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VIP] 第123章  結局(中)
作者:布丁琉璃      更新:2023-04-26 19:54      字數:5412
  第123章 [VIP] 第123章  結局(中)

    聞人藺的唇是暖的, 膚色也不?是往日那般近之刺骨的蒼白,仿若冰雪色初始消融,雖有脆弱, 卻也顯出有血有肉的生?氣。

    群山於眼前分撥,又於身後合攏。晨曦透過車帷, 落在他的側顏上, 挺鼻薄唇,說不?出的俊美深沉。

    趙嫣好像做了一場大夢, 醒來時不?再?是孤燈對雨、寒月映窗,而是天光大亮。

    她倏地起身,發髻散亂也顧不?得理,跪坐著摟住聞人藺的脖子,以臉頰貼了貼他的,哽著聲音笑道:“是暖的。”

    聞人藺順勢以鼻尖蹭了蹭她的耳廓,伴隨沉悶低笑落下?的,還有一枚炙熱的啄吻。

    鼻息拂在耳畔, 趙嫣半邊身子都?麻了,不?自覺握緊聞人藺的衣襟,輕咳一聲問:“我們到哪兒了?”

    聞人藺傾身給她倒了一盞茶,看了眼車帷外的景色,“還有二十裏至長平驛,五日後抵京。”

    他一傾身, 高大的身軀壓下?,趙嫣不?得不?更用力地抱緊他,以維持身子的平衡。

    “路還很遠呢。”

    趙嫣端著茶盞, 小口?小口?飲盡,感慨一聲。

    聞人藺卻莫名地揚起唇線。

    “是啊, 路還遠著。”

    聞人藺抬指蹭去她唇上沾染的茶水,另一手已熟稔地托住了她的後頸,“所以殿下?還有許多時間,與本王消磨。”

    他以唇碰了碰她的,低聲道:“我昏迷的那幾日,聽到殿下?的聲音了。”

    趙嫣被他若即若離的觸碰勾得心癢癢,氣息也含混起來:“真的?”

    “嗯。殿下?哭著求本王不?要走,偷偷親吻本王,還喚本王‘夫君’,對本王上下?其手。”

    聞人藺慢悠悠說著,端得是大節凜然,“趁人之危。”

    “哪有?”

    這人除了前兩句話勉強算得上真的,後麵根本就是胡謅!

    “我看你是昏糊塗了,把不?可告人的綺夢當做現實。”

    聞人藺笑了聲,不?置可否,將趙嫣剩下?的控訴盡數堵回?唇齒間。

    兩人已有些時日未曾親近,又幾經生?死,唇舌一碰便如膠似漆,難以分開。

    趙嫣不?知何時已麵對麵坐在了聞人藺的腿上,腰腹與他緊貼,幾乎快被他摁進骨血中。扣在後腦處的修長大手沒有給她撤退的機會,她的上身卻因承受他由淺入深的吻而不?住後仰,因吃力而深陷的鎖骨凹出漂亮的弧度,隨著呼吸急促起伏。

    若非聞人藺一隻?手托著她的後腦勺,她幾乎要仰倒,不?得不?緊緊地揪住那片質感厚重的暗色文?武袖袍服衣襟,熱意從臉頰漫上耳廓和脖頸。

    “不?行,你身子還未好全?。何況在馬車中,就……別亂動了。”

    接著呼吸的間隙,趙嫣推了推聞人藺,眸中浮出薄霧氤氳的朦朧之色。

    聞人藺慢慢吻啄,視線往下?望去:“天地良心,到底是誰在止不?住亂抓亂動。”

    趙嫣一噎,鬆開抓握他胸膛的手,剛欲反駁,就被他單手抓住雙腕反扭在身後。

    馬車本就搖晃,趙嫣雙手被反剪於身後,連抓著他衣襟肩膀的機會也沒了。

    趙嫣眨了眨眼,索性抬腿勾住他革帶工整的腰肢,借以穩住身形。隻?是如此一來,兩人便貼得嚴絲合縫。

    聞人藺眼尾一跳,笑眸暗了下?來。

    “你幹什麽?說了別亂動……唔!”

