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五章 離開
作者:程煜輝 虞嬌      更新:2023-05-24 08:47      字數:3072
  第一三五章 離開

    虞嬌按照孟毅仁的交待,將他的話寫在紙上,裝進快遞袋子裏,再轉交給吳芳。這都是經過宋處長和馮浩同意的。

    程雲鴻的鴻途運輸公司在天山路一幢甲級寫字樓裏,圓形筒子樓結構,電梯上到 22 層,緝毒警察著便衣早已進行周密的布署。

    那天虞嬌沒有去,她在辦公室裏幫緝毒隊的所有人整理發票,財務對貼發票有嚴格的要求,一個粘貼要美觀;二個粘貼要齊整;三個折角要醒目,四個填報要準確,別說大老爺們沒幾個有那耐性,就虞嬌也整整貼了一下午,黃昏的時候,緝毒警察陸續歸來,帶回一個噩耗,程雲鴻遭槍擊從樓央護欄處墜落一樓,當場不治身亡。

    虞嬌隻覺挨了當頭一棒,跑出去到處找馮浩,才知馮浩一進局子就和宋處長他們進了會議室,直到晚上快九點鍾,副隊長賈青州才走出來,看到她蹲在門口有些吃驚,問有事麽! 虞嬌激動的情緒因長久等待而消減了許多,她問程雲鴻怎麽會中彈、怎麽會摔下樓,你們那麽多人在那布控,怎還有這種失誤發生?賈青州聽的皺眉,他道你這語氣在質疑我們,你有什麽資格來質問我,你身為臥底警察做的事可沒見多光彩,,他話沒說完,虞嬌已經轉頭就走。

    馮浩從會議室出來時已近淩晨時分,他臉色疲憊,走到廊下打算抽根煙提神,卻見虞嬌還在,並不覺意外,他已經領略過她的固執,點燃煙叼在嘴裏:“你要問什麽?”虞嬌重複一遍,程雲鴻怎麽會中彈、怎麽會摔下樓,你們那麽多人在那布控,怎還有這種失誤發生?

    馮浩默了默,還是回答了她:“當時程雲鴻突然拔腿就跑,事發突然,我們一時沒防備,被打亂了節奏,才要追過去,他又被槍擊中,翻過護欄掉了下去。不過好在犯罪嫌疑人被當場抓獲,賈青州正在審他。”

    虞嬌神情怔怔地,她低頭看著腳尖,輕聲說:“程煜輝要恨死我了吧?”

    馮浩有些不耐煩:“怪誰呢?違反紀律就要付出代價,你現在應該做的是引以為戒,而不是一味陷在這段錯誤的感情裏不能自拔,天天哭喪著臉以為大家看不見?都不說而已!你如果沒心思做警察就不要做了,從哪來回哪去,愛怎麽就怎麽,沒人慣著你。”他把煙頭扔在地上踩滅,轉身往會議室走,這世間不隻有兒女情長,還有肩負的職責、使命和信念,還要繼續開會。

    虞嬌這次被訓後,倒醍醐灌頂,雖然馮浩的話很刺人,卻也有他的道理在。她開始收斂情緒,努力麵色柔和,雖然話仍不多,但交辦的工作積極去做,賈青州找了個機會給她道歉那晚的態度,她也隻笑笑,說沒事。

    孟毅仁案又開過幾次通報會,主要內容有四個:一、程雲鴻所提及的保險箱、通過技術手段打開後,並沒有他說的那份合同。鑒於他在羈押期間的精神狀態,可以初步判斷他在抵達 22 層樓時、突然掙開警察往護欄處跑去,是有自殺的傾向。二、槍殺程雲鴻的罪犯拘捕審訊後供認不諱,受一位名叫劉瑪帛手下的毒販杜強指使,所得好處是事成後吸毒不限量,這對他來說有致命的誘惑。三、吳芳傳遞紙條的聯係人被逮捕,經查這位聯係人也是杜強的馬仔,通過大量的偵查,查實劉瑪帛是劉蒙坎劉星波劉瑗的弟弟,對劉瑪帛和杜強兩人的追緝不理想,一個信息不全,二個身份不真。但可坐實孟毅仁和劉氏集團的關係。四、程雲鴻的死雖不能洗清他販毒的嫌疑,但也不能給他定罪。

    虞嬌還聽說程雲鴻死後,家屬程煜輝要求屍檢,由他親自主刀,屍檢報告指明,槍傷並非致命傷,而是在墜樓時,因重型顱內腦損傷及胸腹部髒器損傷而導致死亡。

    更好的消息在後頭,臥底警察邱耀華經過醫院的全力搶救,昏迷九十天後,奇跡般地蘇醒過來。

    但斯人已逝,著實另人唏噓。

    這個案子終於顯現眉目,就等著法院審理,眾人都覺得揚眉吐氣,電視台和報紙也派了記者來采訪並進行播報,因案件當事人的特殊性,程雲鴻這邊的信息做了弱化處理,但仍引起不少猜測,沸沸揚揚哄動一時。

