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良人

  此話一出，蘇彼姝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了。

  她沒想到清貴妃會這麽狠毒，下手會這麽快。

  她本想著若是人被調走了，內務府必然有記錄，可以召回。

  若是被滅口了，隻要屍體還在宮中，也能認屍。

  沒想到，清貴妃會這樣狠辣果決，第一時間就將那些為她辦事的宮人打死扔去亂葬崗。

  這樣一來，證據確實是沒有了。

  蘇彼姝沉默了一會兒：“……既然如此，那我無話可說。”

  這次是她棋差一招，低估了清貴妃的狠心。

  不過沒關係，她還有第二張牌，那就是溫濃。

  站在她這一邊的皇帝，溫濃。

  她側頭說道：“陛下，如今二人都以招供，還請陛下判決。”

  “你！”清貴妃聞言麵色一變。

  沒想到她還留了這一招！

  如今她雖逃過了紅疹一案，但私自打殺宮人卻是她親口說的，沒有半點辯駁餘地。

  清貴妃看向溫濃，希望他能看在燕王的麵子上，放過這件事情。

  然而溫濃卻看向跪坐在地上，一言不發仿若雕塑的張才人，宣判道：“張才人蓄意謀害後妃，其心歹毒，立刻打入冷宮。”

  張才人這才有了些反應，囁嚅道：“是……”

  隨後便被人拖了下去。

  溫濃視線轉向清貴妃：“你隨意打殺宮人，無半分仁慈憐憫之心，又不知禮數，從今日起，禁足醉霞宮三月，每日抄寫宮規三遍，暫時剝奪管理六宮職權。”

  這是連她之前失禮的罪也一起算了。

  高位嬪妃打殺下人其實隻能說是小錯，溫濃的判決也非常合理。

  但是真正讓所有人在意的，是溫濃額外判決的剝奪管理六宮職權。

  雖然隻是暫時的，但卻是所有處罰之中最重的一項。

  清貴妃神色惱怒：“陛下！臣妾隻不過是打殺了幾個下人，您怎能因此剝奪臣妾六宮之權？！”

  “你還敢頂嘴。”溫濃冷冷一眼，清貴妃雖百般不願，但還是老老實實閉上了嘴。

  溫濃轉而看向蘇彼姝，神色柔和許多：“嫻容華素來有才能，這三個月，後宮便交由你來打理了。”

  蘇彼姝心中驚喜，明白此次實際上獲利，絕不止表麵上的三個月。

  溫濃無異於是在暗示她，她現在位份還不夠高，隻要她能在三個月內再往上爬一級，便能在三個月交還權力之時，獲得協理六宮之權。

  這是真正的權力。

  於是，她頂著清貴妃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的目光，毫不掩飾麵上的驚喜：“多謝陛下，嬪妾絕不人陛下失望！”

  溫濃拉著她的手：“朕相信你。”

  轉而麵向清貴妃又是一副冷臉：“還不退下！”

  清貴妃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恨恨地瞪了他們一眼，扭頭離開。

  ……

  ……

  ……

  蘇彼姝本想隨著眾人一同離開，但在溫濃的挽留之下，還是留在了睿和殿，待他批完奏折之後，一同回了長信宮。

  是夜。

  “青無還生我的氣嗎？”溫濃拉著她的手問道。

  蘇彼姝搖搖頭：“不生氣了。”

  她隻是對溫濃許久不來看她而感到失望罷了，談何生氣？

  想明白了以後，再麵對他，更是心情平靜。

  溫濃卻歎了口氣，神色惆悵：“可我卻有些難受。”

  蘇彼姝不明所以：“為何？”

  “你生病時，我總想來看你，可是總又不敢。”他神情恍惚，仿佛陷入了某種情緒無法自拔。

  連原先瀲灩含情的雙眼，都黯淡了許多。

  蘇彼姝受他影響，也難免有些心情低落，忍不住問道：“為什麽不敢？”

  溫濃卻不回答。

  蘇彼姝也沒有再問。

  殿外已是深夜，今夜無星無月，隻餘一片深黑。

  一大團烏雲不知從何處聚集，伴隨一聲驚雷，大雨如瀑而下。

  蘇彼姝的噩夢也被雷聲喚醒。

  她睜開眼，才發覺或許是因為再次糾纏的噩夢，或許是因為被雷聲驚到，背後早已冷汗涔涔，浸透薄衫。

  側過頭，溫濃正熟睡，點點燭火投射在他眉眼，因長睫的遮擋，在眼下拉出長長的陰影。

  半明半暗之間，如妖魔般詭秘昳麗。

  蘇彼姝呆呆地看著他，任由自己在無人知道的情況下出神。

  有時候，她也覺得自己很累。

  這深宮，處處都是算計與惡意，一不留神，便踏入了別人設下的圈套。

  哪怕閉上眼，腦海中一幕幕，都是母親慘死的模樣。

  唯有偶爾伴著湯鳴箏的琴聲入眠，聽著她彈奏母親愛彈的曲子，夢中，也能是她年幼時短暫的快樂時光。

  她看著溫濃精致的容顏，心中悵惘。

  她生性敏銳，因而能感覺到，溫濃對她的好，對她的偏袒，是發自內心的。

  他能給予她榮華富貴，無上榮寵，也能站在她身邊。

  甚至能主動為她奪來六宮之權。

  可有時候，蘇彼姝卻看不透他。

  他偶爾的陰鬱與殺意，也是真真切切的。

  而最讓她毛骨悚然的是，她能感覺到，那殺意之中，似乎也包含了她。

  盡管轉瞬即逝，並不真切。

  她不知道這是為何。

  溫濃身體裏就仿佛藏著兩個人般，一個溫柔體貼，無微不至。

  一個又心懷惡意，試圖至所有人於死地。

  幸運的是，前者常在，而後者罕見……

  蘇彼姝慢慢回神，看著近在咫尺的溫濃。

  她緩緩伸出手，撫摸他的臉頰。

  觸手是溫暖細膩的肌膚。

  “你會是我的良人嗎？彌年。”她輕聲呢喃，微不可聞。

  彌年是溫濃的字。

  而她，也隻有現在才敢輕聲呼喚。

  但在第二天，她不知道的時候。

  溫濃因要上朝，總是要比蘇彼姝早起一些。

  他睜眼時，蘇彼姝還在熟睡。

  溫濃露出一抹笑容，隨後小心翼翼地輕聲起床。

  推門而入的宮人們，在他的眼神示意下，也都熟練地壓低了聲音。

  待穿戴收拾好後，溫濃照例吩咐周山：“不要吵醒嫻容華，待她自然醒來。”

  周山也照例點頭應下。

  溫濃似是想到了什麽，又叮囑道：“等嫻容華回桑詠宮了，你記得讓尚宮去拜見，教她如何管理六宮。”

  蘇彼姝從未掌事過，頭一次遍要管理偌大等六宮，若無人帶領輔助，必然是上不了手的。

  “奴才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