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巧,實在是太巧了

  所以，人與人之間，果然是有著天然的差距的是嗎？

  她之前的那些事確實沒留下後手，也沒給自己留過退路，但是像這般直接開辟一條道路出來的行徑，她真的直接拜服好嗎？

  沈時荇早已把頭發梳成了一副發冠，麵容白淨，身姿修長，竟與身旁路過的這些同樣前來參加科考的士人們沒有什麽不同！

  沈時荇最後進去之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儼然是勝券在握胸有成竹的樣子，什麽也沒說，就進去了，她愣愣地低頭看著手中的簪子，又看了一眼臉側的散開的頭發，忽然感覺心裏砰砰直跳。

  這次的科舉考試，全國矚目。

  因為此次出題的考官，是當年名冠京城的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三歲就會用毛筆寫自己的名字，五歲誦讀四書五經，十二歲科考已經是狀元及第的水平，等到十五歲真正參加了一次考試，拿到了貨真價實的狀元。

  可謂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太子殿下的教書師父，渾元先生，今年已經七十大壽，太子殿下是他收下的最後的關門弟子，渾元師父的傳奇，收了一個極其漂亮的尾。

  渾元教出來的學生，如今都是朝廷的鼎梁大柱，千古奇才，也不知道渾元怎麽就有這樣的眼光，看出了他們這群弟子的良好的發展前景。

  沈時荇的思緒收回來得很及時，因為她一抬頭，就越過層層人群，看見了那個殺千刀的、滿心滿眼都是他的白月光的、沒良心的、狗男人。

  狗男人的外表極其具有迷惑性，說一句貌若潘安都覺得是詆毀，他比之潘安，那是超越出了一個蒼穹的地步。

  膚白貌美的、唇紅齒白的，身姿傾長的，都是這個男人，平常如若湊近你咬你的耳朵對你說情話，你定是要丟盔卸甲，百般淪陷的。

  沈時荇死死咬了一下下唇，恨得牙癢癢。

  考生中女生很少，所以隻要是女生，都十分引人注目。

  沈時荇故意穿了一身男子的衣服，也是不想被人過多關注，眾多學子們都在學習的苦海之中煎熬著，翻滾著，挺過了這麽長的時間，如今都是麵色暗黃，形容枯槁，就是今天來參加科考，才換了一身新衣服，讓人看上去有了一些精氣神，要不是這個，他們可能看上去更加不修邊幅。

  而沈時荇呢？

  根本就沒學過。

  整日吃吃喝喝，還有溫泉可以泡，頂多就是睡前翻了幾下書，也沒耗費過什麽不同尋常的精力，所以，麵色看上去明顯比周圍的人的好上太多。

  沈時荇暗道一聲失策，早知道，人皮麵具應該再做得逼真一些的，她當時沒想那麽多，不想讓人認出來而已，尤其是那個可能會到現場當監考官的狗男人……

  但是她還是沒想周全。

  深歎一聲，已經走到門口了，不進也得進啊。

  哪兒有臨陣脫逃的？

  沈時荇絕對幹不出來這種慫貨才幹的事。

  本就不多的女生的目光全都被站在講台上的太子給吸引走了目光，甚至有些男書生也忍不住驚歎，咱們太子殿下也太好看了，真想娶回家……

  切，娶回家，還娶回家。

  真弄回家你就知道到底是個什麽德行了，能把你的家都給拆了，還讓你的身心健康嚴重受損，到時候你可就天堂不通，地獄無門了。

  太子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BUG。

  沈時荇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得出了這麽一個結論。

  她深以為然，卻突然抬眼，看見太子朝著自己走了過來。

  完球。

  她的四肢都有些僵硬起來，但還是努力佯裝無事，假裝鎮定，什麽都沒有看見，眼看著太子就已經走到她的身邊了，她的呼吸都已經輕若未聞地一絲一縷地往外冒著，就在那全神貫注注意著太子的動向的時候，他停了下來。

  停在了沈時荇的身邊。

  但是，沒有關係。不是來找沈時荇的，而是來問沈時荇旁邊的那個女生，太子的聲音清冷如鬆，秉持著公事公辦的味道，再加上現在又是這麽緊張的時刻，所有人的耳朵都豎了起來，“姑娘，你的文書有點兒問題，跟主考官過去一下。”

