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第192章

  從來沒有人能讓赫連覺一退再退，便是他的皇帝父親也不能，女青絕對是第一人。

  他覺得自己在她麵前甚至可以說是卑微了。

  但是女青卻掙開了他的手。

  她緊緊皺著眉頭：“平王殿下，我以為我說得已經夠清楚了，強扭的瓜不甜。我是不願做你的妾，但那並不意味著我就願意做你的妻。”

  “那你就願意做他的妾？你以什麽身份？杜氏女青的名字我早已上報宗族，一年前你就已經是我的側妃了。你以何名義可另嫁他人？

  我現在沒有對你動用我的手段因為我憐愛你，你說的這些傷人的話我全都可以不放在心上。

  但若那謝三郎並不憐惜你、拋棄你，你卻仍願跟隨他，那我可就不服了。

  我答應你的事情暫時不會變，我可以不踏足你的院子，但你叫那謝言出來，我倒要看看他回不回謝家、如何做取舍？”

  赫連覺說完這一句，彎腰逼近了女青。

  他紅著眼道：“我不在乎你曾經跟過他、甚至跟他有過一個女兒，我隻要你最後回到我身邊永遠跟我在一起，你能明白我的心意嗎？”

  距離太近，赫連覺灼熱的氣息撲麵而來，女青皺眉選擇了後退。

  她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冷淡道：

  “殿下能夠遵守諾言自然是最好的，至於謝家夫人的事情，我自會告知十三郎，之後會怎樣，不勞平王殿下操心。還有這幅畫，麻煩殿下借我一用。”

  說罷她便從赫連覺手中拿過畫像，退進院內將院門緊緊給關上了。

  赫連覺又吃了一鼻子灰。

  他氣得心口發慌。

  其實這扇小破門他一腳就能踹開的，但那一腳最終還是踹在了院牆上。

  他現在心中甚是煩躁，一回頭看見符延和李汾站在身後，忍不住問道：

  “當初你們勸我放棄找她的時候我是不是也這麽固執？”

  符延皺著眉沒有說話。

  李汾卻嘿嘿一笑道：“其實如果殿下需要的話，我現在也可以再勸殿下放棄的。”

  赫連覺冷冷掃了他一眼：“那你還是把嘴閉上吧。”

  李汾趕緊閉上了嘴，忍不住又道：

  “但現在看來殿下與青夫人真是絕配，一樣的執拗，還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呢。”

  赫連覺又瞪了他一眼，溜須拍馬！

  不過仔細想想他說的也沒錯，她就是該與自己配對才是！

  “那、殿下，我們現在是不是可以打道回府了？我看青夫人暫時應該是不會想著再離開此處了。”

  赫連覺皺眉：“回吧。”

  他現在也實在是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兩人這便打算離去，符延卻站在原地沒動。

  “殿下，”他道，“先前我不知道她的郎君竟是謝家的公子，如今想來，”

  “什麽郎君！”赫連覺聽了這話不爽快，煩躁地打斷了符延，“我還沒死呢。”

  符延頓了一下，隨即接著方才沒說完的話繼續道：

  “如今想來那謝十三郎恐怕也並非良配，我想進去、”

  “什麽恐怕，是根本就不是。”

  符延：“…………我想進去勸勸她。”

  這下赫連覺的糟糕的心情總算是好轉了一些：“你能勸得動她？你有幾成把握？”

  符延微微垂頭：“我不敢保證，也隻能是心平氣和將利弊講與她聽罷了，最終如何抉擇還是要看她自己。”

  “利？跟著那小子能有什麽利。罷了，那你就去好好勸勸她。”

  “好，那殿下便就請先行吧。”

  “嗯，我在郡守府等你消息。”

  赫連覺說罷，轉身便與李汾離開了此處。

  但他並未走遠，而是一直站在暗處盯著符延和那扇院門。

  他親眼看著符延敲開那扇門，親眼看見女青開門將符延迎進去。

  直到那扇門重新關上，李汾這才開口問道：

  “殿下難道還在懷疑符延？如果殿下真不放心，何不派人潛進去聽一聽，也好證明符延是真心悔過。”

