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華爾茲
作者:吳清之遲榕      更新:2023-04-18 10:42      字數:2381
  第28章 華爾茲

    金仕河退了場,這宴會便清淨了起來。

    高價請來的樂隊卻是浪費不得的,一曲一曲的華爾茲娓娓而奏,舞池裏的人稀稀鬆鬆的跳著舞,皮鞋踢踏,腰肢旋轉擺動,男男女女皆是漫漫的陷在音樂裏。

    “遲榕,可要跳舞?”

    吳清之問道。

    遲榕正吃著一串青翠的葡萄,單吃一顆不過癮,她吃葡萄也不吐葡萄皮,遂好幾顆塞在嘴裏,腮幫子鼓起像隻鬆鼠,可愛得緊。

    這模樣又是把吳清之逗笑起來,他眼裏的遲榕怎樣都是俏人樣。

    遲榕牙關一閉,甜蜜的汁水溢了滿腔,懶洋洋的說:“我不會跳舞。”

    吳清之聽得此話半真半假。

    既然遲榕的阿爹在德國做學問,那麽西洋的時髦遲榕多少也會趕一趕,再加之女校偶爾也教些交誼舞的皮毛,遲榕大抵是對跳舞興趣缺缺,便是有幾分學藝,卻不精於其中。

    可轉念一想,遲榕總是在出人意料的方麵天賦異稟,比起跳交誼舞,也許遲榕跳起來能舞一段雙截棍也猶未可知。

    吳清之被自己的猜想逗笑了,拉過遲榕的胳膊,吧唧親在她的臉上:“你怎麽這樣兜人喜歡。”

    遲榕左右是喝過酒的,腦子一時轉不過彎兒來。

    換作平日裏吳清之這般親她,她自是要害羞躲開的,但眼下卻不以為然,隻覺得吳清之肉麻,於是很嫌棄的說:“奇了怪了,我從小到大二叔都說我多動症討人嫌,在你這裏卻是塊寶。”

    遲榕總是不自知的說到他們二人的曖昧關係,吳清之深為受用。

    他隻將指尖扶著金絲鏡框一推,玻璃鏡片白光一閃,一雙勾翹的鳳眼含笑看著遲榕:“你嫁了我,本就是我的寶貝。”

    吳清之不由分說的把遲榕拖入舞池:“為夫教你跳舞。”

    遲榕的確稱不上會跳舞,她將胳膊往吳清之肩上一搭,就沒了下文。

    “當真不會跳?”吳清之笑問。

    “騙你幹嘛呀,我真的不會跳舞,”遲榕仰起一張微紅的臉,不知是羞澀還是微醺,“一會兒跳得不好,我怕人家笑話我們。”

    她沒說單說一個“我”,卻說的是他們二人,緊密不可分的“我們”。

    正巧現在奏的是一支俄國曲子,肖斯塔科維奇的《第二圓舞曲》,是最近頂流行的一支慢板華爾茲,行雲流水般的纏綿悱惻。

    這曲子不難,跳好了優雅至極,新手也能跟上拍子。

    吳清之帶遲榕移至舞池邊緣,一手輕扶著她的腰,隨華爾茲舞曲輕輕搖擺。

    他教遲榕一步步的踩拍子,慢三平四,之字步,小高跟鞋踩到他的腳背也不怕。

    漸入佳境。

    不知是吳清之教得好,還是遲榕學得快,遲榕在吳清之的臂彎裏學會了提手旋轉。旋舞的時候,旗袍的裙擺轉成牽牛花盛開的形狀,雪白的小腿像花蕊,從花瓣中探出來,那是一截沒穿玻璃絲襪的白肉,皮膚底下泛著血管的青紅,一閃而過。

    吳清之道:“誰會笑話我們,他們隻會羨慕我們。”

