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VIP] 第64章  結案
作者:布丁琉璃      更新:2023-04-26 19:54      字數:7809
  第64章 [VIP] 第64章  結案

    “蓁蓁!”

    霍鋒畢竟久經沙場, 第一個反應過來,將白著臉跌坐在地?上的霍蓁蓁一把抱起?。

    霍蓁蓁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閉了氣,被壽康長公主和霍鋒擁著, 這才紅著眼哭出?聲來。

    “拿下?這個逆賊!”

    魏皇後冷聲低喝,宴上眾人驚醒般紛紛起?身。

    裴颯起?身護在趙嫣和兩位公主身前, 柳白微直接不?顧禮節從案幾上跨過, 皺著眉問:“殿下?,你沒事吧?”

    說話?間, 驚動的禁衛一擁而?上,將行刺的太監死死壓伏在地?上。

    他似是?早已料到了這般局麵,麵有慘色,仍握緊了手中匕首,似要殊死拚搏。

    那隻黑色的革靴踏上,碾了碾。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喀嚓細響中,太監發出?喑啞的慘叫,鬆了手。

    張滄趁機將一團布料塞入太監嘴中, 以防他咬舌自盡,繼而?將匕首拾起?,雙手呈上。

    鋒寒的刀刃宛若薄冰,映著聞人藺幽冷的眼眸。

    刀口隱隱發藍,顯然塗了劇毒,但萬幸未沾染血色。

    聞人藺將匕首交還張滄, 徑直朝趙嫣行去。迎著賓客或驚恐或驚異的目光,他屈起?一膝蹲下?,垂首斂目, 將趙嫣捂著小?臂的手輕輕拿開。

    現場除了霍蓁蓁間或的抽噎,鴉雀無聲。陽光熾烈, 驅不?散聞人藺身上厚重的淩寒壓迫。

    但他的神容依舊是?平靜的,垂眸蓋住眼底深不?見底的寒意,低啞問:“傷到哪兒了?”

    柳白微警惕起?身,趙嫣朝他搖了搖,示意他不?用擔心。

    “躲閃及時,沒傷到什?麽……”

    趙嫣攤開手,將劃破的袖邊給他看。

    袖袍破了一道齊整的口子,露出?的白皙小?臂上有一道寸許的淺淡紅痕,隻傷到細嫩的表皮,未出?血見肉。饒是?如此,亦是?十分凶險。

    寧陽侯魏琰安撫好?妻子,便起?身行至那名?行刺的太監麵前,果從他袖中搜出?一塊玉色宮牌——正是?魏琰方才丟的那一枚。

    生辰宴不?歡而?散,行刺的太監很快被拖了下?去。

    在問出?幕後主使?前,宴席上所有的賓客都安置在後方的觀花殿中,由禁軍把守。

    趙嫣則跟著聞人藺留在主殿,太醫院的張煦很快趕到。

    張煦切脈,許久方確定道:“殿下?脈象平穩,毒素應並未侵入血脈。保險起?見,還請殿下?清洗擦痕後塗抹化毒玉露,於?此觀察一個時辰。”

    趙嫣點頭,示意流螢道:“你去回稟母後一聲,以免她擔憂。”

    “是?。”流螢領命告退。

    聞人藺接過張煦奉上藥膏繃帶,坐於?椅中,親自給趙嫣上藥包紮。

    他一手托著趙嫣的小?臂,一手以濕棉布仔細清理淺淡劃痕,問道:“知道是?誰下?的手?”

    趙嫣回想起?前幾日放出?的餌,凝神道:“大概能猜到。”

    聞人藺不?語。

    “王爺。”

    張滄匆匆而?至,於?殿外請示道,“刑部和大理寺的幾位大人已至,為將刺客送去哪個監牢問審之事爭執不?下?,特來請王爺拿主意。”

    聞人藺以繃帶將趙嫣的腕子包紮好?,修長而?霜白的食指隨著繃帶的纏繞而?一鬆一壓,沉沉道:“讓他們閉嘴,就地?問審。”

    “在這兒?”

    張滄訝然,見聞人藺不?耐睨過眼來,忙躬身抱拳道,“是?!卑職這就去!”

