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奏折

  那些奏折裏麵，其中有一摞，被蘇彼姝單獨放在了一起。

  她放下手，悄無聲息地將一張寫滿人名的字條放入了袖口中。

  那些，都是時常上書，勸皇帝雨露均沾，早日為皇家開枝散葉的。

  畢竟偌大的皇朝，若隻有孤零零一個太子，確實顯得不太保險。

  但立場不同，他們的諫言，也並不妨礙蘇彼姝將他們列入敵對名單。

  大門被推開。

  墨玉端著藥進來了。

  她最先看見的，是坐在龍椅上的蘇彼姝。

  墨玉神色如常:“見過皇後娘娘。”

  “嗯，這是給陛下的藥？”蘇彼姝點點頭，道。

  “是的，奴婢正打算給陛下送去。”

  “我來吧，”蘇彼姝起身來到她麵前，“正巧也沒什麽別的事情了。”

  二人對視一眼。

  蘇彼姝從墨玉手中接過藥碗，後者鬆開手，什麽都沒說，隻是默默告退。

  蘇彼姝便端著藥，來到了溫濃麵前。

  他正懶洋洋地倚在塌上，悠閑地翻著手中的書。

  蘇彼姝捧著藥，坐在他身邊，拿著勺子攪拌幾下，漫不經心開口道:“近日又有朝臣上奏折，勸陛下臨幸別的妃子，好早日開枝散葉了。”

  溫濃隻是笑著看她:“青無怎麽看？”

  蘇彼姝便按照絕大部分人的想法，說道:“這幾年臣妾再未有孕，陛下膝下隻有沂兒一個，確實單薄了些。”

  溫濃一聽她還有再生一個的打算，便忍不住輕哼一聲:“你有溫清沂一個還不夠？”

  蘇彼姝停住無意識攪拌的動作，轉而舀起一勺:“若臣妾能再未沂兒，添一個弟弟妹妹，那實在是最好不過了。”

  溫濃嗤笑一聲，沒有回答。

  “陛下覺得呢？”蘇彼姝看著他，“這樣也能堵住朝臣的悠悠之口。”

  溫濃冷笑道:“他們大多是想讓我和別的妃子生，而不是和你。”

  後宮處處牽扯前朝。

  每一個妃子，都是朝臣的女兒或者姐妹。

  他們背後都代表著不同的勢力。

  蘇彼姝沉默了一會兒:“那陛下怎麽看呢？”

  溫濃睨她:“我知道你想再生一個，但是死心吧，我不會和你生的。”

  蘇彼姝確實多次暗示溫濃，自己想要再生一個孩子。

  尤其是在勸皇帝開枝散葉的奏折，如同雪花一般上奏的時候。

  但是溫濃就是鐵了心的不願意與她再要一個孩子。

  畢竟，他可是廢了老大的勁，才將溫清沂從蘇彼姝身邊分開。

  才讓蘇彼姝變成他原先最欣賞的模樣。

  他可不願意再生一個，再將這無趣的步驟重複一次。

  但蘇彼姝卻誤會了他的意思。

  她以為，溫濃是不願意與她有孩子。

  於是她垂下眼，一言不發，隻是專心致誌，將手中的藥一點點喂給溫濃。

  溫濃配合著喝完了藥，蘇彼姝便拿起藥碗走了出去。

  墨玉正守在殿外，蘇彼姝將藥碗遞給她，她便拿著藥碗走遠了。

  夜

  蘇彼姝屏退宮人，一個人靜靜地來到殿內。

  她來的無聲無息，如同幽靈般站在門口，一言不發地看著裏麵的溫濃，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此時的溫濃因感染了風寒，久久不愈，隻覺得昏昏沉沉。

  殿內昏暗，隻點上了幾支龍鳳燭。

  宮人在香爐裏點燃了熏香，便極有默契地退下了。

  溫濃卻隻覺得反常。

  “你什麽時候這麽有情調了？”他一時間覺得頭顱如針紮般。

  他強忍著頭疼，扭頭看向蘇彼姝。

  站在門口的蘇彼姝隻穿著一層薄薄的白色紗衣，雪白的肌膚半隱半現，格外誘人。

  她從沒這樣穿過。

  “陛下什麽時候看見我的？”蘇彼姝見他發現自己了，便抬腳向他走去。

  “通往內殿的隻有這麽一個入口，你又讓宮人將這裏打扮成這樣，定然是要來的。”溫濃回過頭，針紮般的刺痛，一路從頭顱蔓延到心口。

  蘇彼姝到他麵前，跪下身子，替他褪去衣裳。

  燈光搖曳之間，氣氛那樣曖昧。

  但溫濃心中卻一片冰冷。

  “你想殺我，對不對？”他說，“中午的藥，有問題。”

  蘇彼姝麵無表情地褪下他的衣裳，揉亂他的裏衣，然後慢慢起身，道:“陛下果然才智過人。”

  僅僅憑借這一星半點的異常，便能察覺出真相。

  若非他信任，恐怕蘇彼姝也做不到這些事情。

  口中滿是血腥，溫濃啟唇，一絲血紅便從嘴角蜿蜒而下。

  他問:“為什麽？”

  蘇彼姝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隻是以防萬一罷了。”

  她神色流露出一絲憎恨。

  她想起了那幫大臣，喊著讓溫濃開枝散葉，讓他多多誕下皇嗣。

  要那麽多孩子做什麽？！

  讓上一輩的奪嫡之戰重演嗎？！

  她的外族，她的母親，就是因此慘死！

  她一個人孤苦伶仃那麽多年，好不容易熬出了頭，好不容易報了仇，好不容易有了溫清沂。

  溫清沂那麽好。

  他被她教養的溫柔善良，聰慧體貼。

  她與溫濃這樣的惡人，竟也能夠生出那麽好的孩子。

  可如今，又有一幫該死的人，喊著口號，試圖讓悲劇重演。

  她絕不能忍受！

  溫濃並不知道她的想法，隻是低頭拭去唇邊的鮮血，抬頭看著她，最後竟露出一抹笑容:“罷了罷了，我也不想知道什麽理由了，反正是我輸了。”

  成王敗寇，曆來如此。

  那些死在他手底下的兄弟姐妹，他也從不給他們一個理由。

  哪有什麽為什麽？

  擋了他的路，就該死。

  隻可惜，最親密的夫妻二人，此刻麵對麵，卻都不了解對方的想法。

  蘇彼姝低著頭，或許還有一絲愧疚。

  她說道:“陛下放心，北明王朝不會在我的手裏沒落的。”

  溫濃嘴角的鮮血越來越多，他也放棄了擦拭，撐起身子，靠在軟墊上，麵上還帶著笑意，看起來悠然又從容:“青無，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

  蘇彼姝此刻除卻一絲絲的愧疚之情外，也不吝嗇於解答一個臨死之人的問題:“陛下請說。”

  溫濃看著她，像是要看進她的心裏:“你有沒有愛過我？哪怕是短短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