    跳完這支慢板舞,聚會也漸漸沒入尾聲。

    莊家金仕河喝多了,早早的離了席,散會送客的事情便隻能由他的老相好代為主持。

    一場稱不上主盡賓歡的宴會草草收場,反正都是假情假意的關係,大家客套客套寒暄幾句便都離了場。

    吳清之和遲榕坐上回家的汽車,天晚了,夜深微涼,遲榕裸著一雙胳膊,皮膚上滾起一片雞皮疙瘩。

    吳清之脫下西裝將她裹住,“嘩啦”一聲把後座的布簾拉了起來,這樣便沒人能看到遲榕嬌滴滴的綿軟樣子。

    “明天是禮拜日,我不去商行,陪你在家,可好。”吳清之輕輕的說。

    此話雖是問句,卻已作了答語。

    遲榕有一搭沒一搭的嗯著,隻覺得發熱和犯困,大概是酒勁上來了,人是軟綿綿的,腦子是虛浮浮的。

    吳清之貼著她,白襯衣上噴過一點點古龍水,混著皂香,還有遲榕身上強烈的酒氣,不可言喻的曖昧在發酵升溫。

    “遲榕,喜歡誰教你跳舞?是我,還是教會的嬤嬤?”

    吳清之再問。

    有了教遲榕讀英文的經曆,吳清之便對答案極其胸有成竹。

    學校都是從教會請外國嬤嬤來教女學生跳交誼舞的,必定沒有他溫柔又熨帖。

    吳清之得意,就想聽遲榕黏黏糊糊的喚他一句吳先生,膩歪又舒坦。

    誰料,遲榕慢悠悠的打了個哈欠,將睡未睡的強撐著眼皮,道:“嗯……那我還是比較喜歡教會嬤嬤。”

    “……為何?”

    吳清之猝不及防。

    “因為嬤嬤個子矮呀,我瞎跳她也掰不正我,你個子太高,我抬頭看你看得脖子都酸了。”

    吳清之被遲榕惹得哭笑不得,直把她毛絨絨的頭頂揉亂。

    誰知遲榕忽然麵色一青,如臨大敵的撇開吳清之的手:“別動我,別動,”

    遲榕甕聲甕氣的哼哼,“我頭暈……喝酒開始上頭了,感覺有點暈車。”

    確是會有遲榕這般的飲酒之人,再烈的酒喝下去也隻當是白水,喝完當下總是毫發無損,還能談笑風生,隻是稍加休息後才會有了醉意,稍稍犯點惡心。

    汽車關著窗戶,空氣有些悶,吳清之趕緊開了窗,又問遲榕:“現在可還好些了?”

    遲榕還是怏怏的,但車裏通了風,頭暈惡心之狀自是消緩了許多。

    夜風微冷,從車窗聚攏著灌進車內。

    吳清之隻顧給遲榕仔細裹好西裝,自己剩一件薄衫硬扛著,冷意徹骨卻是不覺。

    隻幸吳公館距離金公館並不遙遠,車子開過法桐林立的坡路,便遠遠的瞧見了那鐵藝圍欄上的爬藤月季。

    車子停穩,吳清之便摟著遲榕下了車。

    遲榕大抵是有幾分困意了,步子虛浮中帶些困鈍,吳清之這般緊抱著她,她也依依在他臂彎之中。

    門口管家掌著燈,見主人歸來,立刻迎上去,奉上外披和熱茶:“您可算回來了!怎麽冷成這樣,真以為轉暖入夏了就沒事兒啦!?您病還沒好透,哪能穿的這麽少!”

    吳清之隻接了熱茶,自顧不暇的,還來不及披上毛披肩,便托著茶杯向遲榕嘴邊喂,還問她燙不燙嘴。

    遲榕抿了一口熱茶,身上暖和了些,腦子也清醒許多,見管家正把阿爹的米色羊毛披肩圍在嘴唇發白的吳清之肩上,於是剛開了口,鼻子就酸了:“誰要你把西服給我穿的!著了涼可又該怎麽辦呢!一來二去的病怎麽好的了!”

    吳清之捏了捏她的臉:“遲榕,你為我出頭,我當然心疼你。”

    他牽著遲榕相依著上了二樓,衛生間裏熱水早已備好了,管家即刻又送了解酒湯來,在浴缸裏放了熱水,執意請吳清之泡澡驅寒。