    就地?問審也好?,省得中間轉運押送出?什?麽紕漏。

    趙嫣以未受傷的手托著下?頜,目光隨著聞人藺上藥的動作輕輕移動,輕聲問:“稍後會審刺客,我可以去旁聽嗎?”

    聞人藺悠悠剪斷多餘的繃帶,方抬首看她。

    “殿下?今日生辰,不?宜見血。”

    聞人藺的語氣很溫和,溫和到足以掩蓋眸底傾湧的一絲殺意,“本王審訊犯人的時候,並不?好?看。”

    一年一次的吉日,她隻需幹幹淨淨、開開心心的過完就好?。

    聞人藺走後,趙嫣又在主殿坐了會兒,一是?聽從張煦的建議觀察那道輕微的擦傷有無中毒反應,二是?為了方便留意審訊刺客的動靜。

    隔壁園子裏?隱約可聞刑訊官的嗬斥聲,然而?回應他們的隻有沉默,最後不?知是?誰無奈說了句:“這刁奴不?願開口,再磨蹭下?去也不?是?辦法!肅王殿下?,您看……”

    淩亂紛雜的腳步聲後,便是?長達兩刻鍾的死寂。

    樹影於?窗紙上搖曳,陽光正好?。趙嫣甚至未曾聽到什?麽酷刑加身的慘叫,隻聞一陣鐐銬窸窣,那太監的聲音陡然變得急促破碎起?來,幾乎是?尖啞地?求饒道:“我說……我都說……饒、饒了我!”

    有什?麽粘稠的東西嗆入氣管,行刺的太監又咳又喘,含混不?清道:“是?雍王……是?雍王讓我做的!”

    一陣嘩然。

    不?稍片刻,李浮自外頭悄聲進來,稟告道:“殿下?,都問出?來了。據說這太監唯一的親人捏在雍王手中,故而?受命前來行刺……奴方才去問過掌事,此人確實有個姐姐在雍王府上為婢,前兩日無故失蹤,想來就是?因此事而?起?。”

    聞言,趙嫣麵上沒有一絲意外。

    前不?久,趙嫣以摘星觀坍塌之日活捉的那名?死士為餌,引幕後之人滅口。第二日夤夜,果有獄吏趁機下?手,將死士偽裝成突發急症的模樣毒死於?牢中,所用之毒竟與謀害程寄行的一般無二。

    孤星得了她提點,並未打草驚蛇,一路暗中尾隨那名?獄吏,折騰數趟,直至昨日才順著這條線摸到了與其接應之人。

    竟是?雍王府的一名?方士。

    雍王叔與其子趙元煜不?同,行事極為低調,最多就是?迎合皇帝兄長的喜好?道袍加身、煉煉丹藥,鮮少參與朝政之事。

    他若為了半本賬冊來行刺太子,不?太說得通。除非,還有別的隱秘緣由。

    趙嫣原本想著,若幕後主使?真的是?雍王叔,以他韜光養晦的性子,短期內應不?會再動第二次手。

    誰知第二次行刺來得如此之快,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急躁得反常。

    趙嫣撚了塊酸棗糕,咬了一口,凝神回憶神光教賬冊中的內容,試圖找出?蛛絲馬跡。

    雍王世子煉丹所需的大量燭蛇香腺,皆是?從神光真人手中所得。雖是?勾結大罪,可雍王世子伏法,雍王叔完全可以把他自己摘出?去,不?必鋌而?走險……

    這十天內,或許還出?了別的什?麽事。

    思及此,趙嫣抬眸對李浮道:“你去告訴孤星,讓他繼續盯著雍王府。在父皇下?達最終命令之前,仔細留意何?人與雍王接觸過。”

    接下?來,她必須見一見這位雍王叔,親自問清楚。

    正盤算著,太極殿的太監來了,請太子於?太極殿回話?。

    趙嫣更衣麵聖,向父皇陳述了遇刺的前因後果。

    壽康長公主也在,還特地?在皇帝麵前提及:若非太子殿下?救了長樂郡主,今日必血濺當?場。

    皇帝敬重長公主,不?得不?立即下?令嚴查此事。

    事畢已是?酉時,夕陽的餘暉將宮樓渲染得十分壯麗。

    趙嫣坐在馬車中,問流螢:“舅舅他們都走了嗎?”

