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零章 終章下
作者:程煜輝 虞嬌      更新:2023-05-24 08:48      字數:4560
  第一五零章 終章下

    娜娜小籠館的門關著,窗戶掛一塊休息的牌子,十分醒目。

    蕭龍腳步沒有遲疑,滿臉冷肅的敲門,菲盛站在屋簷下,朝他冷笑,門從內裏打開,待蕭龍閃身而入,又急速的緊闔。

    給他開門的是吳莫,持槍抵在他的太陽穴上,壓低聲說:“別動!”動手搜他的身,從腰間取走一隻槍和一把刀。

    蕭龍沒有反抗,看了眼坐在椅上玩槍的劉璦,迅速移開視線,李乾直挺挺趴在牆腳,身下一灘血,不知是死是活。而丹妮跌坐在地上,垂著頭,散亂的烏發遮住了麵龐。他的心髒瞬間驟停,一種前所未有的心慌和恐懼襲向四肢百骸,疾步朝丹妮而去,劉璦厲聲喊了一聲蕭龍,他不理睬,蹲身,去撩丹妮的頭發,丹妮受驚的抬頭,欲要掙紮,見是他,眼中頓時生出光亮,伸手一把抱住了他。

    蕭龍撫摸她臉上的傷痕,用袖口拭淨血漬,溫柔地問:“疼不疼?”丹妮嘴角微動都疼,但她搖頭:“不疼。”

    哪裏會不疼呢!他最了解劉璦的手段有多殘暴。扶著丹妮站起來護在身後,鎮定的麵對劉璦黑洞洞的槍口。

    劉璦表情因為凶狠而扭曲的可怖,語調愈發殘忍:“蕭龍,要不是吳莫和菲盛現在沒心情玩女人,這婊子早被操透了。”

    她最知道怎麽把女人折磨的生不如死。

    蕭龍道:“我會和你拚命!”他非殺了她不可。

    話語雖短,但那冷酷的語調,仍令劉璦不由生出些許懼意,逞強地用槍托咚咚磕著桌麵,忽然問:“機場那些雷子是你通知的?”到處是警察在嚴查,她根本進不了航站樓。

    蕭龍不答反問:“你怎麽找到了這裏?”

    劉璦咬牙切齒道:“你以為你做的天衣無縫?你在勤力石膏材料廠打的電話,郭廠長查出便給了我,我想我走後,你反正是被公安抓住槍斃的命,就不跟你計較了。沒想到啊,沒想到,劉瑪帛說的對,我對你再好,你也不領情,你心腸狠著呢,早晚有一天我要死在你的手裏,我要是死了,你也別想獨活。”

    她舉起槍,沒有聽到聲音,但蕭龍瞬間感覺到一陣巨痛,右肩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他晃了晃半身倚住旁邊的桌子。低頭看汩汩鮮血從肩膀處透過衣料滲出來,很快洇濕了大片,劉璦使的是消音槍。

    丹妮驚恐地流下淚來,她從未想過會直麵隻有在電視劇中才能見到的場麵,真實的令人想逃跑,但蕭龍中彈流血的樣子反倒刺激到她,頓時不怕了,渾身顫抖著要上前察看他的傷勢。

    蕭龍讓她在背後老實呆著不要動。

    劉璦重複問:“機場的雷子是不是你通知的?你是警方的臥底嗎?”

    蕭龍承認:“我是警方的臥底,勤力石膏廠和王朝被搗毀,都是我帶警方去的。”

    劉璦此時臉上已沒了表情,她再問:“劉瑪帛是你槍斃了他?”蕭龍說是的。

    吳莫從門外進來,悄無聲息地走近。

    劉璦抬手又給了蕭龍一槍,這次打在了他的左肩上,她徹底地崩潰了,涕淚縱橫地大叫:“你這隻白眼狼,我對你那麽好,這些年你好幾次都要死了,是我救的你,保了你的命,你從低賤的馬仔、成為集團的中心人,是我讓你輝煌騰達,名利雙收,你就是這麽對我的,劉瑪帛三番五次的讓我甩了你,說你不可靠,不值得信任,我不肯,你們中國有一種迷惑人的蠱術,一定是你對我下了蠱,讓我中了你的邪,你這個白眼狼,你竟然把我弟弟殺死了!”

    蕭龍站立不穩,倒了下去,半身都被血染成紅色,他前所未有的虛弱,麵色蒼白,倚在丹妮的懷裏,直視著劉璦,語氣無力卻充滿仇恨:“陳柏青不是程煜輝,是我。我叫陳柏青,我的父母陳雲洲和蕭雅,十八年前遭受到你們的瘋狂報複,父親掉入瀾滄江,你引以為榮十二歲殺人的戰績,那個不幸的女人,是我的母親,她受盡你們的折磨,最後被你一槍打死。劉瑪帛死了,劉璦、你和劉蒙坎、劉星波還有你們建立的劉氏販毒集團,都將為自己深重的罪行、犯下的累累血債而付出代價,你們將受到法律的嚴懲!死不足惜!”

