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記憶如凶獸

  　　席間的話題一下子沉重了不少，薑鶴洛倒是覺得自己狹隘的很。

  　　的確，這兩個人的愛情太過招搖，有些不知輕重的人會去深扒，他們才不管裴翎多優秀。

  　　“唉。”薑鶴洛歎了口氣，“難怪你說從小活在裴醫生的陰影之下，這是大神啊。”

  　　“你以為呢，你也不看看這是誰的男人。”

  　　宋與霧傲嬌的很，一臉的曖昧看向裴翎，那是他的裴翎，是他的裴哥哥。

  　　薑鶴洛回以冷漠的眼神，繼續聽宋爺爺他們說話。

  　　“隻要爺爺不覺得為難，我會珍惜跟與霧在一起的，我很愛他。”

  　　裴翎的情緒激動，縱使千夫所指，他也要宋與霧，要那個跟在身後的小尾巴。

  　　老爺子鬆了口氣，沒有提起宋家傳宗接代的事情，他隻是看著裴翎：“我是怕宋與霧那臭小子連累你，讀書時候就不學無術，小裴翎啊，你是不一樣的。”

  　　“……”宋與霧聽著這話，越聽越不對勁，他剛要張嘴，就被老爺子瞪了一眼。

  　　“你是國之棟梁，是人才，與霧不是。”

  　　“我會保護好他的，宋爺爺放心，至於我爸媽他們都很開明。”裴翎輕聲道，“不會為難他的。”

  　　“行了。”

  　　這次的談話比想象之中要順利許多，薑鶴洛也是鬆了口氣，來之前聽家庭醫生說過老爺子的身體情況，大不如前，也希望關鍵時候宋與霧能收斂一些。

  　　但現在看起來，結果還是好的。

  　　“都吃吧，洛洛也是忙了很久，想吃什麽隨便點，我記得洛洛小時候很喜歡這裏的糖醋魚。”

  　　薑鶴洛頓了一下，眼圈都紅了，聽到這些話下意識的捂住了嘴。

  　　她眼底澀澀的看向宋家老爺子：“是，您還記得呢，我小時候愛吃魚，爺爺經常帶我來這裏。”

  　　“他就在隔壁，洛洛，今天其實不是請他們吃飯，是你爺爺他想見見你。”

  　　筷子突然掉了下來，薑鶴洛握不住手裏的筷子，她的手在抖，眼淚水流下來，吧嗒吧嗒落下。

  　　“我知道替你做這個決定很唐突，但是他真的沒多久可以活了。”老爺子苦口婆心，“不過見與不見，都在你。”

  　　耳邊的聲音很大，薑鶴洛鼻尖很酸，但她還是忍住失控：“我……”

  　　“不願意見，也可以不見。”

  　　薑鶴洛隻覺得最近好累，明明已經躲避了三年，以為自己早就與從前一切分割開來，可自從失去沈時晏的庇護，一切又被拉到了麵前。

  　　“好，我去見見他吧。”薑鶴洛釋懷不了的不止白少沉那件事情，還有薑家，可她的父親根本沒有做錯。

  　　她顫巍巍的站起來，走得每一步都格外小心，高跟鞋落在地上，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樣虛浮的很。

  　　就怕一個不穩，會摔出去，薑鶴洛的手落在那個門把上，她猛地拉開了門，看到滿頭白發的爺爺，蒼老而虛弱，他坐在輪椅上，渾身都動不了，卻在見到薑鶴洛的一瞬，有了反應。

  　　“洛洛。”

  　　“薑薑，你來了啊。”站在老爺子身側的少年，是薑鶴洛的堂弟，“爺爺說臨走前也要見你一麵，這些年薑家欠了你太多。”

  　　“沒事。”

  　　薑鶴洛紅了眼圈，對這樣一個遲暮的老人，她也說不出重話，那時將她們母女攔在薑家門外，因為父親殺了人，怕牽連薑家，他們把她趕出門。

  　　現在又要見一麵，薑鶴洛怎麽去釋懷：“爺爺，我爸早就死了，我們之間也沒什麽深仇大恨。”

  　　“洛……咳咳。”老人想說話，可是發音都很輕微，聽不出什麽氣息來。

  　　薑鶴洛就遙遙的站著，不親近，也不疏遠，讓人看不出什麽來，甚至於神色平靜的很。

  　　“爺爺一直覺得對不起你，那時候你還很小。”男人要說話，薑鶴洛卻直截了當的斷了後麵的話。

  　　薑鶴洛淺聲道：“見也見了，都是成年人，過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就算過去風雨飄搖，薑家也撕碎了最後一個庇護我的傘，現在能見您一麵，權當我僅存的善心好了，往後再如何，跟薑家也沒關係。”

  　　薑鶴洛說完之後，朝著老爺子深深的鞠了一躬。

  　　“如果你們不覺得麻煩的話，可以去跟我爸說一聲抱歉嗎？”薑鶴洛輕聲道，“他是過失殺人，並不是你們深惡痛疾的存在。”

  　　她轉身，從那間屋子裏出來，不管身後老人怎麽劇烈的反應，她不想被道德綁架，不想看著爺爺那副模樣讓自己心軟。

  　　薑鶴洛提前離開了酒樓，沒有繼續再吃什麽，她趁著天色還早，一個人開車去了墓地。

  　　當時的事情發酵的很過頭，父親明明是公職人員，做得也是替人們著想的事情。

  　　可因為衝突，父親過失殺了人釀成大禍，他們將矛頭全都指向了父親，薑鶴洛撐著傘，將手裏的花放下。

  　　這裏一片荒蕪，根本沒有人來過的痕跡，她也很少來這兒，與父親之間的羈絆不算多深，薑鶴洛低頭。

  　　“抱歉，爸爸，在那場流言蜚語之中，我也做了懦夫，小時候其實我很恨，如果你沒有殺人該多好，我也不會被人戳著脊梁骨，母親也不會帶著我顛沛流離，她也不會恨我了。”

  　　薑鶴洛的聲音很輕，四周漆黑一片，路燈都是微弱的，這片墓園很是荒涼。

  　　可她並不害怕，那些年輾轉逃亡的路上，多的是比這裏更恐怖的地方，年少時候的薑鶴洛都不害怕，更何況是現在呢。

  　　“爸爸，我很想你。”薑鶴洛的聲音在顫抖，“為什麽有人生來便是無憂無慮，我生來好像在渡劫一樣。”

  　　滿身傷疤，薑鶴洛平日裏隻是將它們藏起來了，並不是不疼，隻是不去觸碰的話，沒有那麽強烈的感覺。

  　　“爺爺來找我了，他說對不起我，可當初是薑家撕碎了我跟母親最後一絲庇護，不過現在好了，母親成了白夫人，我想這世上大概沒多少人會跟她作對了。”

  　　薑鶴洛絮絮叨叨的說著什麽，這些年的經曆寫在一起，都是厚厚的一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