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回不去

  　　程靜姝趕到了江城小城，和南宮爵舉行了婚禮。

  　　她穿上了潔白的婚紗，是南宮爵準備的。

  　　他這幾年把兩人結婚所需的全部都準備好了，都在他的辦公室裏。

  　　寄予了他的期許，給自己堅持下去的動力。

  　　回江城時，他全部都帶了回來，當成了念想。

  　　這些是南宮夫人收拾遺物在他住處找到的。

  　　婚紗是按以前程靜姝的尺碼準備的，現在的她太瘦了，撐不起來，用了很多夾子才穿上。

  　　她為自己化了一個很精致的妝，抱著南宮爵的照片，虔誠地站在了神父麵前。

  　　在神父問出那句你是否願意時，她笑著堅定地把那句在病房對南宮爵說過的“我願意”又說了一遍。

  　　她是帶著一臉幸福的笑容嫁給南宮爵的。

  　　這場婚禮唯一的見證人，是南宮夫婦。

  　　南宮夫人捂著嘴，哭倒在丈夫的肩膀。

  　　她這一生沒有轟轟烈烈的愛過，她不懂深愛一個人的感覺是怎樣的。

  　　丈夫是她第一個男人，也是唯一的男人。

  　　她和丈夫的婚姻是門當戶對，自然而然的結合。

  　　婚後夫妻和睦，相敬如賓，丈夫是個好丈夫，不曾在外麵拈花惹草，一直忠於他們的家庭。

  　　她和丈夫就這樣平平淡淡地過了大半生，也算是別人口中的模範夫妻，讓人豔羨。

  　　都說她幸運。

  　　她過著這樣的人生，便覺得，婚姻本該就是如此。

  　　在她看來，兒子完全是被程帶壞了，對程也就是一時新鮮，年輕人圖刺激。

  　　隻要她帶走兒子，分開了兩人，結束他們這段錯誤的關係。

  　　她多安排兒子接觸一些和兒子般配的優秀女性，兒子很快就會忘記姓程的。

  　　兒子還是那個讓他們驕傲的兒子。

  　　所以她積極為兒子張羅親事，最後挑選出自己滿意的兒媳婦。

  　　讓兒子和未來兒媳婦培養感情，一步步看著兒子順著自己的想法去走。

  　　確定關係，到訂婚，再到結婚。

  　　她以為自己是為了兒子好。

  　　成功拯救了兒子，把兒子領上了一條正確的道路。

  　　她哪裏會知道，兒子愛程靜姝會愛到非她不可。

  　　……

  　　程靜姝舉行完了儀式，抱著南宮爵的照片走到哭到崩潰的南宮夫婦麵前。

  　　“噗通”一聲，她跪在了南宮夫婦的麵前，“爸，媽。”

  　　“唉。”

  　　南宮夫婦哽咽地應著，伸手要扶她。

  　　程靜姝拒絕了他們的攙扶，跪在地上，給他們磕了個頭，“爸媽，我對不起你們，是我讓你們白發人送黑發人，對不起。”

  　　“姝兒，你的心意，我和爵兒的爸爸都知道了，爵兒九泉之下也知道了。”

  　　“謝謝你幫爵兒圓了這個遺憾，人生還很長，你去尋找屬於你自己的幸福，我想爵兒最想看到的還是你能過的幸福。”

  　　怨恨過程靜姝嗎？

  　　怎能不怨呢？

  　　如果不是她，爵兒不會做出讓他們覺得丟了南宮家臉的事情。

  　　但，感情的事情，一個巴掌拍不響。

  　　說白了，還是爵兒他自己心甘情願。

  　　“嗯。”

  　　程靜姝輕輕地應了一聲，並未多說。

  　　南宮夫人扶起了程靜姝，看著她抱在懷裏的照片。

  　　一手緊緊地握住她的手，一手輕輕撫著兒子的臉，再次淚濕雙眼。

  　　……

  　　婚禮過後，就是南宮爵的葬禮。

  　　婚禮當天豔陽高照，葬禮卻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

  　　程靜姝一直是以南宮爵太太的身份，完成了整個葬禮，和南宮夫婦一起送走了所有親朋好友。

  　　最後墓地裏隻剩下她和南宮夫婦。

  　　程靜姝手中撐著一把黑色大傘，襯得她整個人更加消瘦單薄，仿佛一陣風卷過，就能帶走她。

  　　她看著麵前兩個心傷之極，憔悴不堪的兩人說道：“爸媽，你們先回去休息，我想再陪陪爵。”

  　　南宮夫人握著程靜姝的手，以為她是聽進去了自己在教堂裏說的話。

  　　和兒子做最後的告別，以後把爵兒深埋在心底，繼續新的人生。

  　　“雨大，別停太久，以後有時間還能過來看看爵。”

  　　南宮夫人經曆喪子之痛，打擊過甚。

  　　短短幾天，人瘦了一大圈，精神狀態很差。

  　　靠在丈夫懷裏，輕聲對程靜姝叮囑。

  　　“我知道了，媽。”

