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張才人與梅寶林

  蘇彼姝當然不是隨口感歎的。

  她隻是有些納罕，張才人年紀比她還要小兩歲，交際能力卻可以算得上遠超過她。

  若不是真的天賦異稟，那便是刻意逢迎。

  蘇彼姝拿不準她是哪一類，因此與她聊天一下午，她雖感到輕鬆，卻並未放鬆。

  不過即便是後者也不奇怪，畢竟她如今算得上是三千寵愛在一身，討好她的人如過江之鯽。

  這一點，從每日如飛雪般的拜帖便可以看出。

  待她收拾好，溫濃也到了。

  二人可以說是日日相見了。

  溫濃甫一踏入桑詠宮，便聞到了熟悉的香味：“是我之前送你的‘楚宮香’？”

  “是的。”蘇彼姝點點頭。

  不止溫濃喜歡這個味道，在長信宮燃著，蘇彼姝也挺喜歡。

  “挺好，”溫濃笑著湊近她聞了聞，“這樣我們就是一樣的味道了。”

  “…陛下。”蘇彼姝一側身，下意識看了看周圍的宮人，果不其然對上了蕊玉曖昧的笑容。

  她臉一紅。

  入宮數月，她在侍寢之事上已不會像當初那樣害羞，但溫濃忽然當著眾人麵與她親近，她還是難免有些羞恥。

  她怕溫濃再做出什麽出格之事，急忙轉變話題：“這楚宮香，隻嬪妾與陛下有嗎？”

  “青無吃醋了？”溫濃笑著看她。

  “陛下若真賞了別人，我便要不高興了。”蘇彼姝順著說道，但幾分真幾分假，隻有她知道。

  溫濃牽著她的手，莞爾道：“這香燕王上貢給我，我便隻給了你一半。”

  蘇彼姝揚起嘴角：“那便是隻給了嬪妾一人了。”

  “隻是——”溫濃拖長語音，“燕王必然也私下裏給了他寶貝女兒的，沒準清貴妃收到的楚宮香，比我早，還比我多。你到時候在她宮裏聞到了，可不許生我的氣。”

  “陛下都這樣說了，嬪妾怎麽還會生氣呢？”

  “那便好。”

  溫濃牽著她坐下，對著滿桌珍饈，蘇彼姝卻在想一個問題。

  溫濃果真格外倚重燕王，哪怕麵對燕王私底下與清貴妃聯絡時，也不惱怒，反而習以為常。

  可這樣過於倚重外戚，蘇彼姝雖不曾接觸官場，卻也明白，這往往是自取滅亡之道。

  “愛妃不喜歡這些嗎？”見蘇彼姝沒怎麽動筷，溫濃問道。

  蘇彼姝收回思緒，衝他嫣然道：“細嚼慢咽罷了。”

  溫濃點點頭，蘇彼姝也回神不再多想。

  無論如何，她現在不過是一個小小容華，這不該是她考慮的問題。

  況且溫濃身為帝王，必然有他的考量與對策。

  ……

  ……

  ……

  第二日

  兩位嬪妃一同拜訪。

  一個是昨日來過的張才人，一個是沒見過的嬪妃梅寶林。

  大選入宮的眾人之中，除蘇彼姝外，便數幾位寶林位份最高。

  而這位梅寶林，也是出身大家族的嫡小姐。

  “嫻姐姐好，我今兒帶著梅姐姐一起來啦。”張才人不過來了一次，卻顯得十分熱絡。

  梅寶林被她牽著，迎著蘇彼姝的注視，身軀有些僵硬：“嬪妾見過嫻容華。”

  蘇彼姝笑著點頭：“你來啦，都免禮賜座吧。”

  “謝謝嫻姐姐。”張才人笑得甜甜的，拉著梅寶林坐下，熟稔地拿起糕點塞進嘴裏。

  她邊吃邊誇讚：“嫻姐姐宮裏的糕點果然好吃。”

  又招呼梅寶林道：“梅姐姐也快嚐嚐，可好吃了！”

  梅寶林端坐在位置上，伸出手拿起一塊，咬了一小口。

  蘇彼姝看她動作克製，舉止端莊，顯然是受過極好的禮儀教育，並且一直堅持遵守。

  和一旁吃得小臉圓鼓鼓的張才人形成鮮明對比。

  蘇彼姝打量了梅寶林幾眼，目光落在了她腕間的佛珠上。

  她饒有興趣道：“梅寶林信佛嗎？”

  梅寶林驟然被問道，她下意識摸了摸手腕上的珠串：“回嫻容華，是的。”

  蘇彼姝溫聲道：“梅寶林不必拘謹，我隻不過是隨口一問罷了。”

  “是。”

  這話顯然說了和沒說一樣，梅寶林拘謹地點點頭。

  “哎呀梅姐姐，你不要緊張嘛，嫻姐姐人很好的，對不對呀？”張才人反而放鬆的開口道，說著還笑嘻嘻地看向蘇彼姝。

  “是的，”蘇彼姝莞爾點頭，“梅寶林不必緊張，我隻是驟然瞧見佛珠，覺得稀罕罷了。”

  若時間再往前推個百餘年，佛教正是興盛。

  可如今，尤其是本朝。

  由於先帝不信佛，當今也不信佛，佛教早已大不如前。

  就連如今上京也沒有幾座寺廟。

  梅寶林轉動手中的佛珠，輕聲說：“回嫻容華，嬪妾母親信佛，耳濡目染之下，嬪妾也信佛。”

  “是呀是呀，我聽梅姐姐說起過，梅姐姐的娘親，還想讓梅姐姐掛名做個俗家弟子呢，隻可惜梅姐姐父親要送梅姐姐入宮，這才作罷。”張才人開口。

  梅寶林皺了皺眉。

  張才人與她同住一宮，先前三天兩頭來找她，兩人閑談自然互相知道對方不少消息。

  可她與蘇彼姝不過才見麵，怎麽能堂而皇之的將自己的事情大大咧咧說出來。

  見梅寶林神色不虞，張才人這才反應過來，神色尷尬。

  蘇彼姝不急著解圍，反而仔仔細細地瞧著二人，心中有幾分興味。

  張才人這話無意，實則還是透露出了不少信息的。

  就比如，梅寶林父親貪戀權勢，不顧妻子意願，將女兒送入宮。

  而張才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如果是，那便是有意在向自己示好？

  其實配上她昨日的行為，這一點其實挺明顯的。

  想明白了，蘇彼姝才慢悠悠開口解圍，她故作感歎：“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以後，想見父母一麵就難了。”

  “是呀，”張才人本就有些尷尬，此刻更是神色懨懨，“我好舍不得爹娘呀。”

  說著，竟紅了眼眶，垂下頭抹淚。

  畢竟是才十六歲。

  蘇彼姝對這件事情是完全無感的，她母親早逝，至於思念昌順侯？

  簡直是笑話。

  不過這並不妨礙她談論此事，並借機觀察梅寶林的反應。

  隻見她神色也有些失落：“是呀，我哥哥姐姐都已經成家了，如今我也入宮了，阿娘一個人一定很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