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作者:
怡米 更新:2023-05-21 08:23 字數:3679
第16章
◎動心與否,一試便知。◎
回到素馨苑時,秦妧嘴角都是帶笑的,投向裴衍的目光熠熠亮亮,仿若琉璃中添了兩筆月光。
還真是個容易滿意的女子,即便帶了點小心機。裴衍抬手揉揉她的發髻,很像兄長在為妹妹解氣後又溫柔地給予安慰。
這一點,連他自己都未察覺。
秦妧十分受用,心裏早已冰封的一角有了融化的跡象。
“兄長今日可有飲酒?”
她刻意將對裴衍的稱呼換作了兄長,懷揣著忐忑的小心思,等待著他的反應。
裴衍低笑一聲,笑聲醇朗低沉,染了一絲熏醉的啞。他脫下雲錦煙青外衫,掛在椸架上,微抬雙臂,“過來,讓兄長再抱抱。”
也不知是不是醉意上了頭,語氣多了些戲謔。
暗夜是會發酵人脆弱的情緒,多年以來,滿腹的委屈無處發泄,今日終於找到了泄口,秦妧沒做猶豫,快步走上前,窩進了男人懷裏。
有個如兄長一樣的夫君真好。
輕合上眼,她放軟身子,完全契合進裴衍的懷中,沒有看到他眼中的晦暗。
裴衍靠在菱藤錦鯉的半紗屏風上,將嬌秀的人兒揉進懷裏,大手揉亂了她後襟的綢衣,直到將人揉得起了排斥,才稍稍鬆了手臂,環住她的肩,不再施以力道。
另一邊,已經歇下的楊氏輾轉難眠,為的是敬成王妃的態度。
敬成王妃今日不請自來,擺明了是來給秦妧一個下馬威的,隻因這是秦妧作為裴氏長媳操辦的第一次宴請。這般施威,必然是帶了個人的恩怨。但她連秦妧的繼母都算不上,何來施威的底氣?真當侯府中人是好欺負的?還好長子及時還以了顏色。
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楊氏掖好被子,摒棄掉雜念,試著入眠。
翌日一早,秦妧帶上暮荷和府中車夫,前往了城中最繁華的街市,想為婆母選取一件生辰禮。
聽裴衍說,婆母喜歡字畫,秦妧跟車夫打聽了幾家畫行,便一家家地挑選起來。
在一家既賣古玩又賣字畫的小店裏,秦妧看中一幅潑墨畫,“掌櫃的,這幅畫可有人訂下了?”
觀秦妧衣著打扮,店家笑著上前,“倒是還沒有顧客訂下,不過,也不瞞夫人,這畫有瑕疵,還需等匠師修複一下。”
===第19節===
字畫古玩行請的修複工匠,定是技藝極高的,想起被自己染了手印的名畫,秦妧問道:“可以向您打聽一下,請來的是哪位匠師嗎?”
“匠師周清旭。”
而隨著店家話音落下,店門前剛好傳來一道應答,“催催催,急什麽啊?”
秦妧聞聲望去,見一布衫男子背著個箱籠走進來,清俊的臉上掛滿汗滴,對著店家怪嗔道:“可別念叨我了,大熱的天,我跑了不下十家畫行,就不能歇歇乏打個盹兒?”
店家直呼冤枉,“是這位夫人向我打聽的。”
匠師假凶地看向秦妧,卻在對上一雙清淩淩的杏眼時,怔了片刻,隨即低頭放下箱籠,拿出修複的工具,“夫人找小生何事?”
秦妧道明緣由,並說那幅畫千金難求,馬虎不得,想先瞧瞧他修複眼前這幅畫的成效。
誰也不願被質疑能力,即便秦妧就事論事,單純隻想見識他的水平。
將畫作平鋪在畫幾上,周清旭動作麻利地修複起來,沒幾下就將上麵多餘的汙點去除了。
店家連連稱讚,並支付了費用。
秦妧也覺驚歎,想與他約個上門的時日,哪知青年背上箱籠,頭也不回地往外走,頗有幾分傲嬌隱在骨子裏,“小生每月隻進城一次,今日已收工,需等下個月。夫人等得起嗎?”