    劉璦完全失去了理智,紅著眼,簡直要把牙齒咬碎,惡狠狠地:“陳柏青,原來你就是陳柏青!你死吧!”她迅速舉槍對準蕭龍,扣動扳機。

    丹妮突然整個人撲倒在蕭龍的身上,蕭龍眼前一黑,聽見了一聲槍響,又是一聲,驀得想起小時在力昔過年時,除夕放的炮竹,砰砰地炸響,姆媽來不及捂他的耳朵,響聲是那樣的猝不及防,又震耳欲聾,他看向丹妮紅腫受傷的麵龐,肝腸寸斷。眼底湧出淚水,吻上她的嘴唇,啞著聲喚:“妮妮,你怎麽這麽傻!”

    丹妮呆了會兒,眨眨眼睛,並未感受到預期中的疼痛,人也清醒著:“我沒死!”立刻爬起來,沒有遮擋,蕭龍看到吳莫蹲在劉璦的身前,伸手探著她的鼻息,她的胸口中了兩彈,已被擊斃,他又去看了李乾的傷勢後,才走過來,把槍和刀還給蕭龍,不知從哪找來的布條,熟練的替他裹綁傷口止血,說道:“對不住,我在外麵解決菲盛,害你受了傷。”又自我介紹:“陳柏青,我是江峰,臥底警察,組織關係所屬雲南力昔公安局禁毒隊,警號 83001。”

    蕭龍微怔:“你是?”

    “你小時候應該見過我,我曾去你家吃過你姆媽包的餛飩,我還送過你變形金剛。”

    蕭龍立刻有了記憶,父親犧牲的前一晚,曾帶三個同事來家中吃餛飩,是那個上海人,當年帥氣的年輕警察,如今卻華發早生,麵容滄桑難認。

    吳莫道:“你父親犧牲的消息,是我傳回的警隊。”縱然過去許久了,他現在講來嗓音還略哽咽,但感情收放也很快,默了下又說:“執行臥底任務你還需更謹慎和周全。你幫助敏昂逃出王朝時,他故意留下泄露你身份的破綻,若不是我替你擦屁股,你現在已經死了。”

    他話音才落,聽到外麵傳來警笛聲,環顧四圍問:“有沒有後門,我得趕緊離開!”

    蕭龍不解:“你要去哪裏?”

    吳莫站起身,笑了笑:“緝毒任重道遠,毒品一日不清,我的任務便不會結束。”

    丹妮說她知道,帶他穿過狹窄的過道,走進廚房,最裏還有個門,是平時用來進貨的,告別時,她鼓起勇氣問:“陳柏青和那位叫劉璦的,他們之間是什麽關係?”吳莫秒懂她話中的意味,想想道:“他們的關係,是警察和毒販的關係、是臥底和犯罪集團的關係,是殺害父母的仇人關係,除此之外,再無其它關係。你們好好的,,” 他微頓:“陳柏青是緝毒英雄!”不再多說,走出門外,很快融入了暗夜的黑幕中。

    丹妮走回店裏,出現了很多警察和醫生,李亁躺在擔架上被抬出去,蕭龍正等著她,她走過去,不知怎地,先前那麽危險,她都充滿勇氣,而此刻安全了,看著渾身是血的蕭龍,突然大哭起來。蕭龍胳臂動不了,隻能用額頭碰碰她的額頭,溫和的微笑:“哭什麽!我還活著呢!”丹妮嗚嗚哭著,湊近吻他的嘴唇,不管不顧的,蕭龍瞪了瞪叉腰站在旁邊的劉家宏,劉家宏訕訕地瞥開眼,底氣不足地朝白大褂道:“看什麽,有什麽好看的!沒見過親嘴啊!”

    轉身瞧見法醫科的人正圍著劉璦的屍體,一下子想起了程煜輝,他心情沉重的走出店門。

    這時候需要來一根煙。

    前一天。

    秦北開著車,很快發現被跟蹤了,他在環形公路上兜圈子,試圖甩掉那輛寶藍車,但後車跟的很有耐性,技術也高超,像一塊狗皮膏藥,貼上就很難再擺脫。而警車也開始增多,漸成包圍之勢。這是他始料未及的,公安局的全城路況監控、抓捕反應及速度能力已非往年所比。他咬牙突然扭打方向盤,強行穿過隔離帶,上了另一邊的快車道,寶藍車被甩掉,沒了蹤影,他鬆口氣,哪知沒行多遠,又一輛銀灰車跟了上來,不遠不近隔著一段距離。

    秦北麵如死灰,聽到虞嬌醒轉的呻吟聲,不做理會,飛快地朝王朝會所方向駛去。

    王朝會所是一幢仿洋樓建築,很有英國安妮女王時期的風格,青磚牆壁,券柱式外廊,窗形半圓或弧或三角,配以古典圓柱,琺琅彩的玻璃尖頂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它的豪華奢靡依舊,卻不見往昔巡邏森嚴的保安、來往停滿院庭的車輛。因為沒了人的喧囂,望去陰森可怖。