    氣息被堵住,又是綿長一吻。

    午時,隊伍抵達長平驛站,小做休整。

    趙嫣剛下?車如驛館,就聽前方拄杖的孫醫仙輕咳一聲,目光在趙嫣過於嬌豔的唇色上一掠而過,望向聞人藺。

    “你寒侵筋骨太久,需長期將養方不?會落下?病根。如今正是散毒之關鍵,當戒躁戒欲,切不?可仗著年輕任意妄為。”

    這話雖是對著聞人藺說的,可趙嫣卻像是做了壞事?的稚童般,躲在聞人藺身後,燒紅了耳尖。

    啟程時,趙嫣特意和流螢去了後一輛馬車,以免妨礙某人散毒。

    於是蔡田很快發現,王爺的臉上溫雅的笑意明顯少了許多,大部分時候都?屈指抵著額角閉目,隻?有聽見後麵馬車中傳來長風公主的說笑聲時,才會微微翹起嘴角。

    “王爺,潛逃的北烏人已有下?落。”

    蔡田奉上新得的情報。

    聞人藺接過掃了眼,漆眸若寒星。

    入夜,圓月高懸,蒼山如黛。

    北二百裏地外,林木森森,烏闕選了個背風處,與僅剩不?多的親衛圍著篝火席地而坐,等候使團其他人前來接應。

    他曲臂枕著腦袋,仰望昏黃泛著毛邊的圓月,慢悠悠哼起一曲悠長哀婉的北烏民謠。

    他是女俘的兒子,奴隸出身,是靠著助父汗奪位的功勞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如今與大玄明麵上的和談失敗,襄助大玄內亂的計劃也泡了湯,還折損了不?少精銳,回?到北烏還不?知該如何麵對父汗。

    一名絡腮胡的力士似是看穿了烏闕的憂慮,執著滋滋冒油的烤肉,咕噥胡語安慰他,“王子不?要憂傷,那些追隨您戰死在異國的勇士,都?會受到翰達天神的庇佑。何況我們此行也不?是全?無所獲,有那女人賣給您的銅丸火,藥配方,一定?能讓汗王心滿意足。”

    “火,藥……”

    是了,還有這玩意兒。

    烏闕挺身而起,從懷中摸出一份羊皮卷,上麵用中原文?字詳細記載了銅丸火,藥的配比。有了這神器,北烏必勢如破竹蕩平列國,還怕攻不?破玄朝的城牆嗎?

    隻?是這方子有些生?僻字和不?常見的材料,需回?去慢慢研究。

    正想著,雲層遮蔽月光,陰影一寸寸侵襲林木。

    風聲掠過樹梢,烏闕耳尖一動,隨即猛然站起,下?意識將羊皮卷塞入懷中,以沙土撲滅篝火。

    親衛如狼般聚集在一起,虎視眈眈地盯著霧氣繚繞的密林深處。

    “誰?!”北烏人喝道。

    一聲沉悶的倒地聲,一雙筆挺的革靴跨過北烏哨兵的屍首,墨色下?裳隨風微動,撥開薄霧,朝背靠背執刃防備的北烏人而來。

    一群寒鳥撲棱,怪叫著飛向天際。

    粗糙的樹皮瞬間崩裂四濺,烏闕的後背重重撞在樹幹上,單膝而歸以刀撐地,嘴角緩緩溢出一線殷紅。

    他撐刀的腕子在不?住抖動,不?得不?將另一手也按上來,勉強搖晃站起。

    他環顧被張滄等人架刀製住的親衛,金色的瞳仁中沒了往日的嬉笑,胸口?起伏道:“你們中原人常說兩國交戰,也不?會斬殺來使。肅王這是什麽意思?”

    聞人藺拾起地上一張北烏重弓,輕鬆挽於掌中,不?急不?緩道:“本王來此,非為國事?,而是一點私怨。”

    “什麽私怨。”

    “你們就是用這弓,勒傷了大玄的長風公主,是嗎?”

    聞人藺以指撥了撥弓弦,發出喑啞的顫鳴,在夜色中格外驚心。

    烏闕的麵色微變,已猜到聞人藺是為誰而來了。

    比招惹瘋子更可怕的,就是招惹了瘋子的女人。

    “看樣?子是了。”

    聞人藺自顧自頷首,“以十三王子的智力,應不?會做出傷長風公主而挑釁大玄的蠢事?,所以此事?應是下?邊的人不?聽話,傷了兩方和氣。本王今日,就替你肅清幹淨。”

    他說話優雅低沉,不?見起伏,手中的弓弦卻精準套上那名試圖負隅頑抗的北烏力士頸上,輕輕一絞。

    周遭的草木染上了一股粘稠的暗色,又沿著葉脈淅瀝滴落。

    “你……”

