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你也嫌棄我是庶出嗎

  　　巷口停著一輛馬車，車夫目瞪口呆的看著不遠處正摟抱在一起的少男少女，季明理坐在馬車上，馬車門開著，露出他一臉震驚憤怒的臉。

  　　季思顏推開滿二川，連忙跑過去，微微低著頭，“爹，上次來信不是說明日才會到酈城嗎？”

  　　“腳程快了些，明日你宋伯伯會到酈城，我早一天到這裏準備一下。”雖然肉眼可見的憤怒，但季明理的語氣還算正常，並沒有當街對季思顏發脾氣。

  　　季思顏卻沒有因此放鬆，她抬起頭，見季明理的視線正鎖定在不遠處的滿二川身上。

  　　“你怎麽不在家看書，跑這裏來做什麽？”季明理收回視線，問：“你覺得光天化日當街和陌生男人摟摟抱抱，是什麽行為？顏兒，你讀了這麽多年書，連最基本的禮義廉恥都忘記了嗎？”

  　　“他不是陌生男人，爹，我把他叫過來給您介紹一下……”

  　　“不必。”季明理拒絕的幹脆，他向後坐正身體，空出馬車門口的位置，“回家。”

  　　季思顏有些難過，她扶著車輿的門框，再次誠懇道：“爹，二川他是一個很好的人，是女兒想要托付終身的對象……”

  　　季明理再次探出身體，伸手狠狠打了季思顏一耳光，“婚嫁一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若是好人會在沒有三媒六聘的情況下，當街輕薄你？你已有婚約，幸好今日是我看見，如果是被宋家人看見，你讓為父的臉往哪擱？思顏，你糊塗啊……枉你從小飽覽群書，知書達理，可今日，你讓季府蒙了羞啊！”

  　　滿二川原本站在原地，把季思顏和季明理的對話一字不落的全聽了去，他本打算尊重季思顏的決定，沒有她的召喚，他不會主動上前。

  　　可卻沒想到，季明理竟然出手打了季思顏，這下他可不淡定了。

  　　他大步走上前，站在季思顏的旁邊，看著她已經紅腫的臉蛋，心疼的無以複加。

  　　誰都不能打她，即使是她親爹。

  　　“季大人，你也是飽覽群書，知書達理的文人，又是哪本書上說，可以隨便打人的？”他坦然的挺起胸膛，態度不卑不亢，視線與季明理交匯，卻毫不閃躲，怯懦。

  　　季明理雖然古板，卻不糊塗，他能看出滿二川是在保護季思顏才會出言不遜，也算是另一方麵有男人的擔當。

  　　可惜一看就是個粗人，讀書不多，到底是低賤了些。

  　　“顏兒，回家。”

  　　無視是最有力的回擊，季明理沒有搭理滿二川，而是直接命令的口吻讓季思顏回家。

  　　季思顏在背後輕輕扯了扯滿二川的衣袖，她不想回去，她想借此機會把二川介紹給父親，讓父親知道這個男人值得女兒托付終身。

  　　滿二川溫柔的看著她笑，伸手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像是無聲的安慰，“回去吧，季大人今天剛到酈城，一定有很多話要和你說。”

  　　季思顏替滿二川覺得委屈，不情不願的上了馬車。

  　　滿二川後退一步，禮貌的說：“改日，再去季府拜訪。”

  　　馬車調頭離開小巷，滿二川抿唇看著馬車消失在自己的視線內，轉身回家。

  　　……

  　　馬車停在季府門前，季明理讓季思顏下車，“滾回房間去給我反省。”

  　　“是。”季思顏乖巧允諾。

  　　待季明理先去拜見了季辛，寒暄安置妥當之後，才命人去找季思顏到書房。

  　　書房內，隻有季明理在泡茶，見季思顏進來，示意她坐到自己身邊。

  　　“父親，我來吧。”季思顏接過茶匙，小炭火爐上的水還未開，父女倆就也沒說話，靜靜的看著壺上冒出蒸騰的熱氣。

  　　半晌後，季明理開口，“過完十五，與我回京吧。”

  　　季思顏猛地抬頭看著他，搖頭道：“父親，我在酈城生活三年，已經不適應京城的生活了。

  　　“才離開京城三年就不適應了？那你來酈城之前那十五年又是怎麽適應的？”季明理的語氣多了幾分嚴肅，“顏兒，咱們家的眾多子女，數你乖巧聽話，怎麽如今變得如此叛逆？說到底還是有人帶壞了你，所以，酈城你更不能留。”

