。”

    見蕭厭頷首,神色冷淡,四皇子臉上有些訕訕,隻能扭頭看向一旁的棠寧。

    “宜陽縣主也去詔獄?”四皇子問。

    棠寧“嗯”了聲:“陸家的事跟我姨母有關,她被蒙在鼓裏多年,替人養了十幾年的兒子,我也想要知道是誰這麽大的本事能得铖王真心,讓他這般踐踏姨母深情。”

    四皇子聞言說道:“此事铖王的確可惡,那與他奸情之人也是無恥至極,他們無媒苟合,欺騙世人,混淆皇室血脈,這般下賤之人我定會將她揪出來,還铖王妃一個公道。”

    和離和冊封的聖旨還沒出來,四皇子全然不知榮玥已跟铖王府沒關係,隻是他對於那個跟铖王苟且的女人是真的不齒。

    在他眼裏,女子當該溫柔謙順,守禮自重,更該在意清白,更何況那還是陸家女眷,居然暗地跟铖王苟且多年,還生下謝寅那個孽種,四皇子眼底的厭惡毫不掩飾。

    棠寧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殿下若將人查出來當該如何?”

    四皇子冷聲道:“自然是交給父皇處置,這種不知廉恥之人,就該花了臉皮押去遊街,千刀萬剮以示眾人!”

    他說完後見棠寧詭異的沉默,不由緩和了聲音:“嚇到縣主了?”

    棠寧揚唇笑了笑:“沒有,隻是覺得殿下公正。”

    如陸皇後那般無恥之人,就該千刀萬剮,死無葬身之地!

    四皇子絲毫沒聽出言外之意,隻是被棠寧臉上的笑容驚豔。

    馬車光線不算昏暗,對麵小女娘那惹眼的容貌幾乎全落在他眼裏,她一張小臉漂亮極了,肌膚瑩潤白皙,臉上淡淡的紅痕若不細看已然瞧不清楚。

    此時微側著頭笑著時,杏眼水光瀲灩,那浮動的笑意如漣漪散開,淡淡嫵媚撩撥心弦。

    四皇子心裏猛地跳了下,喉間微滾時,就突然一道陰影擋在眼前。

    蕭厭抬眼時滿是冰寒:“到了。”

    “啊?”四皇子愣了下,掀開車簾一看,才發現他們已經到了詔獄前。

    沒想到自己會因一個女娘走神,四皇子難得臉紅了下:“縣主先請。”

    棠寧沒察覺到不對,直接就下了馬車。

    見四皇子忙不迭跟在棠寧身後下去,蕭厭神色淡漠著,劍眸裏蘊著戾氣,手指一彈,剛下馬車的四皇子就踩在了什麽上麵,身子一歪砰地一下摔在了棠寧麵前。

    “……”

    棠寧被他五體投地的姿勢嚇了一跳。

    四皇子連忙被程平扶著從地上爬起來,見棠寧臉上古怪,隻能漲紅了臉說道:“剛才腳滑了。”

    蕭厭掀開車簾從馬車上下來,涼颼颼地道:“詔獄路不平,殿下多看路。”

    再敢盯著小海棠,也不用等將皇後如何,他就剜了他一雙招子。

    ……

    詔獄裏早就有人打過招呼,蕭厭帶著人入內時無人阻攔,等到了關押铖王的地方,蕭厭命人打開了牢門,一股濃鬱的腥臭味就撲鼻而來。

    他拉著棠寧退後半步站在牢門前,遞給棠寧一方錦帕讓她掩著口鼻後,就朝著猝不及防被人推進去的四皇子。

    “铖王就在這裏,殿下審吧,本督候著。”

    四皇子捂著嘴臉都青了,他不是不知道牢獄之地不會太幹淨,也早預料到铖王受過刑訊後人不會太好,可是這一進來,就被幾乎能將人熏暈過去的腥臭味包圍的情況,他也是萬萬沒想到的。

    縮在角落裏的铖王早不見當初光鮮模樣,他長發幹枯淩亂,裏麵混雜著斑駁寡白,身上都是幹掉的血跡,一雙腿如同沒了骨頭似的扭曲著耷拉在地上,環著自己的手更是光禿禿的不見指頭。

    四皇子眼皮跳了一下,眼底滿是驚懼,這蕭厭果然比傳聞中更狠。

    他不由看了眼铖王身旁不遠處的一團東西,那上麵已見蚊蠅,還搭著半截染血的衣物,瞧著古古怪怪的。

    四皇子到底沒忍住問了句:“蕭督主,那是……”

    “哦,那個啊,铖王的兒子。”

    “……”

    兒子???

