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人心惶惶
作者:吳清之遲榕      更新:2023-04-18 10:42      字數:2278
  第50章 人心惶惶

    他二人人親親熱熱,作業磨到夜半才算做完。

    遲榕的作業是吳清之代的筆,字跡上,英文算數都稱不上是大問題,他多少還能壓住筆鋒仿寫遲榕的筆記,可國文卻是麻煩,吳清之寫字龍飛鳳舞,一寫漢字便收不住力。

    遲榕怕國文先生問起來囉嗦,於是讓吳清之給她寫了一張小紙條,上書她受傷之事,右手難用,萬不得已方才出此下策。

    可誰知上了學,國文課前,班導劉立人親自到教室裏宣布了一則消息:國文先生告了假,今日國文課改作自習。

    這幾乎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國文老先生工作敬業,身體也康健,建校多年,除了周末正常休息以外,從不請假。

    如此這般,遲榕準備的小紙條便作了廢。

    遲榕正琢磨自習課上要玩些什麽,卻見前桌的宋曉瑗遞來一張小紙條,打開來,裏麵是娟秀的簪花小楷。

    “其實張先生是告了病假,他太太昨日傍晚來我家鋪子抓藥,開的都是退熱解毒的藥材方子!”

    遲榕立刻夾起筆來,歪歪扭扭的寫道:“我猜不是尋常風寒,難道是?”

    她戳一戳宋曉瑗的背,將紙條團成一團,丟了過去。

    宋曉瑗展開紙團,隻回頭過來,向她微一點頭,算作了答語。

    是瘧疾。

    遲榕的一顆心忽提到了嗓子眼來,如果校內的先生患了病,那學校勢必要解散人員,結束學期,十萬火急的請各位小姐們畢業。

    她還沒讀幾年的書,便要被這飛來橫禍趕回家裏去了。

    遲榕雖然對讀書沒有太大的興趣,可有書不想讀和讀不了書,卻是兩碼事情。

    心下正想著,班導劉立人又抱著一疊白紙進了教室,他點好人數,一人一張逐一發下,定睛細看,卻見是印著“意向書”三個大字的表單。

    劉班導站在講桌前說道:“諸君,畢業在即,校方需要大家填一填這份單子,用於存檔,還請諸君配合。”

    遲榕細細看著表單上的空格,除姓名性別年齡以及詳細家庭住址以外,還要填寫家庭構成,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問題。

    這哪是什麽意向書,這分明是一次信息采集,是要為了即將到來的戒嚴做準備了!

    遲榕一一如實填寫,因為傷著手,字寫得又大又斜,已是超出了空格線。

    好不容易填完最基礎的內容,將要寫到家庭方麵,她卻犯了難。

    遲榕於是舉手問道:“劉先生,請問這裏我該如何填寫?”

    劉立人背手走過來,隻見遲榕空著家庭住址和家庭構成兩欄,正是難以下筆,猶豫不決。

    遲榕磕磕巴巴的說:“劉先生,我的情況吧您是知道的,我該寫娘、娘家還是夫、夫家?”

    劉立人略一沉吟,隨後道:“夫為妻綱,你寫吳公館罷!”

    教室內本就安靜,遲榕這番問題教所有人都聽得清楚,得了劉先生的答複,女生們皆是笑嘻嘻的起了哄。

    見學生們此狀,劉立人立刻鎮壓道:“諸君,請安靜!”

    劉立人如此積極的維護遲榕,其實是受過了吳清之的意。

    這位吳老板常連線他,私底下派人送禮物,更是不知用了什麽法子為他提了薪,明裏暗裏,意思鋪的明白,非要他把吳太太照拂順意了才行。

    這是吳清之暗中對遲榕的保護,她雖不知,卻也早已不複當初的憂心與羞怯,再也不怕別人議論她的長短。

    遲榕於是置若罔聞,手裏夾著筆頭,一筆一劃,歪歪扭扭的在紙上寫字。

    家庭住址,城東,鳳凰棲路,17號,吳公館。

    家庭構成,丈夫,吳清之。

    國文先生告假,還有那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向書,讓所有人都多多少少的猜出了些許端倪,於是這一整個白日,校內的氣氛皆是有些肅然。

    其實大部分學生麵上雖然緊張,卻不心急,她們什麽也不怕,隻怕染病。

    讀得起女校的女孩子大多都是門第裏的,哪怕封校回家,她們也照樣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甚至還能再趁機社交社交,尋一門好親事,從此嫁做人婦,在夫家享清福。

    對於這群千金小姐而言,讀書也隻是一種潮流。

    可是總有例外,遲榕的班上有幾個平頭百姓家的姑娘,是家裏砸鍋賣鐵湊學費送進來脫盲的,要是沒了書讀,她們便隻能去找工作。

    人各有命,大富大貧,大喜大悲,在這突如其來的瘟疫麵前,都顯出極為赤裸的刻薄來。

    放學時,吳清之一如往常的來接,遲榕便把今日之事告訴了他。

    吳清之說:“遲榕,以後不可外食小吃了。”

    他說罷,又怕遲榕忍不住嘴饞,遂再補充道:“你想吃什麽,全都告訴廚房,教他們去學做。”

    遲榕鼓著腮幫子,與他抬杠:“怎麽在你心裏我好像隻知道吃吃吃,我現在很焦心,真的很焦心,要是真沒書讀了我去哪?”

    吳清之覺得她置氣的樣子也可愛,隻在她嘟嘟的小臉上戳了戳,像戳一隻鬆鼠的小臉:“遲榕,你若是閑不住,便考慮一下我之前說的,來商行做事,也能多學一些東西。

    他說得很有道理,這種專為有錢人家小姐開辦的女校,根本學不到任何真才實用,隻是為無所事事的女孩子們提供一個消遣的去處罷了。

    算數隻教些基本算法,國文念的是之乎者也,英文更是不如吳清之講的詳盡。

    遲榕自入了吳公館以來,深受吳清之的熏陶,隻見他文韜武略百般精通,實在教人敬佩。

    遲榕對自己學識上的匱乏心知肚明,既有了這樣一位出眾的丈夫珠玉在前,她若是胸無點墨,隻怕是要被人取笑。

    遲榕覺得她被嘲笑倒不要緊,可左右不能連累了吳清之。

    這番想來,遲榕倒也真動了進商行的心思。

    可她嘴硬,總是不肯大大方方的應下,隻哼唧起來:“那你可要開足了薪水,不然我可要另尋崗位。”

    吳清之失笑,知道遲榕已是有了主意,結業後定是要來他身邊做事的。

    可他偏不知足,非要再多看一眼遲榕臉紅,於是還要輕輕慢慢再挑一挑遲榕的誌氣,隻等她鬧一鬧:“遲榕,跟了我,便非要受我的調教不可,你可要憑本事了。”

    果不其然,他這話說得曖昧,一語雙關。

    遲榕登時燒紅了臉,一開口,果真是遂了他的意,是嬌滴滴的嗔怪:“什麽調教不調教的,你真討厭,我再也不和你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