    流螢答道:“審定了疑犯,娘娘便讓觀花殿的賓客們都離宮了。”

    趙嫣頷首道:“回頭你給赴宴之人各備一份薄禮送去,今日事發突然,他們也算是?護駕有功。”

    “奴婢省得。”

    說著,宮門下?傳來了疾馳的馬蹄聲。

    領頭的是?張滄而?非聞人藺。見到趙嫣的馬車,他勒韁急停,馭馬踱步一圈,抬手示意身後的禁軍先?行。

    “殿下?,我家王爺在宮中伴駕呢,可能要晚些才有空閑。”

    “無礙,不?麻煩他。”

    趙嫣撩開車簾,朝張滄微微一笑?:“我能與你一同去雍王府嗎,張副將?”

    雍王府,黑魆魆一片死寂。

    雖有行刺的太監指認為雍王授意,但在搜查出?證據定罪前,作為皇親的雍王無需褫衣下?獄,隻收押在府中,由禁軍日夜看守。

    可負責審問的是?肅王,於?罪臣犯官而?言,落在他手裏?遠比下?獄要可怕得多。

    王府後院,疾風吹起?紙錢漫天,禁軍火把的光芒打在庭院中那些堆積的蒼白紙俑身上,透出?一股陰森森的濃稠死氣。

    負責看守的禁軍將後院偏房的鎖打開,推開門,雍王趙稹就坐於?桌旁的孤燈下?,一手握拳擱於?膝上,一手壓著袖子。

    見到“太子”和肅王身邊的副將先?後進門,趙稹慘淡地?閉上眼,似乎已經預料到了自己的結局。

    張滄執起?那盞孤燈,將屋中所有的燭盞點燃。刺目的火光立即逼退黑暗,刺得雍王不?得不?如陰溝蟲鼠般側首躲避。

    趙嫣趁機向前道:“孤來此,是?有幾個問題想問雍王叔。”

    雍王嗤之以鼻:“成王敗寇,本王沒什?麽好?說的。”

    張滄冷哼一聲,粗聲道:“趁著舌頭還在,雍王應該珍惜尚能說話?的日子。”

    “你們難道,還要對本王用刑嗎?”雍王捏緊拳頭,聲音顫啞。

    “雍王叔是?皇親,沒必要失了體麵。”

    趙嫣聲音沉靜,攏袖而?立道,“孤隻想知道雍王叔冒大不?韙之罪行刺於?我,到底為了什?麽?為了神光真人的賬冊,還是?金鑾寶殿上的位置?”

    雍王不?知受哪句話?所激,憤然睜眼道:“豎子何?須惺惺作態!”

    見他這般,趙嫣心中一緊,隱約猜到了什?麽。

    “皇兄隻有你一個兒子,本王也隻有煜兒一個嫡子。”

    雍王麵露哀戚,指著趙嫣道,“可憐我煜兒啊!他縱有千般不?是?,當?交由皇上處置、國法裁決,焉能私刑殺之,慘死於?你這豎子刀下?!”

    心中猜想證實,趙嫣耳畔嗡地?一聲,仿佛又回想起?了鮮血濺在手上的惡心黏膩感。

    張滄擔憂地?看了她一眼,眉頭隨之打成個死結。

    蔡田前不?久才說趙元煜的墓被掘了,他還以為是?盜墓賊所為,卻原是?作用到了此處。

    “還有你……你們和東宮沆瀣一氣,合起?夥來騙本王!”

    “雍王叔,你與趙元煜三番五次對東宮下?手,難道就不?是?踐踏律法人倫、不?是?在私刑殺人?”

    趙嫣努力不?被趙稹顛倒黑白的狡辯牽製,眸色清明,字字清晰道,“若國法公正,那幾十名?被煉成丹藥的童男與少女,又怎會無辜喪命於?趙元煜之手!隻有你的孩子是?孩子,他們就不?是?嗎?”

    “童男少女……是?,是?了!太子做的那些醃臢事,真以為本王不?知道?”

    “你指什?麽?”

    “去年春搜圍獵,我兒墜馬傷及命根,以致不?能人道生育!本王一直以為是?天災,近來方知為人禍!”