能工巧匠不好尋,秦妧哪肯放過,立即支付了訂金,並相告了住所。
一聽是安定侯府,周清旭顯然遲鈍了下,“行,下月初芒種,小生會在午時前抵達。”
“好,多謝。”
目送青年離去,秦妧讓店家將那幅畫包了起來,帶上了馬車。
回到侯府,沒等踏入垂花門,就被薛媽媽攔下。
“大奶奶,夫人有請。”
秦妧將畫作交給暮荷,隻身跟在薛媽媽身後,走進了辛夷苑的正房。
楊氏懷裏還抱著那隻波斯貓,正坐在軟榻上沏茶,“過來坐吧。”
秦妧坐過去,笑著接過紫砂壺,為她沏茶,“母親喜歡貓,不如自己也養一隻。”
“不了,偶爾過過癮就行了。”
不知是否聽懂了這句話,波斯貓“喵喵”兩聲,掙開楊氏跳到地上,舔舐起爪子。
秦妧看著它,忽就想起昨日在花苑假山裏的一幕,正在她猶豫要不要如實告知楊氏時,卻聽得一句話——
“昨日敬成王妃前來,對你的態度不算友善。我雖明麵上與她客氣,但心是向著你的。之前我希望你能主動去改善與他們的關係,如今看來,是考慮不周了。按著立場,無論怎樣,她都不會接納你。”
秦妧執盞的手一頓,半垂下眼簾,“讓母親為難了。”
“沒什麽為難的,明麵上過得去就成。不過,你且記著,安定侯府的人,到哪兒也不吃虧。倘若有一日,她當眾給了你顏色,那你也不必退讓示弱。”
這話無疑是在給自家人撐腰,秦妧捏緊茶盞,按捺住了那根被涼薄親情不斷割劃的心弦,於心中發出了遏雲般的妙音。
“兒媳受教了。”秦妧不禁感慨,若在婚事上沒有出現差池,她們婆媳間的關係或許能更親近些。
不過,投桃報李,對於裴池偷腥的事,秦妧也不打算再置身事外,即便這麽做會與裴池交惡。
“母親,兒媳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吧。”
秦妧抿口茶湯潤嗓,之後詳細講起了昨日撞見的荒唐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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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個時辰後,裴池黑著臉走進辛夷苑,瞥了一眼臉色蒼白的妻子,咬著腮看向楊氏,“母親,事情辦好了,那女子絕不會再出現在你們的麵前。”
“我們?不包括你?少耍小聰明!”楊氏拿眼凝他,端的是一家主母的威嚴。
別看楊氏平日裏沉悶不愛管閑事,所立的家規卻極為嚴苛,嫡庶子可納妾,卻不可背地裏偷腥給正室添堵。
聞氏掩帕抽泣起來,也不知是不是既傷了心又丟了臉麵。
裴池側頭,緊繃起唇角,餘光落在了一旁安靜飲茶的秦妧身上。
本該井水不犯河水的,怎地非要在母親這裏逞能,彰顯她的良善?
沒聽到正麵的回答,楊氏厲聲問道:“還想裝傻?”
“兒子不會再見她。”
一個戲子罷了,也不值得自己正麵忤逆母親。裴池斜了一眼,示意聞氏替他講幾句話。
聞氏腰一扭,側麵朝他。
裴池收回視線,弓腰又聽了幾番教誨,離開辛夷苑時,臉都綠了。
剛巧秦妧也從葫蘆門出來,他屏退周圍的護院和婢女,轉身走過去,沒了往日的佻達和客氣,語氣裹著褪了斯文之後的寒冷,“大嫂若是無事可做,可與內子多走動走動,學學人情世故。傷了自家人不礙事,至少有母親和大哥為你兜底,倘若在外麵惹錯了人,給侯府添了麻煩,就不大好了!”