    烏闕咬牙揮刀,聞人藺側身鬆開重弓,長劍出鞘,映亮滿林寒光。

    烏闕手中的胡刀被懶腰斬斷,踉蹌後退兩步,懷中的羊皮卷吧嗒掉落出來。

    他慌忙去撿,卻被一隻?革靴搶先?踏住。

    “去告訴你們汗王,以後若想和親,就送你們的王子入贅大玄,為仆為奴。”

    男人的目光清寒,幾乎是絕對碾壓的存在。

    烏闕自知不?敵,隻?得咬牙棄了羊皮卷,幾個起落間消失在密林深處。

    聞人藺拾起地上的羊皮卷,借著月光掃視上方的文?字與圖解,唇角笑意涼薄。

    他以這份價值連城的羊皮卷為抹布,慢悠悠拭淨手上血跡,隨手一拋。

    沾血的羊皮卷落在冒著火星的篝火餘燼上,火苗竄起,轉瞬將其吞噬幹淨,化作?蜷縮的黑色殘渣。

    “清理幹淨。”

    小殿下?所求為盛世?太平,自由喜樂,這種惡貫滿盈的害人東西就不?必留了。

    快馬加鞭趕回?驛館,已是天光大亮。

    趙嫣抻著手臂在床上扭轉了一圈,褻服下?露出一截纖細雪白的腰肢,剛睡眼惺忪坐起,就見男人一身沐浴更衣後的水汽,坐在榻邊看她。

    “早啊,小殿下?。”

    ……

    回?到京城正是三月中,清風送暖,春山如笑。

    趙嫣尚未置辦公主府,思慮再?三,還是決定?陪太後住在蓬萊殿,一則清淨,二則北宮蓬萊苑春日繁花如雲,最是適合休養,離聞人藺的鶴歸閣也近。

    不?過在此之前,她先?去了一趟坤寧宮,給母後請安。

    “回?來就好。”

    魏皇後依舊坐得大氣端莊,清冷的目光微微閃動,望向女兒。

    母女間的話依舊不?多,卻沒了曾經的劍拔弩張,縱有千言萬語不?能宣之於口?,亦心照不?宣。

    “此番多虧了母後襄助,兒臣替西京將士和肅王,謝過母後。”

    說罷,趙嫣行了一禮。

    魏皇後起身,聲音稍緩:“你若真想謝本宮,就應我一件事?。”

    趙嫣正色:“何事?。”

    “以後你我之間,不?必客氣言謝。”

    趙嫣一怔,隨即彎唇一笑:“那母後也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

    “莫要試圖補償我。兒時丟失的糖果,十年後再?嚐終究不?是原來的味道,但?您對我未來的指引,遠比‘沉溺過去’要有用得多。”

    魏皇後沒料到她會說出這番心思通透之言,怔愣之後,便是釋然。

    “他呢?”魏皇後問。

    趙嫣知道母後問的是誰,翹了翹嘴角道:“他剛回?京,有許多要事?要處理。等得了空閑,我再?摁著他來給母後問安。”

    長生?宮。

    咚咚,咚咚,清脆緩慢的鼓點回?蕩在天子寢殿中。

    皇帝從渾渾噩噩的昏睡中睜眼,顫抖著扭過頭去,隻?見殿中無人,嫋散的熏香籠罩著一抹高大的暗影。

    皇帝眯了眯幹枯的眼皮,努力辨別這身影的身份。

    模糊的視野漸漸清晰,他這才看見坐在搖籃邊悠閑搖動撥浪鼓的人是誰。

    聞人藺一手撚著撥浪鼓,有一搭沒一搭地晃著,一手擱在熟睡的嬰兒胸口?,輕輕拍了拍。

    那隻?骨節有力的手離小嬰兒的脖子如此之近,仿佛輕輕一用力,就能捏碎那稚嫩脆弱的頸項。

    皇帝渾濁的雙目微微睜大,喉嚨裏發出破碎的嗬嗬聲。

    這個兒子是他最後的希望,將來此子長大登基,自然會為他平反,還他一個幹淨的身後名。

    屆時,他仍是英明神武的中興之主。

    皇帝睚眥欲裂,似是斥責,然而金丹之毒的侵蝕和中風之症,使得他臥病在榻,不?能言語。

    “陛下?見本王安然活著,很不?甘心吧。”

    聞人藺對他的憤怒視而不?見,搭著椅子扶手笑道,“放心,本王與嫣嫣有諾在先?,不?傷無辜。今日前來,是好心告訴皇上一樁秘辛。”