  　　“不是的，爹，其實女兒一直都是這樣的性子，他對我好，我願意和他在一起，我願意把我接下來的一生都交給他。”

  　　季思顏目光坦蕩的迎視著季明理的打量。

  　　季明理試圖從季思顏的言行神色中挑出一絲猶豫，但反複打量後，他失敗了。

  　　季明理：“顏兒，聽話，宋家是官宦世家和咱們家門當戶對，宋子航將來也會位列朝堂，你到時便是宋府大夫人，地位何等的榮光與尊貴，這對於你這個庶出的女子來說，何其幸運！”

  　　季思顏正在倒水的手一頓，慢慢的放下茶壺，看著季明理，“父親，在你心裏，即使我娘已經是你的平妻，你還是拿我當庶出看待是嗎？我娘是府中丫鬟不假，但她卻從未想過要攀上季家的高枝，當年若不是您醉酒，她也不會困在府中一輩子！”

  　　“你放肆！”季明理重重摔下茶杯，“你娘貧賤出身，死後變為我季府的夫人，難道我為她做的還不夠嗎？”

  　　“可你愛過她嗎？你知道她再有三個月就可以出府恢複平民的身份嗎？你知道她在家鄉還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愛人等著她回去嗎？”季思顏紅著眼眶，看著季明理，“一切都因為你喝醉了，你強了她，事後卻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如果不是她懷了我，你會再多看她一眼嗎？

  　　“你不會！如果不是爺爺發現了這一切，你根本不會納她為妾，如果不是她用生命去救季金，你更不會把她生為平妻，所以在你心裏，在大夫人心裏，甚至在弟弟妹妹的心裏，我和我娘都是低人一等的女子。

  　　“所以，宋家來提親，你便歡天喜地的把我嫁了過去，用一個身份低賤的女子去拉攏一個新興的家族勢力，多劃算的買賣。可是你從頭到尾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她的眼淚一直含在眼圈，忍著不讓它們掉落。

  　　“你的感受重要嗎？”季明理鐵青著臉，文人的風骨讓他即使憤怒也不會如同潑婦一樣大喊大叫，那樣會有失他讀書人的身份。

  　　“別忘了，你代表的是季家，你是季家的女兒，你的所做的一切都應該把季家擺在首位。”

  　　“不，首先我是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其次我才是季家的女兒。”季思顏的手藏在袖裏緊緊攥著，看著季明理的眼神也從尊敬到淡漠，甚至帶著一絲陌生，“爹，您才高八鬥學富五車，我從小就尊敬您，但我卻沒想到，您一生滿腹經綸，飽讀詩書，卻依舊迂腐，頑固不化。”

  　　她站起身，跪在季明理麵前，“滿二川的家世雖然比不上宋家，但他們家的家風卻比京中許多官宦之家都要優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妻和睦，他給了我旁人不曾給過我的愛，他把我當成了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他給了我尊重，而這些，宋子航可以給我嗎？

  　　“還未娶妻，家中已有三房妾室，女兒嫁過去，難道還要和其他三個女人共同分享一個丈夫嗎？”

  　　季明理十分不理解，反問：“分享又如何？當今聖上後宮佳麗三千，哪個大戶人家不是妻妾成群，怎麽單單到你這裏就不行？”

  　　“到我這裏就不行。”季思顏知道自己已經多說無益，於是對著季明理磕了個頭，認真道：“既然父親覺得我同滿二川在一起是給季家丟人，那就容許女兒做個不孝女吧。”

  　　她說完，站起身，“您就當從未有過我這個女兒，就當我死了吧。”

  　　季思顏深吸一口氣，收回眼眶裏的淚水，決然走出書房。

  　　“好，好！翅膀硬了就飛了是吧，行你走，走了你就別回來，我倒要看你少了季家小姐的身份，滿家人還會不會要你。”

  　　季思顏背對著季明理露出一抹譏笑，到現在，父親竟然還認為滿二川和她在一起是因為她的身份，可笑，可笑至極。

  　　……

  　　蕭氏坐在前院的躺椅上，看著眼前的孩子們玩老鷹抓小雞的遊戲。

  　　滿文當小雞，樂兒當母雞，而捉人的則是小狐狸。

  　　小狐狸在樂兒麵前左搖右晃，樂兒也身形靈巧的左右閃躲，一個妖精一個神仙，玩這種人類幼崽最受歡迎的遊戲，總能把普通的遊戲玩出不普通的花樣。

  　　“啊——姑姑——慢慢——”

  　　“姑姑，姑姑，快右邊……”

  　　“左邊左邊，快快——”

