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你已經很久沒有看看我了

  　　陸成業走了以後，他和謝路迎都沉默了很長時間。

  　　謝路迎最近總是刻意避著這些話題，但沈櫻總感覺他現在就像是一個氣球。

  　　總有人往他肺裏充一股氣，一股接一股，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炸了。

  　　就比如，他跟陸成業說那句‘你猜槍指著他腦門，他會是什麽反應’的時候，沈櫻不知道陸成業被他震懾住了沒有，反正那會兒沈櫻心跳跟著沉了一下。

  　　夜裏，沈櫻翻來覆去，搭在她身上的胳膊將她扭動的腰扣住，問：“睡不著？”

  　　沈櫻翻了個身問：“把你吵醒了？”

  　　“沒有。”

  　　其實，他跟她一樣，壓根沒睡著。

  　　“想什麽呢？”謝路迎問。

  　　窗簾很遮光，黑暗中，兩人隻能感受彼此的呼吸，謝路迎的呼吸較沉，而沈櫻隻發出很細微的聲音。

  　　她現在就像一朵即將枯萎的花，打不起精神，缺少養分，所以，他決定跟她聊聊。

  　　沈櫻突然問：“謝路迎，你相信命嗎？”

  　　這句話有點出乎意料，謝路迎說：“雖然很多東西確實無法用科學解釋，但我更相信我自己。”

  　　他問：“怎麽了？”

  　　沈櫻搖頭：“沒什麽，就是突然有點感慨。”

  　　自從程自強死了以後，沈櫻什麽都不想了，她夜裏隻反反複複的琢磨一件事。

  　　十年前，她把賣了鋼琴的錢給了程自強，程自強拿去賭，結果欠了債還差點送了命。

  　　十年後，又是她給了程自強一筆錢，至少在別人眼裏，這筆錢是程自強的送命錢。

  　　就好像兜兜轉轉一圈，老天爺在跟她開一個巨大的玩笑。

  　　謝路迎鼻尖往她鼻尖上碰了碰說：“你已經很久沒有看看我了。”

  　　他話音一落，沈櫻心神一顫。

  　　最近這幾天，她能感覺到謝路迎在哄著她，而她看著跟過去沒什麽區別，但其實整個人都喪喪的，做什麽都打不起精神。

  　　以前躺在一張床上，謝路迎隨便碰碰她，她就激動的這裏親親，那裏摸摸。

  　　可現在，她變得無欲無求，對什麽事情都失望透頂的感覺。

  　　可是，這些跟謝路迎又有什麽關係呢，他對她已經夠好了。

  　　想到這，她主動湊上去親了親他的嘴唇。

  　　謝路迎很受用的加深了這個吻，仿佛是要將她的生命力重新喚起一樣。

  　　/

  　　第二天，李樂珍去了學校，那時候她下午的課剛上完。

  　　收到信息，她走出校門，一眼就注意到了那輛白色車身，紅色車篷的賓利轎車。

  　　沈櫻走過去，靠近駕駛位的時候，李樂珍降下車窗說：“上車。”

  　　沈櫻沒理她，隻問：“什麽事？”

  　　“上車吧，媽媽有話跟你說。”她態度比上次簡直好了不是一星半點，柔聲說道。

  　　沈櫻也知道，他們不可能一輩子都不見麵。

  　　從內心說，她最近無比空虛，哪怕別人跟她聊聊八卦也行，所以，她也挺好奇李樂珍要跟她說什麽。

  　　肯定會說一些程自強和她哥哥的事吧，或者還有謝路迎？

  　　畢竟上次，謝路迎在醫院可是一點麵子都沒給地懟了她這個長輩，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放在心上。

  　　沈櫻慢悠悠地繞過去，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還沒吃晚飯吧？”李樂珍問。

  　　沈櫻不置可否地沉默。

  　　李樂珍帶她去了一家私房菜，開了一個單獨的包廂。包廂環境清雅，一張大圓桌，可以坐五六個人，現在卻隻坐了他們兩個人，顯得格外冷清。

  　　李樂珍把菜單推到她麵前問她，想吃什麽。

  　　她推回去，隻說隨便。

  　　最後李樂珍隻好一個人對著服務員報菜單，報的時候會問服務員口味。

  　　等服務員關門出去後，李樂珍說：“你小時候愛吃甜的，但是現在我發現你好像不怎麽愛吃了。”

  　　沈櫻從桌子上抽了一張紙，反複擦拭本來就一層不染的桌麵。

  　　“原本我以為，你來了北城後，我們母女倆會有更多的時間相處。沒想到，現在卻反而變得更陌生了。”

  　　李樂珍說著說著微微撇過臉，聲音變得喑啞：“上次媽媽不該打你，是我一聽你又跟程家那家人有來往，就氣的一晚上沒睡著，所以才，，”

  　　她歎了一口氣說：“你爸爸在世的時候你還小，不知道他們那家人給我們家帶來多大的麻煩。你爺爺奶奶拿你姑姑當親女兒，你爸也拿她當親妹妹，可是他們沒有一個人在乎我心裏是怎麽想的。程家那家人，三天兩頭找你爸的麻煩，說你爸當年是花了他的錢才有出人頭地的一天，後來你爸給他買了車，他不好好開車，反而跟著別人去賭博。他簡直就是一頭喂不熟的狼，在老家毀你爸的名聲，而你姑姑呢，一個軟弱無能的家庭主婦，如果不是她一次次的縱容，他們那個家也不會落的現在這個下場。”

  　　李樂珍說：“媽媽承認，程佑比起他的父母是一個很優秀的孩子，可你也知道媽媽從小是在一個什麽樣的環境下長大的，哪怕是親生父母和親生兄弟姐妹，在他們眼裏隻要你出頭了，他們就覺得好像你一輩子都欠他們的一樣，我不想你過這樣的生活，可你卻總是要跟他們牽扯不清，向著他們。”