  文書？沈時荇看著自己手邊放著的造假的文書，這是相當於現代的身份證似的，但是用的時候不多，因為現在的人都不怎麽出門，也就是參加一些需要證明自己身份的場合，才需要這個東西……

  沈時荇的目光看過去，看著太子的白皙修長的手指按在了那個姑娘的身份文書上，低著頭盯著上麵的字不知道在看什麽，若有所思的樣子，她匆匆看過一眼，就把視線收了回來。

  太子那敏感度，就跟激光雷達似的，你看他一眼，他就能感覺到，她可不想這麽早就露餡兒，她可是要幹大事的女強人！

  笑死。

  開始發卷子了。熟悉的紙張傳閱的聲音，沈時荇猛然恍惚了一下，好像想起了什麽，但是被她刻意壓在了心底，神色卻變了幾變，沒注意到身側的太子，什麽時候側臉看過她一眼，回到了講台上。

  拿起筆，沈時荇開始回答問題，題目不難，都是一些基礎的問答，她答得很順利。

  題型也很簡單，她都見過，隻能說，現代人的應試訓練已經讓她司空見慣這些東西，她把自己內心的所思所想一一寫下，陳述了自己的所見所聞，以及對於這些問題的解決看法，這兩個時辰，她答題答得可以說是酣暢淋漓。

  收筆的那一刻，她忽然感覺似乎就像軍中的號角吹響勝利的昂揚，莫名有點兒感動和天下為公吃豪情滿懷的感覺，主考官的聲音及時打斷了沈時荇腦子裏的胡思亂想：“同學們，下一場下午準時開考，現在你們可以走了。”

  所有學子都站起身，很有秩序地排隊離開，這一點，倒是很有古今中外的相似的感覺，上一輩子，那群大學生，什麽都不怎麽的，倒是排隊很整齊。

  她走過去的時候，頭發忽然被風吹了一下，正好路過主考官，她本來都沒在意，誰知，背後的衣服上的紐結就因為她的發冠後麵垂下的頭發漏出來一縷沒有束進去，因為這麽一動，徹底被紐結掛住了。

  她曬幹了沉默。

  但是，腳步隻頓了一下，她立刻伸手直接拽斷了那一縷頭發，徑直走了出去，根本沒給別人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的機會，她走得很快，周圍的人也都沒什麽不對的地方，她神色如常走出了考場，跟奴婢碰頭，直到這個時候，才無形之中悄悄鬆了一口氣，不經意間呲牙咧嘴痛呼了一聲。

  “嗷嗚——”

  她叫起來真的很像一隻小狗狗。

  背後突然傳來一聲輕笑，沈時荇本能回過頭去，是一個她沒什麽印象，顯然也不認識的男子，隻不過……長得倒是真不錯。

  男子距離她是一個不容易讓人感到被冒犯的距離，微微一笑，“兄台，方才出考場的時候看見你麵不改色扯斷自己的頭發都不在意的樣子，實在是覺得有趣，不知可否能結交與你？相互探討一下對於今天的題目的見解，也不失為一樁美事啊。”

  這位兄台倒是對自己十分自信呢。

  沈時荇在心裏默默無語，麵上卻不能，扯出一絲勉強的笑——她明明十分介意那根犧牲掉的頭發好嗎？他相當於是在她的雷點上反複蹦迪了。

  “不好意思啊——”

  “兄台，你的頭發亂了。”

  一股明鬆的清香出現在沈時荇的腦海裏，她扭過頭的瞬間，忽然被人抱在了懷裏，那人的一舉一動都十分有禮節，動作輕柔地取出了背後的紐結上麵纏繞的頭發，卻沒有遞給沈時荇直接看見，而是背過手，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

  沈時荇被放開，她才回過神，眼前的這個人……太熟悉了，太熟悉了，以至於，她不能推開他。

  “雲陌衍……”