    秦北停下車,一手拽著虞嬌的胳臂,一手持槍抵緊她的下顎,直朝王朝會所的大門而去。

    走到廊下,他回頭看著四處包抄過來的警察,朝走在最前麵的劉家宏道:“我要見程煜輝和蕭龍,你們敢跟進來,我就殺了她。”

    說完他一腳踹開大門,整幢樓顯然已經提前肅清過,空蕩蕩的,環顧四周一片狼藉,莫名有一種英雄遲暮、好景不在的淒涼之感。

    他聽到腳步由遠至近聲,轉過身看見程煜輝和蕭龍並肩走了進來,把捆綁住手腳的虞嬌往地上一扔,持槍直指他倆胸口,道:“把槍扔到地上,再舉起手來。”

    程煜輝和蕭龍依他所言,蕭龍把槍放到地上,虞嬌蜷縮著往後挪至一尊漢白玉的雕塑前,有氣無力地倚靠著,她的手指觸到一枚玻璃碎片。

    程煜輝看向傷痕累累的虞嬌,又心疼又憤怒,他朝秦北沉聲道:“你逃不掉了!”

    秦北問:“哦?誰說我逃不掉?你們倒是說說看?”

    蕭龍道:“你犯了殺人罪,你殺了公安局緝毒隊隊長馮浩、臥底警察杜守義(羅瑜)、販賣毒品罪,商場奶粉藏毒案,永樂苑販毒案,涉嫌賄賂罪,洗錢罪,持槍罪等,還有不少往年遺案,你這條命都不夠判的。”

    秦北笑了笑:“你們有證據嗎?你們親眼看到我殺人了?販賣毒品了?賄賂誰了?洗錢了?持槍罪,這個我認,至多處三年有期徒刑,再出來仍是一條好漢。”

    程煜輝道:“你不必得意!法網恢恢,疏而不漏。敏昂你一定記得!他從王朝逃出後,乘飛機至芒市,被昆明警方抓捕,曆時兩個月的審訊,他的口供及提交的證據,不單是你,你的兄弟,還有劉璦,已經足以將劉氏販毒集團一網打盡。更何況杜強、張翔、吳清、郭威等提交了證據,還有你北投貿易的暗帳及發票,足夠定你的死罪了。”

    秦北默然無語,不曉過去多久,陽光移過玻璃窗戶,大廳裏的光線又昏暗了些,他喟歎一聲:“你們以為我真的怕死嗎?大錯特錯,自走上這條不歸路後,成王敗寇,我早已不懼生死,也明白終有一天要麵對這樣的結局,這是我的宿命!”

    蕭龍道:“你其實是有機會選擇,走一條正大光明的路。”

    秦北搖搖頭:“你怎會明白,生在這樣的家族,又不是正室子嗣,是沒有選擇機會的。”

    他側頭再盯著虞嬌,一錯不錯地,語氣很談:“我真的挺喜歡你,你和我以前交往的女人不一樣,你在我心底的份量,其實比我想的還要重。但你也可恥地欺騙了我,把我玩弄股掌之間,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傻子。我想我們一定沒有未來了,你們中國人相信人有三生,前生,今生,來生,前生不可追,今生不相守,來生,來生,我希望我們有個好結果。”

    他突然精神一振,嗓音變了:“莫說來生,大概過個三年五年,你就已把我忘個幹淨吧!這怎麽行,我要你這輩子永遠記住我,到死也忘不掉我!”

    他突然將槍口指向虞嬌,程煜輝臉色鐵青,厲聲叱喝:“住手!”直朝秦北迎麵奔去。

    蕭龍腳尖一頂地上的槍支,槍支飛起,他迅速伸手接住。

    電光火石之間,隻聽呯呯三聲槍響。

    程煜輝踉蹌著倒落在地,用手捂住胸口,鮮血從指縫中流出,黏稠滾熱。

    他的目光有些渙散,卻清晰地看見,秦北額頭正中和胸前有兩個血洞,因巨大力量的衝擊,直挺挺往後摔去,他看見虞嬌不知何時掙脫了捆綁,手裏握著一把槍,朝他跌跌倒倒地跑過來,她跪在他麵前,抱起他的頭在胸前,“程煜輝,程煜輝,,” 她哭著不停喚他的名字。

    淚流滿麵,悲痛欲絕。

    他聽到很多人闖入的嘈雜腳步聲,劉家宏的大嗓門,蕭龍在低吼。

    他想說,虞嬌,別哭,他死不了。

    他是法醫,這方麵還有誰會比他更專業。

    他卻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耳畔似有梵音吟唱,一扇碎了玻璃的窗戶外,清風徐來,陽光燦爛,天空湛藍的不見一絲煙色。

    三個月後。

    程煜輝和虞嬌去民政局領了結婚證!

    (終)

    作者的話:結局了!大家來看正連載的《滬上煙火》哦,不一樣的風格,但一樣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