    兒子!!!!

    四皇子滿是驚恐地瞪大了眼,驀地想起先前隱約聽人說過铖王府出事前,铖王妃剛懷有身孕不久,後來得知過往真相受了刺激落了胎,這一團該不會是……

    他猛地扭頭捂著嘴就“嘔”了起來。

    棠寧:“……”

    阿兄心情不好嗎,這麽嚇唬四皇子?

    見四皇子扶著身旁那個下人吐的昏天黑地,蕭厭掀了掀眼皮:“陸家的事,陛下還等著回複,殿下有什麽話趕緊問吧,詔獄之地不宜久留。”

    四皇子:“……”他能不能不問了?!

    此時他恨極了自己嘴賤。

    剛才幹什麽要多問一嘴!

    還有蕭厭……

    他怎麽會把這種東西扔在牢裏來?

    四皇子吐的小臉慘白,簡直被惡心壞了,好不容易聞著程平遞過來的香囊平複了一些,眼角餘光掃過那一團東西時,胃裏又猛地朝外泛酸水。

    他捂著胸口半晌才壓下去差點吐出來的反胃,扭頭背對著那邊,竭力不去看铖王的“兒子”,隻走了幾步靠近铖王之後,朝著縮在角落裏一動不動地铖王喊道:“铖王叔。”

    铖王毫無動靜,隻埋頭在蜷在那裏,像是死了一樣。

    四皇子喚了兩聲都不見動靜,隻能靠近想要推一下他肩膀,可誰知指尖才剛碰到他衣物,铖王就像是受了刺激一樣,猛地一抖後整個人尖叫出聲。

    “铖王叔,我是……”

    四皇子剛想說自己是誰,就見铖王揮手朝著他這邊打了過來。

    他嚇的連忙就想後退,可還沒等他推開,铖王那沒了手指如同肉瘤一樣的手就“砰”地落在四皇子下巴上,將他打的慘叫了一聲。

  第251章 真瘋,假瘋?

    四皇子被打的猝不及防,還沒退開就又挨了兩下,跟在他身後的那個程平一把抓著四皇子就連連後退。

    “殿下,殿下你沒事吧……”

    四皇子鬆開捂著的臉,側頭就吐掉一口帶牙的血。

    “嘶——”

    棠寧震驚張大了嘴,倒吸口冷氣後,就“哇”了一聲。

    好慘。

    本還滿是冷戾的蕭厭見身旁小姑娘瞪圓了眼,瞧著裏頭掩不住的幸災樂禍,眼底劃過抹笑意,周身戾氣也消散了些。

    四皇子捂著瞬間腫起來的臉,滿是惱怒地瞪著铖王:“铖王叔,你幹什麽?!”

    铖王腦子裏混混沌沌,幾乎聽不清外麵的聲音。

    這段時間他被關在這黑漆漆的牢房裏,不見天日,也從無人探望,身體受刑後的疼痛讓他格外難捱,可更難捱的是跟他同處一室的那“人”。

    明明隻是一團血肉,可那天夜裏的那一眼幾乎成了噩夢,他隻要一合眼,那滿是血淋淋的孩童的臉就會出現在他眼前。

    耳邊就全都是小孩兒淒淒慘慘的哭聲,不斷在問他為什麽不要他,或是尖厲地讓他一起去死。

    剛開始時,铖王滿還是驚恐的將“它”扔的遠遠的,甚至瘋魔似的砸“它”,隻想讓“它”不再來“騷擾”他,可是後來那哭聲越來越淒厲,讓他日夜不敢合眼。

    他怕了。

    怕到驚懼難安,他爬到了牆角,小心翼翼地用沒了指頭的手一點點地將被踩成肉糜的“它”撥弄了回來,拿著衣物蓋在“它”身上,每日絮絮叨叨地跟“它”說話……

    詔獄裏所有人都說,铖王瘋了。

    “铖王叔!”