  “不可。”赫連覺翻身上馬，“我承諾過，我的人不會再踏入她的院落，走吧。”

  李汾：“…………”這世上竟然真的出現了一個可以治得住殿下的人了。

  下回見到石祿一定要添油加醋把這件事說給他聽。

  ，

  院內。

  符延站在門後久久不曾離去，直到赫連覺和李汾的馬蹄聲徹底消失不見，他這才轉身對等在前麵的女青道：

  “進去說吧。”

  女青這便提著燈籠在前麵帶路，並徑直將符延帶到了自己的房間。

  還未進去符延便已經猜到了個大概。

  待到進去之後發現房間內並沒有其他人的身影，符延便就更加確定了。

  謝十三郎和孩子並不在院內，這裏就隻有女青一人！

  “是怎麽一回事？你們不是已經離開了嗎？”

  “是，不過還好我又回來了，否則肯定會連累你。真沒想到他竟然又來了。阿兄快快請坐，我慢慢說給你聽。”

  兩人落座，女青給符延倒了杯水，這才開始解釋。

  “你離開之後沒多久，我們便就熄了院子裏的燈，摸黑去到了隔壁院子。等到時辰差不多的時候我們便就出發了，這一路上很順利，沒有遇到巡夜的守衛，孩子睡得也很熟，不曾發出半點聲音來。

  而且很快我們就與十三郎找到的那個商人在約定好的地點匯合了，這個人看起來很穩妥，很快就帶我們去到了南城門。

  三更一到，城門的守衛就開始換人了，但正如你先前所說，如今各處城門的守衛十分森嚴。不過他的那個親戚好像是有個一官半職在身上的，說是可以放我們出去。

  十三郎也早已備好了銀錢，當麵親自交給了他，他見到十三郎和相奴等的人的時候尚且還神色如常，我們也以為事情不會出意外，一定可以順利出城去。

  可誰知道當他見到我的時候，立馬就變了臉色。他似乎是認出我來了，我想他一定是在此之前就見到過我的畫像。

  當時我就慌了，我害怕他將此事報與赫連覺。不過還好，他並沒有這樣做，但卻明確拒絕了放我出城的請求。

  但這僅僅隻是針對我一個人而已，十三郎他們還是可以出城的，所以我就一個人回來了。我想隻要我人還在這裏，赫連覺肯定不會大費周章去找他們，我不想連累他們。可誰知道……”

  女青看著手中那幅畫，眉頭輕鎖：“誰知道他家中竟然出了這樣的事。我想我應該要告訴他，雖然他說過不會再回去，但那畢竟是他的母親。即便我們都不怎麽提及自己的過去，但我知道他敬愛他的母親，他們母子之間有著深刻的感情。”

  符延聞言輕歎了一口氣：“此事確實是巧合，我也沒想到他竟會是謝家的公子。你與他在一起，就算那個越人不曾向殿下透露你的行蹤，兜兜轉轉殿下最後說不定也還是能夠找到你。不過……我有一個問題，不知道該不該問你。”

  “阿兄但說無妨。”

  “我並沒有拖住殿下，他懷疑我回去找他是在行緩兵之計，所以立刻就趕過來了。因此我也我並沒有為你們爭取到多少時間，你們的時間想必也是十分緊迫的。可謝十三郎他，竟然就這麽爽快的帶著孩子和仆人出城了嗎？他隻留你一人在此處，自己能夠安心嗎？”

  “原來阿兄想問的是這個，”女青淡淡笑了笑，“阿兄是不是也像赫連覺想的那樣，認為十三郎會隨時拋棄我？但事實並非如此，是我強烈要求他們先出城的。

  很顯然守城的護衛是說什麽也不會放我走的，所以我根本就出不去。他們若繼續留在城內，也隻會成為赫連覺威脅我的籌碼。

  十三郎為人雖然純真，但是這個道理卻也是懂的。而且平日裏他也聽我的，經常我說什麽便是什麽。我想的是，今夜他們可以帶著孩子先走，日後我再想辦法去與他們匯合。

  隻要我還留在城內，赫連覺總不會放著眼前的我管卻還要天南海北去抓捕他們。他原本也是不願的，說什麽也不肯先行離開，但我曉之以理，他便就與我達成了一致。

  而且當時時間緊迫，我們也沒有許多拉扯的餘地。他們離開之後我心中雖然有些空落落的，但確實大大鬆了一口氣。

  尤其是方才開門看見赫連覺站在門外的時候，我真的很慶幸我回來了，而他們也已經走了。不過現在……”