  　　“我知道這不應該怪你，媽媽這輩子除了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是我不該把你留在那個地方。”

  　　她說完後，鼻音很重地啜泣。

  　　沈櫻喉嚨哽的特別難受，她說：“你也沒有對不起我。人本來就是為自己活的，就像我現在做什麽事也不會考慮你的感受是一樣的。”

  　　沈櫻不知道這句話是不是說得太絕情了一點，李樂珍看著似乎更難受了。

  　　她抽了張紙巾撇過頭，沈櫻一轉頭看到她眼角成串的眼淚珠子往下掉。

  　　門外，有人禮貌地輕敲了兩下門，是服務員上菜了。

  　　李樂珍又恢複了優雅的貴婦形象，姣好的容顏和氣場，讓開門上菜的服務員都笑的格外殷勤。

  　　除了眼圈有一點紅以外，她已經收拾的看不到一點悲傷的情緒。

  　　服務員小姐姐說：“請慢用。”

  　　李樂珍沒有一點架子的給了服務員小費說：“謝謝你小姑娘，別的我們自己來吧，什麽都不需要了。”

  　　服務員退出包廂便再也沒有進來打擾。

  　　李樂珍給沈櫻夾了不少菜，那些菜都是小而精美，但沈櫻不知道是情緒不對，還是吃不慣這些山珍海味，隻覺得食不甘味。

  　　李樂珍問：“你跟路迎怎麽樣了？”

  　　沈櫻頓了頓說：“挺好的。”

  　　李樂珍說：“媽媽不懷疑他對你的真心，路迎不是那種花言巧語的人，從小到大，這也是我們第一次見他當著一家人的麵說有喜歡的人。”

  　　沈櫻心想，隻是你們一定沒想到，他喜歡的那個人會是我吧？

  　　對陸家而言，她的到來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

  　　陸家一家人，做事滴水不漏，待人隨和寬容，從來沒有表現出一點不喜歡她的樣子。

  　　李樂珍說：“路迎的舅舅是軍人，很年輕的時候在一次任務中犧牲了。”

  　　沈櫻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說起了這個，隻是很驚訝地看著她。

  　　“所以不光是陸家，謝家也很注重這兩個孫子的培養。陸家父子都想讓謝路迎以後接手陸氏集團，陸氏集團在我剛嫁進陸家那兩年不太太平，因為是家族企業，所以內部存在的問題很多、矛盾也多。後來陸項明提出分家，那時候陸項明得到消息，知道國家要扶持南方的產業，所以他打算南下發展。陸老爺子很爽快地就同意了，除了陸氏集團改革迫在眉睫外，其實還有一件事，，”

  　　李樂珍說：“是因為路迎和陸成業。這件事我也是聽綰綰的爸爸這兩天跟我說起的，說這兩個孩子從小就有點水火不容。那時候路迎還小，陸成業把他騙進了山裏，就是現在陸家老宅南邊那幾個生態農場，當時那片還沒開發，全是山林。路迎一個人在山裏迷了路，陸成業帶著其他幾個小孩跑了，結果，當天晚上就發生了泥石流。有一個小孩害怕，回家就告訴了家裏人，所以，救援很及時，也因為路迎命大，最後才沒出什麽事。但因為這件事，兩家人從此有了嫌隙。”

  　　沈櫻聽完，已經震驚地啞口無言了。

  　　難怪謝路迎跟陸成業一見麵都是一副苦大深仇的模樣，裝都懶得裝一下，尤其是謝路迎。

  　　原來兩人從小就有仇了。

  　　“這幾年雖然兩家看似都姓陸，還是一個祖宗，但其實聯係很少。”

  　　李樂珍不緊不慢地說：“老爺子老了，老一輩人講究同心同德，榮辱與共，所以老爺子一般也不跟那家人一般見識。就拿這次的事來說，陸氏集團被坑，內部人都知道是那家人做的，路迎爸爸怎麽可能咽的下這口氣，但因為老爺子的關係，最後什麽事都沒做。”

  　　她看著沈櫻說：“可結果，沒幾天整個北城的人都知道了，陸項明父子名下的產業全被查了，你知道是誰做的嗎？”

  　　沈櫻想了想。

  　　“謝路迎嗎？”沈櫻有些不敢相信：“他一個人？”

  　　李樂珍點了點頭。

  　　認真談事的時候，沈櫻反而會正眼看她，不再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

  　　“陸家對謝路迎保護的很好，因為隨他媽媽的姓，相比較他哥哥，其實知道他是陸家人的人很少，而他自己從小就很低調，所以這次他父母知道是他做的，都很吃驚。”

  　　李樂珍看著她，表情複雜又不忍：“綰綰爸爸突然告訴我謝路迎跟陸成業的事，我猜他們肯定是知道了，這事跟你也有點關係。”

  　　沈櫻愣了愣，反問：“所以，陸家人覺得謝路迎之所以這麽做，除了給陸氏集團出氣以外，還是在給我出氣？”

  　　李樂珍沒有直接回答，轉而說道：“你如果還想跟他在一起，那程佑的事，就到此為止。有些事情會有人做的，就拿這次的事說，憑謝路迎一個學生的能力，應該還做不到這麽大張旗鼓，肯定是有相關部門早就想這麽做了。當然，他哥是不是幫了他就不知道了。”

  　　李樂珍肯定地說：“但他父母肯定是不願意，他跟陸成業再發生正麵對抗。陸成業那孩子遲早得出事，又是個不要命的，所以，不管是為了你自己還是為了路迎，關於程佑的事你都不許再多摻和，更不要再跟陸成業有任何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