    見铖王仿佛聽不到他的聲音,四皇子皺眉聲音更大了幾分。

    铖王似是被驚著了,猛地抬頭,四皇子和他身邊的程平都是倒吸口冷氣。

    隻見铖王臉頰凹陷,嘴唇幹枯裂了口,他顴骨眉骨突出,眼下黑漆漆的,身上先前流的血結痂貼在肌膚上,滿是麻木望著人時,顯得格外滲人。

    四皇子心中突然有些慌,铖王這個樣子,他還能問出什麽來嗎?

    蕭厭站在門外看到四皇子臉上懼色,還有牆角處好像失了神智發瘋的铖王,突然開口說道:

    “謝天瑜,你跟陸家勾結的事情,本督已經稟報了陛下,謝寅乃陸家血脈陛下也已知曉,陸家行此不德醜事,皇後娘娘和陛下都極為震驚,陛下特意讓四皇子親自來查此事。”

    “本督知道你沒瘋,你若想要有個囫圇結局,那就老實跟四皇子交代與你暗中苟且的陸家人是誰,否則本督多的是手段讓你求死不能。”

    那一句求死不能,讓铖王身子猛地一抖,可隨即那句“四皇子”卻讓他滿是混沌的眼中突然清醒了些。

    四皇子……

    四皇子來了?!

    铖王心中彌漫出一股喜色,蓋過了這些日子的驚懼,抬眼開口時聲音比沙石磨蹭還難聽:“四……皇……子……”

    四皇子見他還有反應,連忙開口:“是我,铖王叔,你還認得我嗎?”

    铖王早已迷糊的神智似是因為“四皇子”三個字清醒過來,他眼中開始聚焦,抬頭一點點看著身前站著年輕挺拔的身影。

    那曾經暗中關注多年,無比熟悉的容貌,讓他如同活過來了似的,眼神緊緊凝在他身上。

    “崢兒……”

    四皇子愣了下,他跟铖王關係並不親近,往日偶爾見麵時铖王也隻會喚他四皇子,他還從沒如此親近地喊過他乳名。

    四皇子心中覺得古怪,更有那麽一絲不自在,可到底見铖王肯開口,他還是撇開那一絲怪異說道:

    “铖王叔還認得我就好,我這次來是奉父皇之命嚴查你和陸家的事情,铖王叔若是老實交代,將與你勾結之人告訴我,我定會跟父皇求情,讓他留王叔一份體麵。”

    铖王聽著他的話,有些遲鈍地問:“你來這裏,皇後娘娘,知道嗎?”

    四皇子皺眉:“母後自然知道。”

    他沒有多想,隻以為铖王是想要拿陸皇後出身陸家的事情要挾,臉上露出不愉:“母後雖然是陸家人,可她眼裏容不下沙子,铖王叔跟陸家女眷奸情,母後絕不會偏私。”

    铖王看著身前之人,滿是麻木的心裏總算活泛了幾分。

    四皇子查他,皇後知情。

    铖王心思逐漸清明。

    他跟皇後的事沒人比他們更清楚,可皇後敢讓四皇子來,就意味著他當初跟蕭厭說的那些皇後已經知曉,她已經想好辦法讓她和四皇子脫身,才敢讓四皇子涉足其中。

    四皇子說的是,他跟陸家女眷奸情,陛下也讓他來查此事,也就是說皇後無事,四皇子也無事。

    皇後答應讓他查,就意味著陸家那邊皇後已經準備妥當,那陸家上下,皇後會選誰……

    铖王驚嚇多日的腦子轉的有些艱難,可或許是有想要保護的人在麵前,他竭力去思索著皇後會做的事情。

    他想要問四皇子什麽,抬眼就看到不遠處牢門前站著的那些人,他目光落在蕭厭身上後,有一瞬間的驚恐,原本想要試探問一下皇後準備的铖王,猛地將話頭壓了回去。

    不能問。

    要是被蕭厭察覺,會給皇後母子惹來殺身之禍。

    四皇子卻不知道铖王心中已經轉過一堆念頭,見他默不吭聲,四皇子皺眉說道:“铖王叔難道還想要負隅頑抗不成?”

    “人人皆知你跟陸家勾結,那與你苟且的陸家女眷也早晚會被查出來,你就算死咬著不說也毫無用處,倒不如早些招了,也好少受些苦楚。”

    見铖王一聲不吭,他加重了語氣:“铖王叔這般油鹽不進,難道不在意自己,也不在意謝寅了嗎?”

