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她一個采藥女都懂

  王十郎卻渾然不知自己此刻已被一頭異常凶猛的猛獸盯住。

  他還笑著拱手，滿口應下了赫連覺的‘邀請’：

  “殿下盛情，某自當奉陪，不醉不歸。”

  王十郎此前並未與赫連覺打過交道，並不知赫連覺為人如何。

  此刻更是在心中暗暗道：看來有些傳言並不可盡信，這赫連覺也並非他們口口相傳中那種凶神惡煞之徒。

  王十郎和遲到的羊公熾很快落座，宴席這便正式開始了。

  秦羊公夫人命婢女倒酒，說了幾句場麵話後便示意眾人舉杯共飲。

  女青卻在這個時候發現身旁的阿薑跪坐了下來。

  “夫人。”阿薑很快便低聲在女青耳邊喊了一聲。

  女青微微側過頭，眼中閃過一絲不解。

  她壓低了聲音問：“怎麽了，發生了何事？”

  阿薑聲音憤憤，忙在她耳邊低聲答道：

  “夫人，這王十郎便是婢女先前和夫人說過的王家郎君，便是他用自己的妾換走了趙夫人。夫人您可千萬不要與他對視，他不是什麽好人。”

  “嗯，”女青先是有些驚訝，隨即立刻皺起了眉頭，“我知道了，我不會看他的。”

  不僅如此， 她甚至還不動聲色地往一旁挪了挪位置。

  她前麵坐著赫連覺，本來她這個位置赫連覺是無法將她全部擋住的。

  但現在她往一旁挪了挪，抬頭便就隻能看到赫連覺寬闊的後背了。

  雖然她的這個舉動不一定有必要，但是那樣的人能躲還是要躲的。

  畢竟她身份低微，那些門閥世家的郎君可不是區區一個她就能夠抵抗的。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安靜地待在赫連覺身後的一隅，不弄出任何動靜來，隻等著宴席結束後再同他一起離開。

  此番赫連覺不叫她上前去伺候，她便就不聽也不看，席間旁人說了什麽做了什麽都與她無關。

  她隻小口小口地吃著婢女源源不斷送過來的食物，直到後來，竟有婢女送上了五石散。

  這令她驚訝地抬起了頭，忍不住想要看看是不是在場的所有人都有。

  這五石散在貴族子弟之間極受追捧，早已風靡多時。

  服用過後當即便能生出麵色紅潤之效，使得服用者看上去神采奕奕。

  若多用，還會使人產生飄飄欲仙之感，傳言常道此物於男子有壯陽之效，於女子亦可美容養顏。

  甚至還有不少士大夫認為這五石散可以延年益壽，保人長命百歲。

  但女青卻不這麽認為。

  她是個采藥女，對於藥物頗有了解。

  是藥三分毒，這是她自采藥第一天起便就懂得的道理。

  這五石散原本是張仲景張公用來治療傷寒病的一味藥劑，可最後卻逐漸演變成了一種上行下效受萬人追捧的高雅情趣。

  但這明明就是藥，無病服用必然會對身體不利，這些貴族子弟從小便飽讀詩書，怎會不懂這個道理呢？

  放眼望去，這宴席上的所有人，甚至包括主位上已經上了年紀的秦羊公夫人竟也都在服用。

  就連阿薑都知道五石散的服食方法。

  她見女青不動，以為是女青從前沒有接觸過這五石散，便小聲地在一旁解釋。

  “夫人，這是五石散，需配以酒水佐食，溫酒最佳。您的這壺酒正燙著呢，杯子裏也空了，我再給您倒上一杯？”

  “不必。”女青一口便拒絕了，“我不用。”

  並且她還有些不習慣五石散的氣味，幹脆便將那小碟子放到了一旁。

  她本就覺得自己與這裏的人格格不入，現在這種感覺就更加明顯了。

  好不容易熬到所有菜肴都上完，又等了好一會兒，座上的秦羊公夫人這才將筵席給散了。

  她因服用了五石散，整個人紅光滿麵，席上其他人亦如此，各自都在身邊人的攙扶下離了席。

  王十郎也不例外，且他服用的五石散最多，此刻眼神早已經有些飄忽。

  他才剛撐著案幾站起來，赫連覺便就叫住了他：

  “王郎君請留步，不是說好了要與我把酒言歡、不醉不歸麽，怎麽這便要走了？”

  王十郎眯了眯眼，看著赫連覺道：

  “是了，我竟將殿下的約給忘了，實在是罪過。來人，快把我的桌子抬到殿下那邊去，今夜我要與殿下對飲。”

  王十郎不知道赫連覺是別有用心，他身旁的羊公熾卻是知道的。

  但裝模作樣勸一勸還是要的，不然今夜真出了什麽事，說不定王家還會怪罪他。

  他便攙著王十郎道：“賢侄，你今夜喝得已經夠多了，我看不如改日吧。”

  “那如何能行？”王十郎撇開羊公熾的手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況且殿下想喝酒，我豈有不作陪的道理。大司馬若是醉了，便就請先行回去休息吧。”

  “是啊大司馬，”赫連覺亦冷笑著對羊公熾道，“大司馬要麽回去休息，要麽就留下來與我二人同飲便是。”

  這王十郎是羊公熾帶來的，不管今晚他的出現是湊巧還是羊公熾有意為之，都正好。

  正好省了他去找王十郎的力氣。

  不過這人若真是羊公熾故意找來的，那羊公熾現在出言相勸實在是太過假惺惺。

  找他來不就是想將他們兩個湊在一起好激化矛盾？

  赫連覺就看不慣他這副道貌岸然的樣子，最好他也能留下來，那他就能連他一起收拾了。

  不過羊公熾精明得很，他才不會蠢到留下來，他選擇裝醉回去休息。

  而這些也都在赫連覺的意料之中。

  他現在還不急著收拾羊公熾，所以他要走便就讓他走好了。

  一時間，除了服侍的婢女們，整個廳堂中就隻剩下赫連覺與王十郎，以及赫連覺身後的女青幾人了。

  王十郎服用了大量五石散後身體燥熱，便吩咐婢女去開窗好叫他散散熱。

  窗戶一開，外頭的涼風便吹拂了進來。

  瞬時，王十郎便聞到了一股幽香，那是他最喜歡的香氣，每每禦女，他都會叫婢女在床前熏上這種香料，沒想到這裏竟然也有。

  他忍不住深吸了兩口氣，麵上一副陶醉的神情：

  “真香，方才還不曾聞到，這是從何處傳出來的香氣？真是令人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