  沈時荇的聲音，如同虛無縹緲的幻想在耳邊響起，她的雙眼盯著比自己高出大半個腦袋的男子，思緒紊亂。

  但是，不是。眼前的這個分明隻是另外一個人。他並不是什麽雲陌衍，他叫盛懷光。

  第一個自我推薦的人，明顯感覺到自己被冒犯了，他伸手推了一下這兩個目光癡纏的不對勁的人，“喂，兄弟——”

  好歹是我先來的吧。

  盛懷光的眼神這才很輕飄飄地分給了一旁這個礙事的家夥一點點，“喂什麽，本王也是你能叫的。”

  沈時荇的眼神本來就全都集中在了這個與雲陌衍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的臉上，實在是太像了，也太想了，她的初戀，她的白月光，她的朱砂痣都是雲陌衍，隻是記憶太過於難過，她暫時不想回憶起來。

  本王？這個自稱讓沈時荇本能警惕了一下，眼前的這位兄台顯然也被這個稱呼給嚇了一跳，做出了一個驚訝的表情。

  “你……該不會是太子殿下的……”

  “盛懷光，你在幹什麽。”

  完了。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沈時荇的背脊都僵硬了，這麽這麽巧，一個兩個都被她吸引了過來？她的魅力有這麽多嗎？別搞她啊……

  她努力把自己的身體藏在麵前這幾個都比她高大強壯的男人身後藏，努力做著隱藏自己的事情，小碎步一點一點挪著，爭取太子走過來之前，把自己溜掉！

  “哥，參見皇兄。”

  太子頷首，嗯了一聲，背著手走了過來，這下可好，全都集齊了。

  這是什麽抓馬人生，沈時荇的腳步還沒挪幾下呢，盛懷光的兩眼冒著金星，側退一步，把沈時荇全部的身影都暴露了出來，盛懷光兩隻手介紹她，“哥，你看，我很喜歡這個兄弟，正要跟他結交一番，討論一下今天的科考的題目呢。”

  鬼才想跟你討論。

  沈時荇的冷汗徹底冒了出來，眼前就是這個天殺的太子，這個熟悉的狗男人，哪裏還用介紹？

  她訕訕一笑，沒忘記自己現在的樣子和身份應該隻是來參加考試的普通學子，恭敬衝著太子抱拳行禮，“草民參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萬安。”

  真是晦氣。

  沈時荇決定回去以後必須好好洗一下身上的汙穢，可不能再這麽碰見這個狗男人了。

  等了半天，沒聽見太子說一句平身。

  沈時荇正準備抬頭看一眼，卻忽然撞到了鼻子。

  原來，太子非但沒有不想讓她起的意思，反而親自上前來扶她了，太子的兩隻手穩穩扶在了沈時荇的肩膀上，人被扶起，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句，“沈寰不必多禮，起來吧。”

  沈寰，她給自己起的假名。

  她起倒是被扶起來了，但是，這肩膀上隱隱作痛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沈時荇在心裏咆哮著嘶吼著痛罵了一頓這個狗太子，臉上卻還是笑嘻嘻的，“多謝太子殿下。”

  盛懷光就是個傻的，這個時候還在強調自己對沈時荇感興趣，“哥，沈兄長的太可愛了，我真的很喜歡他……”

  而一旁看出點什麽端倪的程家二少，程尉天，已經慢慢後退，直到全身而退，悄無聲息離開了。

  他這樣的小動作，並不怎麽隱蔽，但全程太子都沒抬眼注意過他一眼，這已經足以證明，這個所謂的“沈兄”，有問題。

  程尉天轉身走向自己的馬車，這個時候所有人都已經走了個幹幹淨淨，他咂巴著嘴，抬腿上了馬車，一直等到簾子放下，背後的那股冷汗才消失。

  這中間，一定有什麽他沒參透的東西，不然，他不會感覺到這麽不安。

  他想起還在那裏傻乎乎跟太子介紹自己發現的“寶藏知己”的盛懷光，不禁感慨，人有時候啊，真的蠢笨得要死了。

  沈時荇看一眼太子，再看一眼盛懷光，裝作有事的樣子，很焦急看了一眼身旁早就噤聲的奴婢，“太子殿下……還有這位兄台，今日不早了，下午還有一場考試，我有些餓了……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