  　　唯一的人類幼崽滿文死死抓著樂兒的衣服，小短腿根本跟不上姑姑的速度，被樂兒在前麵甩的幾乎要原地起飛。

  　　不過，樂的最大聲的也是他。

  　　“樂兒，你慢點，滿文跟不上了。”蕭氏道。

  　　溫柔娘親說話了，樂兒也就忽然停下了腳步，卻不想身後的滿文卻因此鬆開了手，直接被甩飛到天上。

  　　“哎呀，小心！”樂兒喊了一聲，準備施法托住滿文，卻見一道利落的身影已經穩穩的接住了即將落地的滿文。

  　　“哈哈哈，好玩好玩……”滿文開心的拍手手，很想讓滿二川再來一次。

  　　“小胖子，膽子還挺大。”滿二川曲起食指輕輕彈了一下滿文的額頭。

  　　滿文滿臉委屈，捂著腦門，癟癟嘴，“雞雞，壞。”

  　　滿二川：……

  　　“臭小子，我是叔叔，不是舅舅。”滿二川哭笑不得，也不知道這小子為什麽會叫他舅舅，關鍵是發音也不標準，經常就雞雞，雞雞的，聽得這個糟心。

  　　他把滿文放到椅子上，和蕭氏打了聲招呼，回了房間。

  　　蕭氏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好一會兒，起身跟了過去。

  　　滿二川沒有回房裏，而是翻身上了房頂，雙手墊在腦後斜躺著，思考人生。

  　　秋老虎毒的狠，他卻毫不在意。

  　　“二川，你上去做什麽？”蕭氏在樹下，躲著毒辣的太陽，抬頭問。

  　　滿二川一臉深沉，“思緒有些混亂，曬曬太陽。”

  　　思緒混亂和曬太陽這兩件事看似一點不挨邊，但放在他身上就顯得特別合理。

  　　蕭氏點頭笑道：“懂了，你是想曬幹你腦袋裏進的水。”

  　　滿二川：……

  　　想裝無病申銀都不行。

  　　他跳下房頂，攬著蕭氏的肩膀，皮皮的笑道：“這位美人可是好久沒有來過我的房間了。”

  　　蕭氏睨他一眼，“沒個正型。”

  　　兩人說話間走進滿二川的房間，滿二川給蕭氏倒水，還未將水杯遞給她，就聽蕭氏問：“不開心？”

  　　“……也沒有，挺好的。”滿二川咧嘴笑了笑。

  　　“今天不是和思顏出去玩了，怎麽自己回來的？”蕭氏看著滿二川臉上的表情，語調平和，拍了拍他的手背，柔聲說：“吵架了？”

  　　滿二川不再掩飾，垂頭喪腦的歎了一聲，“路上遇到了來酈城過中秋的季大人，把顏兒直接帶走了。”

  　　“季明理雖然是讀書人，但思想迂腐古板，見自己女兒在大街上和一個陌生男子在一起，把女兒帶走實屬正常。”蕭氏道。

  　　所謂三歲看大，七歲看老，季明理從小就是個書呆子，開口閉口之乎者也，三綱五常，現在變成迂腐老古板，一點都不奇怪。

  　　滿二川狐疑的看著蕭氏，“娘你怎麽知道季大人思想迂腐，你又不認識他。”

  　　“你不是說過季明理的為人嗎。”蕭氏四兩撥千斤。

  　　“哦，我忘了。”滿二川不疑有他，繼續悲痛，“他還當街打了思顏一巴掌，我怕她回家會挨罰，季大人不會喜歡我的，他肯定不會同意我和思顏在一起。”

  　　“為什麽？我兒子長得這麽英俊，身材高大威猛，看著就特別有安全感，就連季國公不是都接受你了嗎，季明理應該不會太為難你們的。”蕭氏安慰。

  　　“那，如果是您，會同意讓樂兒嫁給我這樣的人嗎？”

  　　蕭氏：……

  　　當我沒說。

  　　“你看我就知道……”滿二川失落的癱坐在木塌上，季明理不接受自己他倒是不在乎，隻希望別連累到顏兒。

  　　她看似乖巧溫柔，其實骨子裏是個特別倔強的姑娘，如果真的因為他和家裏人鬧翻，也不是不可能的。

  　　蕭氏其實並不是嫌棄二川，而是一代入樂兒要出嫁，她就覺得這天下沒人能配得上自己的寶貝女兒。

  　　皇帝都不行。

  　　就在娘倆在屋裏互相嫌棄的時候，院子裏忽然傳出一聲樂兒的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