除了大婚那日,還從未與這位小叔打過交道。麵對咄咄氣焰,秦妧麵不改色道:“我與三弟妹學什麽?學如何隱忍丈夫的不忠,還是趨炎附勢、前倨後恭?”
裴池嗤笑一聲,怎會想到平日裏悶不做聲的長嫂是個伶牙俐齒的角色!陰柔的麵容一凜,他露出了紈絝子最惡劣的一麵。
負手、附身、近耳,玩味地笑道:“一個攀高枝兒的虛榮女,就別裝得傲骨嶙嶙了。你借住侯府那半年,對二哥施展的那點手段,別以為我不知。都是釣人那一套勾當,你與戲班的小夕梅有何不同呢?”
陌生的香氣衝入鼻端,秦妧本能後退。與裴衍身段的清雅氣息不同,裴池身上有股濃馥的胭香,像是從媚俗窩裏沾來的。
見她戒備重重,裴池滿眼不屑,不過是欲拒還迎的手段罷了,能騙得過他?
這麽想著,他大膽起來,不再顧慮叔嫂的身份,甚至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頭。
也正是此時,秦妧瞥見廊道一端出現一角勝雪白衣,迎著黃昏而來。
她心思一轉,順著裴池的力道,側摔在地。
從裴衍的視角,很像是裴池推倒了她。
“你在做什麽?!”
低斥的聲音隨即傳來,回蕩在有風的長廊中。
裴池下意識轉頭,桃花眼一眯,笑著攤開手,“小弟可什麽都沒做,是大嫂自己摔的。為了避嫌,小弟連扶都沒敢扶一下。”
他斜睨倒在地上的秦妧,用隻有兩人能聽清的音量警告道:“你敢離間我們兄弟,我會讓你知道後果。”
裴衍大步走過來,流眄之際,斂於內裏的淩厲一瞬迸濺,少了溫雅的氣韻。
沒理會弟弟的辯解,他徑自走到兩人之間,彎腰扶起秦妧,上下打量起來,“可有摔傷?”
秦妧搖搖頭,整個人沉沉悶悶,看起來情緒很低落。
果然是個表裏不一的騙人精,裴池心裏罵道,嘴上咧笑,“大哥,,”
可沒等他再找補,裴衍反身一腳,揣在了他的肚腹上。
裴池發出一記悶哼,向後飛去,撞在了廊柱上。
心肺俱震。
裴衍冷目,“這事我會問清楚,但你需記得,長幼尊卑,不可僭越。回去好好思量,別再有下次!”
訓責完弟弟,他拉住秦妧,大步走向廊道盡頭,背影挺拔,衣袍翻飛,總是那般溫文爾雅,可被訓之人,感到了濃濃的寒意。
大哥為了一個攀高枝兒的女子,不顧兄弟和睦,是鬼迷心竅了嗎?
想起幾年前親眼目睹秦妧給二哥送信的情景,裴池磨磨牙,捂著發疼的肚腹走回了山鵑苑。
“來人。”
“三爺。”
裴池坐在石凳上,麵部痛苦猙獰,“去給小夕梅送個信兒,叫她最近別住在戲班,恐會有侯府的人找她麻煩。”
心腹不確定地瞟向正房那邊,“三奶奶那邊,,”
“叫你去你就去,不想在府中混了?!”
“小的明白!”
裴池反手按了一下背,疼得齜牙咧嘴,暗惱大哥下手可真狠,心裏又反複思量起,大哥對秦妧到底是怎樣的感情,要說隻是責任,能動這麽大的火氣?
可兩人才成婚多久,這麽快就日久生情了?不會是一開始就見色起意吧?
思來想去,裴池嗬笑一聲。
是與不是,一試便知。自己手裏,可有不少好玩意兒呢。
如此,還能對秦妧還以顏色,讓她也嚐嚐丈夫外麵有人的滋味。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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