  　　程靜姝輕輕應著，目送了南宮夫婦離開。

  　　所有人都走了，偌大的墓地隻剩下她一人。

  　　天，像是漏了一個大洞。

  　　瓢潑大雨傾瀉而下。

  　　傘，從手中滑落，一陣風卷過，黑色大傘被卷離，飛得很遠。

  　　雨，盡數淋在程靜姝身上。

  　　她靜靜地站著，看著南宮爵墓碑上他那張鐫刻在腦海中的容顏。

  　　雨，下了一天一夜。

  　　隔天，天空放晴，萬裏無雲。

  　　暖暖的陽光，鋪滿了整片墓地。

  　　看守墓地的人，在巡查墓地時發現了程靜姝。

  　　她靠在南宮爵的墓碑上，臉貼著他的照片，雙眼緊閉，唇角含笑，。

  　　身體早就僵了，沒有溫度。

  　　她死了，死在了南宮爵的墓碑前。

  　　生，他們不能在一起。

  　　死，隻願一起共穴。

  　　期許有來生，他們能在一起。

  　　她一定會學著珍惜，一定不會再執拗。

  　　……

  　　江城

  　　三天前，顧衍之提完離婚後，他沒再回去。

  　　隔天，簽離婚協議書，顧衍之沒親自出現。

  　　他簽好了字，直接讓他的律師帶著協議書去找溫暖。

  　　溫暖在公司，看著站在她麵前的律師，伸手接過離婚協議書。

  　　顧衍之給了溫暖很多，但溫暖都拒絕了。

  　　她選擇了淨身出戶，什麽都沒要。

  　　顧衍之最後，同意了。

  　　律師重新擬了離婚協議書，溫暖簽了字。

  　　在簽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溫暖眼眶還是忍不住紅了。

  　　她迅速別過頭，按了內線電話，讓秘書進來送律師離開。

  　　溫暖從公司離開，開車去找了沐晨曦。

  　　盛氏集團分公司，沐晨曦的辦公室。

  　　“叩叩。”

  　　辦公室門上傳來敲門聲，沐晨曦正在處理工作，頭也沒抬地應了一聲，“進。”

  　　門被推開。

  　　聽到人進來，沐晨曦這才抬頭看過去。

  　　以為是秘書，沒想到看到溫暖，“暖暖？”

  　　她立刻起身迎上去，伸手握住溫暖的手。

  　　溫暖回握住沐晨曦的手，“有沒有打擾到你的工作？”

  　　“我們之間說什麽打擾。”

  　　沐晨曦抬手親昵地捏了捏溫暖的臉，瘦得已經沒有多餘肉了。

  　　牽著她走到落地窗前的椅子前坐下。

  　　讓秘書泡了兩杯溫暖喜歡的花茶進來。

  　　秘書放下花茶便默默退開了。

  　　溫暖看著沐晨曦很平靜說道：“晨曦姐，我和衍之離婚了。”

  　　晨曦姐從她家裏離開後，她允諾過，不管什麽決定都會第一時間告訴她。

  　　再平靜，內心卻還是無法真的平靜。

  　　桌上的花茶熱氣騰騰，霧氣上升，讓視線染上一層薄霧。

  　　四年的婚姻，她和衍之是最親密的人。

  　　即便沒有愛，卻有著相互陪伴扶持，有依賴有在意。

  　　和他分開，內心依然會有很多不舍。

  　　衍之是這個世上最愛自己的男人，隻可惜，她先遇見了陸景行。

  　　“暖暖……”

  　　沐晨曦看出溫暖心底難過。

  　　“晨曦姐，我沒事。”

  　　溫暖輕輕搖頭。

  　　她和衍之都知道，他們是真的回不去了。

  　　不是不想好好過下去，而是這幾年裏，點點滴滴，無形之中把兩人之間拉出一個深深的溝壑。

  　　她知道衍之還愛她，隻是他累了，她也累了。

  　　繼續下去，衍之在她和父母之間隻會更加為難。

  　　“一切都會好的。”

  　　“你告訴可言了嗎？”

  　　婚姻，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外人，無法去多說什麽。

  　　“還沒有，她明天放假，我去接她。下周一，我和衍之會去離婚。然後，我想出去走一走。”

  　　她這二十多年，活得太累了。

  　　不到三十，未老心先衰。

  　　人生的每一步路都是自己的選擇，與人無尤。

  　　“你不去找陸景行？”

  　　她是知道，陸景行已經和程靜姝離婚了。

  　　看著溫暖，沐晨曦問得小心翼翼。

  　　溫暖聽到陸景行的名字，喝茶的動作微頓。

  　　短短幾秒間，她已緩過來，把茶杯放回原來的位置，緩緩抬頭看向沐晨曦，輕聲道：“我和陸景行回不去了。”

  　　眼底染上一層霧氣。

  　　自古以來，有很多字句都會讓人心莫名疼。

  　　一句回不去，裏麵藏著太多的痛和心酸。

  　　……

  　　從沐晨曦公司離開，溫暖開車去了顧家。

  　　“溫小姐，先生太太不想見你，請你離開。”