    雍王麵有灰敗之色,肥碩的身軀顫抖,卻仍梗著脖子斥道,“是?你指使?禁軍驚馬,害了我兒,逼他不?得不?為了煉丹回陽而?走上歧路!他落得這般下?場,都是?你們東宮一手促成的!你們借刀殺人,還將自己摘得幹幹淨淨,以救世者的姿態高高在上地?質問詰責!真真是?好?計謀,好?狠的心哪!”

    風從釘死的窗縫中滲入,拂得燭火撲騰閃爍,趙嫣的眸光也隨之跳躍不?休。

    “你撒謊。”

    她捏緊了袖中五指,拔了張滄的佩刀抵上雍王,刀刃的寒光映亮了她肅然的臉龐,“我不?許你,如此汙蔑東宮太子!”

    “汙蔑?”

    雍王刀尖抵得渾身一顫,隨即淒聲嗬笑?,“本王若無證據,焉敢舍棄一身榮華搏命?可惜太子命硬,我兒命輕!”

    “所以你是?為了趙元煜刺殺孤,你在給他善後?這些話?是?誰告訴你的?”

    “沒有誰,唯有不?甘驅使?……你們東宮不?給人留活路,連皇上的神光教都敢動,還有什?麽是?你們不?敢的?”

    雍王卻是?脫力靠在椅背上,閉目按著急促起?伏的胸口道,“與其落在聞人藺手中,豬狗般受辱,倒不?如……走得幹淨些……“

    趙嫣收回到,發現不?太對。

    張滄也察覺到了什?麽,立即向前掐住雍王的腮幫,喝令門外禁軍道:“快來壓住他的舌根!”

    兩名?禁軍慌忙來幫忙,卻終歸晚了一步。

    雍王倏地?朝前噴出?一大口烏血,痙攣著撲倒在桌麵上,已是?出?氣多進氣少。

    一隻銀香囊自他肥碩的指間墜落,叮叮當?當?滾於?趙嫣靴下?。香囊已被打開,裏?頭放香丸的位置原本應該藏著一顆毒,因藏得隱秘,故而?未被禁軍搜出?。

    而?現在,香丸的位置已然空了。

    一陣兵荒馬亂的動靜後,室內陡然安靜。

    良久的沉默,有個禁軍擦著汗,小?心翼翼稟告:“殿下?,張副將,雍王……服毒自戕了。”

    雍王自知行刺失敗,落到肅王手中生不?如死,遂趕在他們進門前服毒自裁,免受刑訊之苦。

    張滄一副頭疼之態,惟恐衝撞了小?太子,忙以身擋住那片駭人的狼藉道:“殿下?,你看這地?兒髒,要不?您……”

    “將雍王府近幾年的賬冊找出?來。”

    趙嫣將刀插回張滄手握的刀鞘中,冷靜道,“還有府中搜出?的丹藥證據,一律交予我過目。”

    趙衍是?全天下?最仁德善良的大傻蛋,生前不?爭,死後無名?。

    趙嫣絕對、絕對不?允許任何?人玷汙他的清名?,哪怕是?臨死前的胡亂攀咬也不?可以!

    禁軍的動作很快,不?稍片刻,便抬來一個小?箱子,裏?頭滿滿都是?雍王府及別院田產的出?納賬冊。

    趙嫣隻粗略翻看了幾本支出?的款項,發現雍王府每年都花費大量銀兩供養一幫方士。

    她合上賬本,叫來孤星道:“那個與獄吏接應的雍王府方士呢?”

    “卑職正要稟告殿下?。”

    孤星揚了揚手,立即有人押著一名?蓄著山羊胡的灰衣方士上來,“卑職聽候殿下?的吩咐,率人日夜守在雍王府門口。方才禁軍來封鎖雍王府,便見此人鬼鬼祟祟爬牆而?出?,正巧被卑職拿下?。”

    趙嫣示意禁軍將火把靠近些,問道:“他就是?為雍王煉藥之人?”