    看到铖王眼神波動,顯然起了漣漪。

    四皇子隻以為他關心謝寅,再接再厲。

    “你當年換了謝寅,將他養在膝下,想來也是疼愛他的,你總不想看著他去死,如果铖王叔肯告訴我陸家的事,我就幫謝寅跟父皇求情如何?”

    “他對你謀逆並不知情,也算得上是皇室血脈,父皇說不定能饒他一命。”

  第252章 綠毛烏龜

    铖王垂著眼半晌,才突然譏諷出聲:“陛下連我這個親弟弟都舍得,怎能饒了阿寅。”

    “铖王叔……”

    “你不必再說了,我是絕不會告訴你的。”

    他抬眼目露猙獰:“蕭厭個閹賊是皇帝走狗,他想要對付世家踩著他們上位也就算了,可是謝廣崢,你身上流著的是陸家的血,如今卻幫著旁人來對付陸家,也不知道陸崇遠會不會後悔這些年扶持你這個白眼狼。”

    铖王突然翻臉謾罵,讓四皇子臉色難看。

    程平厲聲道:“你放肆!”

    “一個狗仗人勢的奴才,也敢跟本王說放肆?”

    铖王靠在牆角披散著花白的頭發,滿目譏諷:“早前本王就聽說陸皇後忘恩負義舍了陸家,怎不記得她當年是怎麽跪著感恩戴德過繼到陸家膝下,要不是陸家,她一個旁支庶女也配嫁進皇室,成了皇後?”

    “她三跪九叩求陸家替她遮掩出身時,是何等卑微可憐,如今卻忘記陸家幫過她的,更養出你這麽個小白眼狼。”

    “你們母子還敢口口聲聲說陸家無恥,本王看最無恥的是你們才是……”

    “閉嘴!”

    四皇子聽著铖王謾罵皇後臉色頓寒,臉上溫潤褪去後,他氣到一腳就朝著铖王踢了過去:“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好言相勸,你敢辱罵我母後?!”

    铖王本就傷的重,這段時間也是被吊著一口氣沒死而已,被踢的撞在牆上後。

    他疼的臉上痛苦,卻依舊喘息著嗤笑:“辱罵?哈哈,看來你不知道呢,你那位好母後看著尊貴雍容,實際上就是個賤婢之女。”

    見四皇子眼睛都紅,他餘光看向站在牢門前的蕭厭,冷嘲說道:“陸青紅真以為她過繼到了陸家嫡支,改了個青鳳的名,就能掩蓋她卑賤的出身。”

    “她娘不過是個洗腳婢,爬上了陸家旁支那人的床,才堪堪成了陸氏女,要不是她當時已經得了你爹青眼,她娘也有些手段,陸家主支一脈發現她身世有異的時候已經晚了,她怎麽配過繼到陸崇遠膝下,還當了皇後……”

    砰!

    四皇子聽著铖王越說越多,臉上已然鐵青一片,他死死扣著铖王的脖子將人抵在牆上,怒聲道:“你閉嘴!!”

    他臉色難看至極,掐著铖王寒聲道:“說,跟你苟且的到底是誰?!”

    铖王喉間窒息,看著盡在咫尺滿是怒然的那張臉,嘶聲道:“想知道,自己去查啊……讓我告訴你,做夢!”

    “謝天瑜!”

    四皇子隻恨不得能掐死眼前這人,原以為隻是來問陸家的事,哪知道居然牽扯出母後身世。

    他並不知道母後當初是如何過繼到陸崇遠膝下的,也甚少聽母後和陸家人提起過往的事情,可是铖王說的言之鑿鑿,他也曾暗中見過真正的外祖母,那是個十分精明的女人。

    四皇子哪怕不願意相信,卻下意識覺得铖王的話恐怕是真的,可就是因為生出這念頭才越發的惱怒铖王。

    要是早知道會牽扯出這些,讓母後難堪,他今日還不如不來。

    四皇子手指收緊,有那麽一瞬間眼底劃過殺意。

    蕭厭淡然開口:“四皇子。”

    四皇子清醒過來,看著幾乎要窒息的铖王,想起這裏是詔獄,蕭厭等人也還在身後看著,他鐵青著臉鬆開手,將人甩的撞在牆上。

    铖王喉間腥甜,伏著身子大口大口的喘息。

    四皇子冷聲道:“我原還想著替你跟父皇求情,跟你個將功折罪的機會,可既然你不想要,那你就等著陸家事查清之後,你跟謝寅一起死無葬身之地吧。”

    “程平,我們走!”