  　　溫暖被家裏傭人攔在了門外。

  　　她知道，是顧母的意思。

  　　溫暖沒有離開，她一直站在大門口，等著。

  　　……

  　　顧母坐在沙發上，麵色冷沉。

  　　哪怕衍之已經告訴了她溫暖不是故意要拿掉顧家的孩子。

  　　但那又如何？

  　　在她眼裏，溫暖就是在作賤她的寶貝兒子，這個坎是過不去的。

  　　在她眼裏一個女人帶著一個拖油瓶，本就是減分項。

  　　這樣的女人再優秀也是不好找人的，找也很難找到優秀的。

  　　而溫暖能找到他們家衍之這樣各方麵都很優秀的男人已經是祖上燒了高香。

  　　更別說，她和丈夫還大度接受了溫暖和她女兒，沒有嫌棄她。

  　　在她眼裏，溫暖嫁進顧家，在這個家庭裏本該是低於他們兒子的。

  　　溫暖該感恩戴德。

  　　她無法接受，溫暖這樣的女人，竟看不上她那麽優秀的兒子。

  　　她憑什麽？

  　　顧母聽到傭人說溫暖沒離開，一直在外麵站著，冷聲道：“她要站就讓她，不用管她。”

  　　之後，顧母就去做其他事情了。

  　　她以為，溫暖很快就會離開，但沒想到，一直到傍晚，她還在等。

  　　顧父回家看到，讓傭人帶溫暖進來。

  　　溫暖站在客廳，看著神情冷漠的顧母和同樣態度冷淡的顧父，誠懇的向他們道歉，“伯父，伯母，對不起。”

  　　爸媽兩字已到了嘴邊，咽了回去。

  　　不管她拿掉孩子的原因是什麽，在這四年裏，她一無所出。

  　　讓一直想抱孫子的他們一直沒有孫子抱，也耽誤了衍之四年。

  　　衍之不怨她，但她卻不能真不覺得虧欠。

  　　“謝謝你們。????”

  　　謝謝他們這幾年把自己當成女兒、把可言當成親孫女在對待。

  　　也謝謝他們在最憤怒情形下也沒有波及到可言。

  　　……

  　　從顧家離開，溫暖去了給母親弟弟買的小區附近商場。

  　　她給母親和弟弟買了很多東西，也是想拜托他們，在她出去散心的那段時間裏，幫著她照顧一下可言。

  　　商場工作人員幫著她把東西一一放進車裏。

  　　關上後備箱的門，向工作人員道謝，目送他們離開。

  　　正要轉身上車，在人群中察覺到一道目光。

  　　時隔多年，人群之中，隻要他在，她好像都能立刻感應到他的存在。

  　　站在車邊，溫暖轉頭，看向目光所在之處。

  　　陸景行站在商場對麵的馬路邊，看著她，眸色深不見底。

  　　在她看向他時，陸景行抬步走過來。

  　　溫暖站在原地，看著他一步步走向她，最後在一步之遙處停下腳步。

  　　四目相交。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

  　　喧鬧的街頭，身邊人來人往，對視的兩人，靜默無語。

  　　陸景行就這樣看著溫暖，薄唇動了好幾次，卻一直沒找到適合的話語。

  　　很久很久沒這麽近距離看到她了。

  　　親眼看到溫暖的那一刻，陸景行的心被狠狠撕裂。

  　　隻一眼，便讓他覺得心痛到窒息。

  　　她怎麽瘦成這樣。

  　　眼眶濕潤。

  　　喉嚨哽咽。

  　　許久後，陸景行才低低地說了一句：“暖暖，答應我，要好好照顧自己。”

  　　“好。”

  　　溫暖輕輕點頭。

  　　看著陸景行，輕輕勾唇，“你也要好好的。”

  　　“嗯。”

  　　這些年，歲月的沉澱讓陸景行越發喜怒不形於色。

  　　但在溫暖麵前，他卻瞬間喪失了管理情緒的能力。

  　　一聲嗯，難掩哽咽。

  　　溫暖深深地看了一眼陸景行，對他輕輕一笑，然後轉身，拉開車門上車。

  　　曾經的他，不懂她。

  　　如今的他是懂她的。

  　　這份懂得，讓她覺得心暖。

  　　也很感激。

  　　在這個時刻，他沒有對她說出，他們重新開始的話，沒有把她置於尷尬之地。

  　　溫暖開車離開了。

  　　陸景行站在原地，看著溫暖的車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

  　　暖暖嫁給顧衍之之前一直都是她在等他。

  　　她婚後，他一直在等她。

  　　哪怕那時候他也知道，也許再也等不到她，就此錯過。

  　　但，他堅持在等。

  　　不管最後能不能等到，他都想繼續等待。

  　　他沒再像以前一樣以自我為中心，卻追問暖暖，明明已經離婚了，為什麽不回到他身邊？

  　　因為他懂得。

  　　所以不再追問。

  　　轉身走回自己停在路邊的車，拉開車門上車。

  　　他沒立刻開車，而是伸手從裏麵拿出一幅畫。

  　　是四年前小哲畫的。

  　　被他剪裁用相框框起來，一直隨身攜帶。

  　　畫裏是他、暖暖、小哲、可言。畫得很抽象，但四人嘴角都明顯是上揚的，笑得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