    “據聞如此……對了,卑職在雍王的丹房暗格中發現了這個。為了安全起?見,請殿下?捂住口鼻。”

    趙嫣抬袖掩住口鼻,依言照做。

    孤星這才退後一步,將一個裏?外三層的玲瓏盒打開,露出?了裏?頭一隻密封嚴實的黑色鶴頸瓷瓶。

    即便孤星刻意退至安全的距離,趙嫣依舊能問道那股若有若無的奇特異香。

    她心中一凜,看向那名?戰戰兢兢的方士:“打開瓶蓋,讓他吸一口。”

    方士立即駭得麵如土色,忙不?迭叩首道:“不?可……不?可啊殿下?!這瓶是?仙師煉就的劇毒,小?人不?能聞!”

    “你用這毒害人之時,可曾想過這毒不?能聞?”

    趙嫣喉間艱澀,垂眸睥睨方士,“說,你用此毒害過誰?”

    “這毒是?仙師的得意之作,小?人、小?人充其量隻是?個跑腿,並、並不?知曉……”

    “孤星,把這一瓶毒都倒進他嘴裏?!”

    “別!小?人招,小?人都招!”

    方士哆嗦道,“有幾個儒生和博士官,大理寺的一個犯人,還有……還有去年一封送去東宮的信……就這些,別的小?人也想不?起?來了,求殿下?開恩!”

    聽到“一封信”,趙嫣心髒驟然一疼。

    “開恩?”

    她扯了扯唇線,一字一句道,“九泉下?見著了被你們戕害的那些人,你再親自求他們開恩吧。”

    方士聞言,竟猛地?掙開禁軍的桎梏,拔腿就跑。

    趙嫣靜靜的站著,直至那方士跌撞跑出?數丈遠,她才奪過身側禁軍的弓,矢,拉弓如月。

    弓弦在火光下?折射出?一線金色,那線弦光便映入了她的眼簾,清冷漂亮。

    “以眼指手,瞄準。”騎射課上,聞人藺低沉的指點猶在耳畔。

    指節一鬆,箭矢帶著咻咻風響破空而?去,那方士腳下?一蹌,應聲撲倒。

    趙嫣緩緩垂下?手,仿佛耗盡了全部力氣般,任憑長弓抵於?地?上。

    久久無聲。

    “孤星,將那瓶毒小?心帶回去,交予太醫院張煦查驗核實。”

    說罷,趙嫣又轉頭看向怔愣的張滄,頷首道,“勞煩張副將,將這裏?處理幹淨。”

    張滄對她的敬佩更上一層,不?由挺胸應道:“是?!”

    趙嫣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雍王府的。

    馬車轆轆,趙嫣思緒不?寧,宛若深處夢境的虛幻中。

    她不?敢相信,追查了這麽久的真相,竟然在雍王身上徹底浮現了結。

    害死趙衍他們的毒香竟藏在雍王府,極有可能是?因為趙元煜行刺未果,雍王叔為了給兒子善後,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給趙衍下?毒……

    如此一來,一切似乎能捋順。

    隻是?雍王府有如此奇毒,為何?一開始不?用,而?要等到趙元煜行刺失敗後,才將毒混入那封以“長風公主”名?義所寫的信件中?

    還有雍王叔所說的,東宮太子暗中讓趙元煜墜馬,使?其不?能生育之事……

    她篤信趙衍絕不?會暗箭傷人。她擔心的,是?有人從中挑唆作梗。

    沉思著,趙嫣不?由垂眸看向自己被弓弦勒得發紅的纖白指節,微屈五指,又緩緩鬆開。

    她在衣裳使?勁擦了擦手,直至擦得掌心發紅才作罷,緩緩吐出?胸中沉悶的濁氣。

    聞人藺如此護著她,讓她生辰之日不?見血,可她還是?辜負他了。

    這個時辰宮門已下?閂,馬車便停在了東宮側門。

    趙嫣下?車,聽流螢擔憂道:“殿下?可要傳膳?您忙了一天,連一口水都沒來得及喝呢。”

    “沒胃口,算了。”

    趙嫣搖了搖頭,按著額角道,“備好?熱湯,我想沐澤幹淨……”

    正說著,就見前方拐角處站著一人。

    蔡田迎了上來,朝趙嫣抱拳道:“殿下?,我家王爺有請。”

    趙嫣倏地?睜眼,問道:“聞……肅王?他在哪兒?”