    皇帝瞪目看他,五指揪著褥子。

    咚咚一聲,聞人藺轉動撥浪鼓。

    “陛下?受丹藥侵蝕,子嗣單薄,就沒懷疑過這個占盡祥瑞的兒子,是否來得太巧了。”

    聞人藺看著忽而僵住的皇帝,心中泛起愉悅,站起身道,“許淑妃的確有孕,懷的也的確是龍嗣,隻?可惜因陛下?浸淫丹藥太久,毒入精血,許淑妃生?下?來的,是個畸形的死胎。”

    皇帝瞬間睜大雙目。

    “本王沒耐心造假,信與不?信,隨你的便。”

    聞人藺將一份太醫院隱藏的證詞展開,鬆手輕飄飄落在皇帝枕邊。

    皇帝顫巍巍拿起紙張,貼近眼前審看,恨不?能將上頭的字跡一個個摳下?來,篩選辨別。

    【冬大雪,婉儀娘娘不?慎跌滑,胎動遂止。翌日診之,不?見胎脈。】

    【歲末除夕,子時婉儀娘娘早產,寅時胎出,房中一聲驚呼。吾等太醫立侍於外,探首相望,久不?聞嬰啼;產房中人影攢動,直至一刻鍾後天子至,方聞嬰啼。】

    【初一,服侍淑妃娘娘生?產的乳母楊氏無故暴斃。二月初開棺驗屍,係毒殺而亡。】

    許淑妃冬日就停了胎,一直隱瞞此事?,又於皇帝生?辰當日早產,生?出孩子足足一刻鍾,才聽到房中有嬰兒啼哭;小皇子出生?第二天,見證過許淑妃生?產的乳母就無端暴斃……

    種種跡象表明,這個孩子來曆古怪。

    以神光教的能力,弄一個方便操控的假嬰兒並非難事?。

    皇帝仰直脖子,手指將那方證詞攥得起了皺,口?中涎水流淌,嗬嗬道:“馮……馮友德!”

    外頭提心吊膽的馮公公聽到動靜,戰戰兢兢進來,跪於榻邊道:“陛下?,您有什麽事?與老奴說?”

    聞人藺輕笑一聲,將撥浪鼓置於熟睡的嬰兒旁,屈指點了點,起身離去。

    身後,皇帝費力撐起身,伸手指向搖籃:“驗……驗血。”

    費力說完,他無力仰倒。

    聞人藺站在階前,不?稍片刻,果聽殿內傳來嬰兒的撕心啼哭。繼而瓷碗打碎在地,皇帝發出一聲絕望的嘶吼。

    嘶吼戛然而止,馮公公倉皇的尖叫傳來:“陛下?!陛下?!快來人哪——”

    衣袍翩躚,聞人藺伸手置於眼前,五指微微合攏,像是要留住簷下?穿過的一縷長風。

    他忽而想去蓬萊殿,去見見太後娘娘和皇後。

    去向二位娘娘,討一樣?心愛之物。

    春日融融,和風淡蕩,烘著恰到好處的明亮。

    聞人藺剛至蓬萊門下?,就見趙嫣倚靠著宮牆,站在一片飄然若雪的梨白中,笑吟吟看他。

    “你去哪兒了?這般久。”

    她鬢邊碎發飛舞,眸中碎光清透,笑容暖得不?像話,也甜得不?像話。

    聞人藺不?自覺柔和了目光,向前握住趙嫣的手,垂下?的眼睫落下?長影,就這樣?站在花香沉浮的春風中,湊到她耳邊輕沉道。

    “嫣嫣。”

    “嗯?”

    “我們定?親吧。”

    “哈?”

    趙嫣驚異於他這句話,抬首望去,男人眉目濃重繾綣,眼波如潭,勾魂攝魄。

    她不?自覺心髒狂跳,低下?頭捋了捋鬢發,又飛快抬起頭來,挑著秀氣的眉問:“那你的聘贈,可準備好了?”

    “嫣嫣想要什麽聘贈。”

    聞人藺隻?是深深注視於她。

    趙嫣總覺得自己遲早有一日,會溺斃在他的眼波中。

    她抬手抵著下?頜,佯做思忖,學著《女誡》等書中之言,舉一反三道:“夫容你有,夫功你也有,夫德嘛……那貞潔,就應是男子最好的聘贈。”

    聞人藺眼尾一挑,不?可抑止地笑出聲。

    “那正好,看來殿下?非嫁不?可了,畢竟本王的這份‘聘贈’,殿下?早已收下?——且,用後不?退。”

    聞人藺別有深意,“所以,殿下?何時……迎本王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