  說到此處，女青忍不住又歎息了一聲：

  “原本我還在發愁，愁明日我要如何才能出城去尋他、將他母親病重的消息告知於他，沒想到阿兄你正好去而複返了。所以此事便就隻能拜托阿兄你了。

  有勞阿兄明日出城一趟去山腳下的阿婆家尋他，並將此幅畫卷帶上，不然我怕他會不信阿兄所說的話。

  他必然是要回萬城去探望他母親的，相奴也得跟著他，所以孩子還是帶回來由我照看為好。”

  “好，”符延點頭，“這些話我都會幫你帶到的。不過我去而複返，其實是另外有些話想對你說。”

  “阿兄請講。”

  “其實就是殿下方才所說的那些話，隻是你不喜殿下，因此那些話從他口中說出來你難免會有些抵觸，但他所言不虛，謝家確實不是普通人家。

  我記得當初殿下帶著你回萬城的時候，我也曾給過你忠告。我說你要使自己變得強大，因為待在殿下身邊是有可能會遇到危險的，這些你後來你也都經曆過。

  事實雖然不假，但殿下確實是有能力能夠護住你的，可謝十三郎卻沒有。你以後若是跟著他進了謝家，應該不會遇到像寶華寺那樣的事情，也不會遭遇別國前來行刺的刺客。

  但謝家這個大家族卻絕對不簡單，像你這般沒有顯赫身世、又無名無份的女子進了謝府，到最後也可能會屍骨無存。

  殿下此番允我來，是讓我來勸你的。而我也確實是來勸你的，但我並不是為了殿下來勸你，而是為了你自己。

  當初我也以為你是真的死在了崖下，可直到再次遇見你，我才知道你當初是下了多麽大的決心。

  女青，你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堅韌強大，我始終相信，人生在世有很多種活法，你說強扭的瓜不甜，你不願違背自己的內心，所以你選擇了離開殿下，不管他是多麽的有權優勢、能給你帶來多少榮華富貴，你依然選擇了遵從本心。

  我知道，身邊有個男人、有個依靠，日子是會好過很多。但好像也不是非要有這麽一個人不可，你說對嗎？你既然有離開殿下的勇氣和決心，那麽我也希望你能夠認真考慮一下你與謝家十三郎的將來。

  假如謝家的情形對你不利，我希望你能有像當初離開殿下那般的決絕，在壞事發生之前就做出抉擇，以免傷了自己。就算你與他之間是真心實意、像殿下如今對你這般癡狂，那你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自己的孩子想一想。”

  “謝謝你符延阿兄。”女青心中感動，她知道這位與自己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兄長是真的關心自己。不過從始至終，她心裏都是有一杆稱的，她始終明確自己的選擇，始終知道應該怎樣去做。

  “阿兄是給過我溫暖的人，你說的話我能聽進去。阿兄你且放心，其實早在知道他是謝家郎君的時候，我就已經預想過今天的到來，也早就有了打算。甚至我也想過會有被赫連覺找到的這一天，隻是我沒想到這兩件事情居然會這麽湊巧撞在一起，來得著實是有些早了。”

  女青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很是淡然，符延相信她定不是在隨口糊弄自己。

  “你心中有主意便好，我還是那句話，我是真心拿你當妹妹看待的，你若是有需要幫助的地方，盡管來找我。”

  “我會的，如今我又成了‘活人’，已是隱瞞不下去了。說不定日後與十三郎也會是天南海北的陌路人，如果是那樣的話，我便不想再躲躲藏藏了，我還想回去見見我的父母家人。且看吧，今後我隻想隨自己的本心而活，先把孩子帶回來再說，這才不到幾個時辰，我就已經在擔心想念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