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浪跡平生我自知

  　　宋昭蘇在明王府裏一天天等下去，一直等到傷徹底好起來，也沒等到他的寵兒。

  　　那段時間，龍陽其實有點心疼宋昭蘇。

  　　宋柳倒是不覺得心疼，就是看宋昭蘇可憐。

  　　但可憐之人，亦有可恨之處。

  　　“他非要小萬歲去明王府裏找他，明明是他錯在先，他便主動進宮又怎麽了？”宋柳如是說。

  　　那時宋柳已經知道，宋昭蘇給齊骨用藥，想除掉她腹中孩子的事情。

  　　各種內情，宋柳不完全清楚，所以隻覺得宋昭蘇活該。

  　　“就算是他有錯在先，娘娘那兩劍，險些要了他的性命，一來一回，應該算扯平了才是，而且他經曆生死，於情於理，小萬歲都該前去探視一番。”在中宮待得久，龍陽意外地，和同樣長住中宮的十四皇子宋柳，處成了朋友。

  　　對於這個，跟宋昭蘇一個娘胎出來的兄弟，龍陽感覺，相處起來，要比宋昭蘇輕鬆許多。

  　　龍陽和宋柳，都是不會算計人的那類。

  　　又比項塵寰那種莽夫，多了點俗世小聰明。

  　　算是深宮裏的知己了。

  　　不談到齊骨跟宋昭蘇，兩人幾乎一個鼻孔出氣。

  　　“你也說是扯平了，既然扯平，那除了利益，便不再有情感上的牽扯才是。”因為私心愛慕齊骨，宋柳總是勸分不勸和。

  　　龍陽做不到勸分。

  　　“他們倆的事情，不是一句利益就能說得清的！”

  　　龍陽心說，兩人的孩子，還在齊骨腹中呢。

  　　人又不是麻線，哪能說一刀斬，就一刀斬呢！

  　　後來一切塵埃落定後，宋柳在南洋重遇龍陽。

  　　彼時的龍陽道人，早同他師父一般，名動天下。

  　　而宋柳，也在江湖上，闖出不小名頭。

  　　二人久別重逢，相約小樓談坐。

  　　寒暄過後，宋柳問起當年這一段，問龍陽，說如果當時，他們倆有一人肯讓步，結局是不是就能不這樣？

  　　對於這個問題，龍陽沉默了許久。

  　　半晌，飲下一口茶，直視宋柳雙眸。

  　　“你哥讓步了的。”龍陽眼眸中泛著苦楚，他說，“你哥當時，其實有讓步的。”

  　　隻是去得不是時候。

  　　“什麽時候？”宋柳毫無印象。

  　　龍陽一滴淚落。

  　　“千歲宮，遊湖賞柳。”

  　　宋柳怔在當場。

  　　齊南北麵容恢複得能見人的時候，齊骨已經快臨盆了。

  　　她懷這胎，吃了太多苦頭，出了太多意外，就要到最後關頭，龍陽再不敢掉以輕心，連路都不讓她走了。

  　　鳳駕車輦，怕馬失控，改由人拉。

  　　齊骨笑說：“龍陽先生，可知你這個舉措，又該叫多少人罵本宮荒淫無道，隻知享樂？”

  　　龍陽哪管這些，虎著一張臉，嚴厲警告齊骨，不要亂來。

  　　宋柳站在齊骨身後，拍著胸脯跟龍陽保證，自己絕對會盯好齊骨。

  　　“關你什麽事？”龍陽看著宋柳，匪夷所思。

  　　他很詫異發現，好像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放任宋柳，把宋昭蘇牆角給挖了。

  　　對此，齊骨沒有解釋什麽。

  　　她誌不在此，多說無益。

  　　隻是問宋柳：“不是叫你禁足麽，怎麽又進宮來了？”

  　　宋柳神情卻很認真。

  　　“母妃想看柳樹了。”

  　　“母妃……”齊骨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等反應過來，不免眼神譏誚。

  　　“你倒是孝順。”

  　　“把你禁足府中，都還能跟長信宮聯係。”

  　　宋柳笑得跟貓似的：“這種心知肚明的事情，就不要說出來了吧？”

  　　“再說，我這不是為表忠心，主動給你送上門來了麽？”

  　　“千歲侯都能在宮裏住，我好歹也算個皇子……”

  　　“皇子？”齊骨笑著反問他，“宋氏玉碟上，有人叫宋柳？”

  　　“你總拆我台做什麽？”要擱往常，宋柳該一劍過去，教對方做人了。

  　　但不知為何，麵對齊骨，即便吵架，他也總是難得有耐心。

  　　也不見氣。

  　　甚至還平添三分甜蜜。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如果這時候，宋柳問一問龍陽。

  　　或許就知道答案了。

  　　龍陽會告訴他，他們倆這不叫吵架。

  　　這是在打情罵俏。

  　　龍陽覺得自己特別多餘。

  　　藤椒魚裏的泡椒那種多餘。

  　　這時候，龍陽突然很想蜀道燒的魚。

  　　想想，又沒忍住給了自己一巴掌。

  　　什麽時候了，還想著吃！

  　　齊骨跟宋柳也不聊了，目瞪口呆看他。

  　　“沒事……我有點兒撐得慌！”龍陽隨口給自己找台階下，“不是說要去看柳樹嗎？正好，我消消食。”

  　　“龍陽先生用過膳了？”齊骨還沒吃呢。

  　　“嗯，剛用的。”龍陽心說這頓飯還酸得厲害。

  　　反胃來著。

  　　“行啊！”這句，齊骨是回宋柳的，“先帝繼位後，命人伐去滿永安楊柳，隻泰華宮那還剩了一處，後來本宮喜桃花，泰華宮裏的，也一並砍去了……”

  　　“這麽說來，偌大一個永安城，竟找不出一處楊柳曉風盛景了？”宋柳倒不覺得遺憾，他進宮來，用意本就不在看什麽楊柳。

  　　“那倒也不盡然……”齊骨似乎想到什麽好笑的事情，說著，笑了出來。

  　　宋柳和龍陽對視一眼，麵上都有些疑惑。

  　　齊骨很快解惑。

  　　“其實一開始，本宮給千歲侯的封號，並不是千歲……”

  　　齊骨為嘲諷齊南北，本是要賜封號：留。

  　　寓意永囚他在泰華宮中。

  　　為此，齊骨還特地叫人，自南邊運來諸多楊柳，種得泰華宮裏遍地綠蔭。

  　　不說其心險惡，在天熱時，倒是個避暑的好去處。

  　　“後來為什麽把封號改做千歲？”龍陽好奇，以為她是心軟。

  　　齊骨轉過頭來，似笑非笑看著龍陽，回他：“叫他在泰華宮裏活到千歲，不好麽？”

  　　這是……

  　　要把人囚到死啊！

  　　龍陽倒吸口涼氣。

  　　“給我改個九千歲唄！”宋柳不要臉湊上去，“我不貪心，被你關九千年，滿足了。”

  　　齊骨笑了笑，開口：“擺駕，長信宮。”

  　　“你還親自去啊？”宋柳怕她累著，“叫個宮人傳信不就好了？”

  　　齊骨也不是為著顯那位尊貴。

  　　冷笑一聲，齊骨道：“上回本宮到那長信宮，連宮門都沒能進得去，這次有你在，本宮倒想看看，能不能沾你的光，見那位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