    後來的論功行賞中,宋處長升為副局長,田副處長升為處長,緝毒隊記了一個集體三等功,賈青州記個人二等功。

    馮浩找到虞嬌到會議室談話。

    虞嬌知道他也挺慘的,什麽名利都沒有,明明這個案子他出力最多,到最後卻要為程雲鴻的死負責,聽說袁廣琛他們鬧得挺凶的,都驚動了公安部。

    當然她也好不到哪去,因為在執行臥底任務時違反組織紀律,對於她的處理意見一直在研討,結果遲遲下不來。

    馮浩首先告訴她組織上的決定,沒講大道理,更沒講場麵話,隻說原本要對她做開除處理,他替她求了情,賈清州和宋副局長也闡述了對她的看法,覺得她雖然犯了嚴重的錯誤,但在一年多的臥底期間展現出的智慧和勇敢給予了充份的肯定,對於初做任務的警察來說能力是不錯的,不該一棍子打死,理應給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他坦白:“通過孟毅仁案,我們發現以劉蒙坎為首的劉氏跨國販毒集團,向雲南、廣州、江蘇、上海等地瘋狂販運毒品,致使這些年毒品交易愈發猖獗,而因毒品衍伸的新型犯罪更是日益增多,造成的社會不穩定,家破人亡屢見報端,緝捕和摧毀劉氏販毒集團在國內部署的毒網、是接下來我們工作的重中之重。目前我們在跟一條重要線索大半年了,地標廣州,一家名為啟泰貿易進出口公司,我們懷疑該公司暗中替劉氏集團販運毒品,數額巨大,難以想象。外線花了很大的精力偵察,但收效甚微,經過領導商議,還是決定走內線,指派一位女警前去臥底暗查。”

    他微頓,繼續道:“以前指派過一位,數月後莫名的消失了,至今音訊全無,我們猜測可能因身份被發現而遭了毒手,也可見這個任務的危險程度,毒販狡詐凶殘,一個不慎便會丟了性命,你去不去?”

    見她不吭聲兒,他的話意味深長:“錢錦,你去執行這個任務,以後和程煜輝或許還有一線希望,你不去,便什麽希望都沒了。”

    虞嬌說我去。

    她去辦公室收拾自己零碎的物品,賈清州正要出去開會,臨走前,笑著道晚上緝毒科全體去東來順涮火鍋,他請客,你也一定要來啊。

    虞嬌笑著點點頭,也沒和其他人告別,悄悄回了旅館繼續收拾好行李箱,拖著出了大門,北京八月的天氣,早晚涼的很,但中午的陽光仍火辣辣的,她走在火辣辣的陽光裏,透了一身汗,才找到公交站台,北京的公交車身很長,人也多,開的猛,歪歪倒倒間,聽口音好多都是外地來旅遊的,但售票員一口地道的北京話,買票買票讓個座吆喝起來像吵架,她到站下來,路邊有家花店,進去買了束黃菊花,拿著又走了一段路,終於看到殯儀館的牌子。

    她拖著箱子走進殯儀館內,其間還問了工作人員,報出逝者程雲鴻的名字,經過指點往二樓去,箱子和樓梯碰撞發出嗑呯嗑呯的響聲,找到程雲鴻的靈堂,儀式已經結束,棺材推去火化了,照片也取走,白色桌台上還擺著花、蠟燭和香,清潔工在趕著打掃,要騰給後麵的人用。以為她來晚了,讓她快點。

    虞嬌便把花恭恭敬敬擺上桌台,雖然沒有遺照,仍深深地鞠躬,滾熱的眼淚不自主地淌,她哭了會兒,清潔工等的不耐煩了,還有下家的親屬在門外探頭探腦張望,迫不及待的樣子。

    她不得不離開,走出靈堂,就看見遠遠地,程煜輝一個人坐在走廊的長椅上,膝蓋擱著程雲鴻的黑白遺照相框,他穿著黑西裝,胳臂纏著白紗。他低著頭,肩膀聳動,傷心欲絕。

    她的眼淚也流了下來。

    直到看見馮浩坐到他身邊後,她才拖著箱子,伴著嗑呯嗑呯聲下樓,她往二樓的窗戶仰望了好一會兒才離開,朝車站方向走乘公交去火車站。

    次日清晨,出了站,她走在廣州的街頭,路邊的早茶樓已經開張, 盡是人聲,車聲,市聲。一家在賣腸粉,稀白的粉漿倒紗布上鋪平,打雞蛋、灑香菇瘦肉或蜜汁叉燒,上爐蒸兩三分鍾,取出卷成長條,用刀切成一段一段,裝進泡沫盒裏,澆上自調的甜醬,用牙簽挑起吃。

    上海也有廣州風味的腸粉店,程煜輝帶她吃過幾家。

    “林寶玲!”有人喚她。

    她含淚回頭,不遠處有一幢商務樓,掛著啟泰貿易進出口公司的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