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與虎謀皮
作者:吳清之遲榕      更新:2023-04-18 10:42      字數:2109
  第203章 與虎謀皮

    入秋要比入夏慢上許多,可一旦下過幾遭冷雨,氣溫便是急轉直下,再無回路了。

    自從瘧疾有藥可醫,城北的難民營雖開始舒鬆,但日漸天寒,災民的保暖用度又成了一道新的難題。

    為保白娉婷出獄,白老爺嘔心瀝血,已是耗盡了半生財力,其後,更為守住女兒的前程,複又接下了安置災民的重擔。

    如今天寒地凍,災民要穿棉衣,要蓋棉被,一兩件破棉絮的確不會值錢,然,積少成多,卻是一筆極大的賬目。

    更何況,善堂流民枉死之後,風波未息,樓外樓飯店口碑一落千丈,營生不佳,簡直要見赤字,實在很難負擔。

    白老爺憂心忡忡,唯恐三代家業終結於此,遂夜夜難安。

    白娉婷此人,生來驕傲,如今家業搖搖欲墜,她亦不能順遂,故而追名逐利之際,欲再搬弄手段。

    畢竟,這大千世界,最不缺的,除賤民之外,就是生財之道。

    卻說近日以來,嶽安城中漸漸增添了許多洋人。

    那些金發碧眼的倒還算得上稀奇,然,在這其中,竟有不少黃種人混入,稱為東瀛日本人。

    這樣的人種與國人並無二致,隻是流行不同的麵容發冠,比如男子,上唇通常隻蓄一小撮胡子,略顯小氣。

    誰曾想,卻是這些黑發黃皮的異鄉人,要比國人富有得多。

    白娉婷盯上的搖錢樹,便是這一行日本軍商。

    日本人入關久矣,隻是長居北方,不曾南下,此番全球萬物博覽,風潮盛行,他們便順勢而來。

    關於日本人,總有許多非常不善的新聞,故而民眾避之不及,心中更隱敵意。

    如今,家國動蕩,形勢緊張,倘若有人與日本人互通往來,便要被冠以背叛之罪,受盡鄙夷。

    可白娉婷絕不在乎,甚至大擺筵席,盛情招待。

    這廂,白娉婷美目笑焉,正向一男子敬酒。

    她自是留洋數載,精通多國語言,故而與這喚作上野一郎的男子觥籌交錯,竟是毫無代溝。

    “上野先生,天朝地大物博不可語盡,單是這小小的嶽安城,便可以取得無數的黃金白銀!”

    白娉婷挑一挑眉毛,眼神嫵媚勾人。

    “您大約不曾聽說過,我們城裏有一種皮雕的手藝,能夠在薄薄的一張皮革之上雕刻花鳥美人,罕見得很呢!”

    話畢,遂拍一拍手掌,直遣了身側的酒侍去取藏品。

    白娉婷共有兩卷皮革畫卷,雖然美輪美奐,卻始終成為她的屈辱。

    如今,她定然要切切的討回尊嚴。

    上野一郎聽得很入迷,隻待侍者呈上畫卷,細展開來,當即驚呼出聲。

    “真是不可思議!這竟然是皮製的畫作!”

    甫一品賞,上野一郎立刻讚不絕口,更陷入了憧憬當中。

    “如果能夠把神奈川衝浪裏刻在皮革上麵,獻給天皇大人,那我的家族一定會得到青眼!”

    如今的日本國乃是軍國政治,上野一郎脫口有道家族傍身,大約便是有著軍政背景的。

    上野一郎此人,身份非常高深,這區區的商人名號,約莫僅是一個幌子。

    白娉婷聽得此話,遂笑意更深。

    倘若這上野一郎是日本軍隊的派遣特務,那樣最好,隻怕他無甚來頭方才是真!

    她要贈與那小wifey與吳清之的大禮,必須天下昭知!

    “上野先生,不如這樣,我將這家皮雕工坊的坐落告訴您,便於尋找!”

    白娉婷一麵說著,一麵喚來紙筆,速速寫下一張小紙條,徑直遞與上野一郎。

    “整個嶽安城,可隻有他們一家呢!可莫要找錯了!”

    話畢,複又敬酒一杯,笑意盎然,話頭再轉。

    “上野先生,聽說您最近正在收購棉花,不知進價幾何?”

    兀的,上野一郎的目光登時銳利了起來。

    他警惕的盯住白娉婷,上下搜視數眼,左右兩名保鏢皆是繃緊了胳膊。

    然,看來看去,卻看不出什麽花樣,白娉婷隻是笑,且冷靜自若得過分。

    “白小姐是女中豪傑,但是,有些事情,不該多問,免得招惹麻煩!”

    誰承想,話音剛落,那廂,白娉婷卻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上野先生有所不知,我國有句俗語,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又有何可怕!”

    白娉婷笑過,隻將計劃全盤托出。

    “家父年事已高,身擔重任,要購置棉花為難民營增衣添被,我實在覺得浪費,不如買些此等品應付一下,反正凍不死人。”

    “素聞上野先生很有門路,不如與我合作!我將好棉花轉讓給您,從中賺些小利即可。”

    “開發票本就是一件難事,作假的成本太高!倘若上野先生幫我解了開票的麻煩,我能為您提供便宜優質的棉花,你我互惠雙贏,又有何不可呢?”

    白娉婷說罷,卻見上野一郎低垂眉目,若有所思。

    然,大約隻是須臾,她便得到了答複。

    “白小姐是個聰明人,”上野一郎伸出了手,與白娉婷的握住,“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白娉婷笑容燦爛。

    翌日清晨,遲榕正啃著一隻糖包子,貼在吳清之的身側蹭報紙看。

    遲榕最愛吃甜,而吳清之卻算不得熱衷,隻是她吃相喜人,便很能夠引起旁人的食欲。

    於是,好端端的一個糖包子,你一口我一半,立刻被分食了個幹淨。

    遲榕貪嘴,還吃不夠,遂意欲再添一隻吃罷,誰料,正是此時,報紙翻頁,但見新聞一則。

    白家買盡棉倉,儲棉庫存告急!

    竟是博得了媒體的滿堂彩。

    這並不奇怪,喉舌可以被操控,輿論便會隨之傾倒,仿佛善惡一瞬,枉死之人已逝,眾人沒有記憶。

    然,新聞再誇張,大約也不會徹徹底底的以假亂真,可見白娉婷當真是下了血本,要買棉花捐給難民營使用。

    遲榕驚訝的咦了一聲。

    “她竟然還會去管難民了,怕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是將功贖罪還是改邪歸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