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向東

  　　雖然隻在醫院住了兩天，但蘇南希總覺得像是好久沒有呼吸過新鮮空氣了。

  　　站在住院部樓下的花園裏，蘇南希張開雙臂用力的呼吸了一口。

  　　小花園的花台上，涼亭裏，石凳上，到處都坐滿了穿著病號服的病人，還有陪護的家屬。

  　　九月，京北的天氣還是炎熱，但跟七八月的酷暑相比，還是稍顯涼爽了一些。

  　　兩位護工阿姨非要跟著她，她沒辦法，也就讓她們跟著了，三人找了個陰涼處坐下。

  　　看著人們或高興或憂傷的表情，蘇南希思緒又回到了當初生慕僅一的時候。

  　　自從生完慕僅一之後，蘇南希就很害怕來醫院，她對醫院總有一種無形的恐懼，大概是生慕僅一時還是留下了心理陰影吧。

  　　而現在，那種恐懼好像被慕薄來治愈了。

  　　想起倆人這兩天相處的種種，一種溫暖的感覺浮上心頭，原來，醫院也可以是一個如此溫暖的地方的，並非隻有冰冷。

  　　突然，視線被涼亭處的一對母子吸引。

  　　“向東。”確定了是向東本人，蘇南希快步走過去叫住他。

  　　向東抬頭，看見是蘇南希，也吃驚不小：“南希，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前兩天胃出血，已經在這住了兩天了，你呢？怎麽會在這裏，這位是你媽媽嗎？”

  　　蘇南希看著向東旁邊的婦人，倆人長的很像，所以她猜測應該是向東的媽媽。

  　　“是的。”向東又看向母親梁淑芬說道：“媽，這是我大學同學蘇南希。”

  　　梁淑芬飽經滄桑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南希，你好。”

  　　“阿姨，您好。”看她坐在輪椅上，蘇南希探尋的看向向東：“阿姨這是怎麽了？”

  　　向東臉上閃過一絲稍縱即逝的悲慟，又看了看母親，故作鎮定的說道：“沒什麽大事，她就是最近沒什麽力氣，帶她來看看。對了，你沒事吧？怎麽還胃出血了？”

  　　聽他這麽說，蘇南希知道他肯定有不方便說的話，也就沒再多問。

  　　連走路都沒有力氣要靠輪椅出行了，怎麽可能是沒事？

  　　蘇南希對他笑笑：“沒事了，我明天就出院了，就是簽了個大單，太高興，喝多了，嗬嗬。”

  　　蘇南希說完，順著輪椅蹲下身，抓住梁淑芬的手，那是一雙粗糙皸裂的手，一看就是長期幹農活的。

  　　她雙手輕輕的撫了撫梁淑芬的手背，眼中閃過一絲心疼，但她很快斂去那絲心疼。

  　　看梁淑芬愁雲滿麵的臉，蘇南希笑容可掬故作輕鬆的安慰她：“阿姨，您別擔心，這個醫院很厲害的，就沒有它治不好的病。”

  　　向東幫過她很多，現在看著他母親生病，她也想能盡可能的幫一下他，哪怕是一個小小的善意的謊言。

  　　自從來到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大城市看病，梁淑芬更加見識到了世間的人情冷暖，她們母子在這裏本就無依無靠，每次來醫院都隻有向東陪著她，跟她說話，這次好不容易遇見了兒子的同學，她也倍感親切，就好像看見了遠在老家的親人一樣。

  　　特別是這個女孩兒還能這樣拉著她的手安慰她，她更是感動，看著那張笑顏如花的臉，梁淑芬也好似被感染了，多日未曾展顏的臉上掛上了欣慰的笑容：“嗯嗯，阿姨借你吉言。”

  　　“14床的繳費單，誰是14床的？快來領一下。”護士拿著一堆單子在小花園入口處喊。

  　　向東聽到了趕緊跑過去：“我家的，給我吧。”

  　　他拿上繳費單，看了看蘇南希又看了看他媽媽：“媽，我要去交費了，你是先在這待會兒還是我先送你回病房？”

  　　向東其實也好多天沒有見過他媽媽笑了，今天遇到蘇南希她可能也挺高興的，所以向東才這樣征求她的意見。

  　　而且向東其實也很久沒有見過蘇南希，今天能在這裏遇見她，他也想多跟她呆一下。

  　　不待梁淑芬開口，蘇南希搶先說道：“讓阿姨先在這待會兒吧，你去吧，我看著她，我這還有護工呢。”

  　　向東感激的看了蘇南希一眼：“好吧，那你們就在這歇會兒，我一會就回來。”

  　　等向東走了。

  　　梁淑芬剛才還掛著笑容的臉一下又沮喪了下去，蘇南希聽見她自責的聲音響起：“都怪我，我就是東兒的負擔，他本來準備要買房子付首付的錢現在全都給我當了醫藥費，老天怎麽就這麽不長眼啊？我梁淑芬一輩子勤勞善良，從沒有做過什麽壞事，為什麽要讓我生這個病？要這麽折磨我的兒子啊！”

  　　說完，不禁潸然淚下。

  　　這些話，她從不敢當著兒子的麵說，她有一次試著跟兒子說病不治了，可話剛說出口，向東就對她發了很大的脾氣，她從未見兒子那麽生氣過。

  　　所以再也不敢在他麵前提不治病的事，但是什麽事情都憋在心裏，她無處訴說，梁淑芬隻覺得現在不光是身體上的病，就是她的心裏，也是千瘡百孔了！

  　　蘇南希抱著她，試探性的問：“阿姨，您知道你是什麽病？”

  　　梁淑芬抹了把眼淚，平靜的說道：“知道的，東兒一直瞞著我，但是我有一次無意中聽見他跟他爸爸打電話說了，是肝上的問題，需要肝移植，費用也要好幾十萬，後期還要一直吃藥，不是我們這個家庭可以承受的。”

  　　“那現在找到合適的肝源了嗎阿姨？”

  　　蘇南希急切的問。

  　　“這個我不知道的，東兒打電話都背著我，我問他爸爸他爸爸也不告訴我，隻說讓我聽東兒的就行，不要瞎想。”

  　　蘇南希再次拉住梁淑芬的手：“阿姨，那您就聽叔叔的，安心治病，好好配合醫生，別的您都不用操心，錢您就更不用操心了，他要是經濟方麵有困難的話我會幫助他的，我老公可有錢了。”

  　　蘇南希說的童叟無欺一臉真誠。

  　　梁淑芬啞然失笑，她隻是，心裏的惆悵無處訴說，今天遇見蘇南希也是讓她倍感親切，所以才將這心聲對她吐露了，卻從來沒有想要從她那裏得到什麽的。

  　　她抓了抓蘇南希的手，不管什麽，能聽到她這樣說，梁淑芬還是很感動的：“南希，阿姨不是這意思的，你能聽我說這些我已經很感激你了，怎麽還會要你的幫助呢？”

  　　她說的這些蘇南希都懂，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自尊，向東的為人她也很清楚，絕對不會開口跟她說這些事的。

  　　但是蘇南希一直覺得，所有的自尊在生死麵前，其實都不重要。

  　　如果真的因為錢的事情放棄治療或者是耽誤治療的話，真的是很得不償失的事！

  　　但表麵上，她還是答應梁淑芬：“阿姨，我知道您的意思的，我也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想告訴您，您安心治病，隻要醫院還能給您治，就代表您的病是可以治好的，所以，您也要有信心。”

  　　聽到蘇南希的鼓勵，梁淑芬的情緒也好了很多，她對著蘇南希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