    蔡田沒說話?,隻抬頭看了眼。

    趙嫣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隻見嘉福門樓上燈火燦然,聞人藺便負手立在這一片橙黃的暖色中,暗色的剪影高大挺拔。

    趙嫣看不?清他的神情,但猜想,他此刻眼底一定含著淡然的淺笑?。

    回過神來時,趙嫣已抬步朝嘉福樓的石階處行去。

    初始步履還算平穩,繼而?越來越快,最後幾階石階她幾乎是?三兩步跨過,闖入那片溫柔的明亮中。

    聞人藺就在樓梯口等她,趙嫣險些撞入他懷裏?。

    四目相對,星幕低垂,仿若觸手可及。

    夏夜涼風拂過,樓上宮燈搖曳,仿若塵埃落定。

    “你在這作甚?”

    趙嫣無意識撩了把鬢角跑亂的碎發,緋色的唇瓣微微張開,氣息有些不?穩。

    聞人藺拉起?她的腕子,將袖口折疊往上,確認繃帶下?的那線細傷並未惡化,這才敲了敲她的手背道:“現在才亥時,來得及。”

    趙嫣剛想問“什?麽來得及”,就見聞人藺輕而?強勢地?圈住她的腕子,將她引至樓閣的案幾後。

    上次烤巧果的爐子撤了鐵網,換上砂鍋,裏?頭正咕嚕嚕沸騰著熱氣。

    一旁的案幾上擺了一篩子剛扯好?的均勻細麵,還有菜葉蔥油等物。

    趙嫣怔怔看著聞人藺挽起?袖子,露出?半截小?臂往碗中調試佐料,才反應過來他這是?要做什?麽。

    “陽春麵?”她抿了抿唇問。

    “長壽麵。”

    聞人藺漫不?經心舀了一勺滾水衝入碗中,油花浮起?,蔥香四溢,飄散的霧氣中,他低沉道,“別這般看著本王,麵是?廚子扯的,本王的手除了殺伐作惡,並不?會這些。”

    趙嫣細細“噢”了聲,眼中的光亮不?減反增。

    他自個兒活得像是?沒有未來似的,倒希望她長命百歲,好?生稀奇。

    “麵是?太傅親手泡的,一樣特別。”

    趙嫣吸了吸鼻子,胃口竟被勾了上來,忍不?住問道:“太傅不?是?已經送過禮物了嗎?那麽多書呢!”

    聞人藺撒了把新鮮麵條在鍋中,單手敲了兩個雞蛋臥上,聞言抬眸道:“殿下?不?會以為,本王送那些書,就隻是?送書吧?”

    “不?然呢?”趙嫣微微側首。

    聞人藺笑?了聲。

    小?殿下?聰明伶俐,偏對情愛之事遲鈍。有時候他真想敲開她那顆腦瓜子,看看裏?頭都塞了什?麽。

    霧氣模糊了聞人藺的神情,他將燙好?的麵與荷包蛋撈出?,置於?湯碗中。

    “嚐嚐。”他將麵碗推至趙嫣麵前。

    趙嫣嗅著香氣,接過玉箸夾了一口,輕輕吹涼,送入口中。

    清湯鮮美,麵條勁道柔軟,從唇齒間一路暖入腹中。

    趙嫣一口一口吃著,回宮以後吃過那麽多山珍海味,也不?如這一碗麵來得簡單及時。

    聞人藺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直至她小?口吸完最後一根,方問:“飽了嗎?”

    “再來一碗。”

    趙嫣胃口小?,其實已經飽了七分,但今日也是?趙衍的生辰,她得連帶他那份多吃一碗。

    聞人藺又給她燙了一份麵,鍋氣中沸騰的,是?一份難以言喻的塵世羈絆。

    趙嫣撐著下?頜,身心輕盈。

    麵熟時,忽見遠處一支煙火竄上,繼而?“砰”地?一聲炸開荼蘼,映紅了半邊天。

    “砰砰!”

    煙花接二連三,如繁星,似垂柳,色彩斑斕,璀璨至極。

    趙嫣忙起?身遠眺,見煙火是?從鶴歸閣的方向放出?,心下?一動,她忙問:“這煙花是?你準備的嗎?”

    聞人藺不?置可否。

    他將麵條撈出?,淡然含笑?道:“本王將那刺客燒成了灰,做成煙花,給殿下?的生辰添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