    四皇子滿身怒氣地朝著牢外走去,铖王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雖然很快就又垂下頭低聲喘息著,可蕭厭卻依舊看清楚了他眼底那一瞬間的變化。

    牢門被重新關上,四皇子滿是晦氣的拿著帕子擦手:“蕭督主,剛才的事情……”

    “皇後娘娘私事,本督不會多嘴。”

    四皇子又看向棠寧,棠寧溫聲道:“我什麽都沒聽到。”

    四皇子見他們表態才鬆了口氣,雖然皇後出身已是很久前的舊事,她也是過繼到了陸崇遠膝下才以陸家主支嫡女身份嫁進皇室的,就算那些事情暴露出來也影響不到她的地位,可到底是醜事,多少會成為陸皇後汙點。

    四皇子放鬆下來,才又晦氣說道:“那謝天瑜胡說八道,四處攀咬,卻絕口不提跟他苟且那淫婦半。”

    他臉色不好,說起跟铖王勾結的人時語氣也越發惡劣。

    奸夫淫婦,實在讓人惡心!

    “謝天瑜死不悔改,袒護那淫婦,我看恐怕是問不出什麽來了,咱們算是白跑了一趟。”

    “也未必。”

    蕭厭的話讓四皇子一愣,見蕭厭朝外走去,他連忙追了上去:“蕭督主這話是什麽意思?”

    蕭厭淡然道:“殿下難道就沒想想,铖王是從何處知道皇後娘娘身世?”

    見四皇子麵露仲怔,顯然還沒反應過來,他說道:

    “當年皇後娘娘是被先帝指婚,才嫁給陛下的,世人隻知她是從旁支過繼到陸崇遠膝下的,可曾有人提及過她身世?”

    “剛才铖王也說了,陸家是在過繼之後才發現皇後和旁支的人騙了他們,可當時大抵已經賜婚,陸家和陸崇遠擔不起欺君的罪名,也怕被人知道皇後娘娘是庶女出身,她生母身份低微被陛下厭棄,所以陸家想辦法遮掩了此事,才會瞞得天衣無縫,多年不曾被人察覺。”

    四皇子聽著的蕭厭的話,驀然想起铖王剛才說過的。

    他說當年母後是三叩九拜求著陸崇遠他們,才能讓人替她遮掩,以陸崇遠的性情,既要瞞著世人,那母後在過繼到主支前的身世就絕不可能被外人知道,那铖王是怎麽知道的?

    四皇子看向蕭厭:“蕭督主是說,跟铖王苟且那人……”

    蕭厭說道:“铖王跟兵部的侯瑞勾結,是那人替他牽的線,能動用陸家人脈和資源,又能知曉當年陸家刻意遮掩的隱秘後告知铖王的,殿下覺得會是誰?”

    四皇子幾乎在蕭厭話音落下時,就第一時間過了一遍陸家女眷。

    能替铖王牽線,在京中攪弄風雲,那人應該是在陸家住著的,否則鞭長莫及,手伸不到這麽長。

    侯瑞能聽她話行事,她身份必然不簡單,而且當年母後的隱秘,陸崇遠既然有意遮掩定不會告訴旁人,能知道的也肯定跟陸崇遠極為親近,或者是跟陸家緊要那幾人極為親近的人。

    陸家那些姑奶奶各自出嫁後,不可能再動用陸家人脈,也難以驅使陸家的人,除了她們以及年邁的陸老夫人之外,常年居於陸家又有機會接觸到陸家隱秘,身份足夠的女眷,就隻有陸家那幾位夫人……

    四皇子臉色變了變,抬頭朝著蕭厭道:“陸家那幾個舅母?”

    他腦海裏閃過幾位陸夫人,實難相信她們之中會有人跟铖王奸情,可如若真是她們中誰人,那被铖王弄成了綠頭烏龜的,會是陸家哪個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