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無期

  “現在，”虞呈衍用兩根手指提著她的藥，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見，“你覺得呢？”

  “虞總，我以為你把我們之間的關係理得很清楚。”蘇阮寧說話有些慢。

  虞呈衍擰著眉，“蘇阮寧，你理清楚了嗎？”

  蘇阮寧被噎住，她當然知道自己理不清，何止是理不清，甚至越陷越深。

  “我沒有備孕的打算，虞總有計劃的話不如去問問其他人。”何慧的事情幾乎讓蘇阮寧有了應激反應，她此時無比抗拒懷孕這件事，且不提虞家不認可她，每每想到阿樂今天下午看到她的眼神，蘇阮寧覺得連帶自己都是罪人。

  蘇阮寧感覺自己剛剛上了藥的智齒又疼了起來，小小的一顆，隻冒了一點頭，卻拉扯的自己整個靈魂都是疼的。

  兩人直到第二天回了京都，後麵又上了幾天班，除了工作之外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好像每次出差都會以吵架收場。

  蘇阮寧的臉回京都就已經消腫了，但還是不太敢吃東西，這幾天都隻能喝粥。

  但請假幾天工作堆積，她被工作纏的分身乏術，實在是太忙了，每次想起來吃飯，粥都已經涼透，微波爐離得太遠，她將就著喝了好幾天涼粥。

  屋漏偏遭連夜雨，人在心情不好的時候身體總是格外脆弱，牙疼還沒好，胃病又被折騰了起來。

  晚上十點，蘇阮寧實在撐不住了，她強撐著從床上爬起來，半彎著腰，走出巷口已經滿頭大汗。

  還好恰巧遇見了一輛送人要走的出租車。

  蘇阮寧麵無血色的上了車，“師傅，去最近的醫院。”

  司機對這片兒很熟，見小姑娘太可憐，二話不說給人送到了醫院。

  蘇阮寧下車抬頭一看，這地方她也熟，是虞氏旗下的那家醫院。

  不過她也沒力氣再換醫院了，隻能拿著醫保卡掛了急診。

  護士給她掛了水，見她沒人陪，問她，“你一個人嗎？”

  蘇阮寧被折騰的早就沒什麽力氣，隻是很輕的點頭。

  “那你有什麽事情可以叫我，”護士想了想，又補充，“如果想去衛生間的話也別害羞。”

  蘇阮寧有氣無力的笑了笑，向她道謝。

  但蘇阮寧從來不喜歡麻煩別人，她一直忍到了拔針，才去了衛生間。

  快淩晨了，路上不太好打車，蘇阮寧又沒力氣站著，隻能坐在急診候診區等車。

  不遠處腳步聲很亂，蘇阮寧不舒服，任何細微的聲音都會被放大，她蹙著眉抬眼望去。

  是虞呈衍和蘇妍，身邊圍了幾個看起來德高望重的醫生。

  “虞總，回去要注意蘇小姐的飲食，孕初期比較關鍵，不能大意……”

  醫生再說什麽，蘇阮寧無論如何也聽不清。

  “孕早期”三個字在她腦海裏盤旋打轉，分開三個字她懂，合在一起怎麽也沒理解了。

  什麽叫……孕早期？

  蘇妍正挽著虞呈衍的胳膊，耐心聽醫生說了什麽，抬眸看見了坐在大廳最角落的蘇阮寧。

  她立刻笑開來，拉著虞呈衍走過去，“小寧，你來看醫生嗎？”

  蘇阮寧直愣愣的看著他們兩個，忘記了說話。

  “小寧，告訴你個好消息，我懷孕了，”她靠在虞呈衍身上。

  “呈衍好厲害，是在虞陽家那次有的。”蘇妍不顧周圍有沒有人，故意向蘇阮寧炫耀，“我們結婚的時候你可一定要來啊。”

  她見蘇阮寧始終不說話，用自己的腳碰碰蘇阮寧，確認她有在聽，“你要當小姨了，開心嗎？”

  開心嗎？蘇阮寧不太清楚。

  知道何慧懷孕的時候，她覺得憤怒和疲憊，以及替阿樂擔憂。

  但得知蘇妍懷孕，蘇阮寧隻覺得有什麽東西從自己的靈魂剝離開來，不疼不癢，但整個人空落落的，像是被抽幹了精氣神。

  她不哭不笑，心髒還在平穩跳動，呼吸係統孩子運作，感受得到風，聽得到雨，但行屍走肉，僅此而已了。

  她無數次想要逃離虞呈衍，這次好像真的可以離開了，但卻沒有想象中的喜悅。

  蘇妍被叫去做後續檢查，她已經全然不在意把虞呈衍和蘇阮寧單獨留在一處了，在一起又能怎麽樣？蘇阮寧再也翻不起任何風浪。

  虞老爺子年逾古稀，看重子嗣，無比希望自己在有生之年能看見虞呈衍的孩子。

  醫院的醫生在檢查出她懷孕之後，第一時間甚至越過虞呈衍給虞老爺子打了電話，老爺子在電話裏連連說了好幾聲好，他和蘇妍說，下周六讓虞呈衍和蘇妍先訂婚，在蘇妍肚子大起來之前就讓她和虞呈衍結婚。

  宋知芳和蘇建明也正在趕來的路上，蘇家有了希望，她被眾星捧月，嗬護至極。

  蘇妍神氣十足，胸有成竹，勝券在握。

  不管虞呈衍是不是真的喜歡她，但她已經足夠有資格做虞家的少夫人了。

  蘇阮寧的位置離空調有些進，冷風徐徐吹來，吹動她的發絲裙擺，雖然憔悴，但美的破碎。

  她仰著一張小臉看虞呈衍，努力了半天，怎麽也扯不出一個得體的笑，終於放棄，但還是很認真的和虞呈衍說，“虞呈衍，恭喜你。”

  她很少叫虞呈衍的名字，即便在某些喪失理智的時候，哪怕虞呈衍再磨，她都很難完整的從唇齒間念出這三個字。

  蘇阮寧覺得慶幸，還好那晚在醫院門口拒絕了虞呈衍。

  “病了？”虞呈衍沒有理會她的祝賀。

  蘇阮寧很少有這麽執拗的時候，她費勁的站起來，瘦弱的身影晃了晃，站穩，又說了一遍，“恭喜你，虞呈衍。”

  恭喜你，也恭喜我。

  你得償所願，我也得償所願。

  世界上大概再也不會有這麽完美的事情了。

  我們短暫交集，分別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